“隻是，這法旨，似乎，還未說完吧？”
    方開元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直視著紫陽仙使，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沒有半分被逼入絕境的慌亂，反而帶著一絲成竹在胸的淡然。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法旨已經宣讀完畢，欽此二字言猶在耳，何來還未說完一說？
    “放肆！”
    一聲厲喝驟然響起，司馬景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與鄙夷，猛地站起身，指著方開元怒斥道：
    “方開元！仙盟法旨，代表人道綸音，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公然質疑？我看你不僅是得了失心瘋，更是想造反不成！”
    司馬景轉頭對著紫陽仙使一躬到底：“上使明鑒！此人狂妄無知，藐視仙盟，還請上使降下雷霆之怒，將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司馬炎亦是滿臉冷笑，在他看來，方開元此舉，不過是窮途末路之下，口不擇言的最後掙紮罷了。
    紫陽仙使的眉頭，也緩緩皺了起來。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
    身為紫薇仙城的使者，仙盟法旨的代行者，他還從未見過有哪個下屬仙城的金丹修士，敢在他麵前如此放肆。
    “哦？”仙使看著依舊單膝跪地的方開元，聲音冷了幾分，“法旨已盡，何來未完之說？你是在質疑貧道，還是在質疑仙盟？”
    一股若有若無的化神期威壓，如同潮水般向方開元席卷而去，似乎隻要方開元再多說一個錯字，便會招來雷霆一擊。
    然而，麵對這足以讓尋常金丹修士心神崩潰的威壓，方開元的身軀卻穩如磐石。
    頂著壓力，方開元再次對著紫陽仙使一拱手，聲音依舊平靜：“晚輩不敢。晚輩隻是認為，仙盟法旨，必然是通盤考量，絕不會下達自相矛盾、有損人族戰局的命令。”
    “此話何解？”紫陽仙使眉頭一挑，倒是升起了一絲興趣。
    方開元緩緩站起身，無視了司馬景那要殺人的目光，朗聲說道：“回稟上使。法旨有二，其一，是表彰我部平定血色深淵之功；其二，是征召我麾下四員大將，入神衛預備役。”
    “這兩道旨意，開元與麾下將士，都感念仙盟厚愛，本該一體遵從，萬死不辭。”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主位之上的司馬宏。
    “但就在上使駕臨之前，天闕城主司馬宏大人，同樣是依據仙盟戰時律令，剛剛頒下了一道任命。”
    “因我四城盟展現出了足夠的戰力，司馬城主已當眾任命晚輩為‘左翼戰區總指揮’，節製左翼所有仙城艦隊，負責抵禦‘霜骸熊妖’主力，並將潰敗的戰線重新推回。”
    方開元的聲音，在大帳內清晰回響。
    “上使請想，仙盟要的是北原戰場的勝利，天闕城要的也是左翼戰區的穩定。可如今，仙盟前腳剛肯定我部的戰功，後腳便要抽調走我部賴以立足的根本戰力。”
    “沒了四位天階道兵坐鎮，在下拿什麽去抵禦元嬰妖部的瘋狂反撲？拿什麽去完成城主大人下達的命令？
    屆時，天闕左翼戰區若是因此崩潰，牽一發而動全身，讓人族防線出現缺口，這個責任，又該由誰來承擔？”
    “是由晚輩，還是由天闕城，亦或是……由仙盟的這道法旨來承擔？”
    一連串的反問，擲地有聲！
    整個大帳，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司馬景和司馬炎臉上的幸災樂禍，徹底僵住了，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方開元，沒有想到他則麽大膽。
    司馬宏那敲擊著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頓，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誰也未曾察覺的異彩。
    而司馬明月的鳳眸之中，更是異彩連連，她看著自己這位學生挺拔的背影，心中既是擔憂，又是感慨。
    紫陽仙使的眉頭，也徹底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終於明白方開元那句法旨未說完是什麽意思了。
    方開元將自己的困境，與一個戰區、乃至仙盟的戰局，捆綁在了一起，沒有拒絕征召，隻是點出了征召之後，必然會產生的惡劣後果。
    這個後果，他方開元承擔不起，天闕城承擔不起，仙盟，同樣承擔不起！
    “巧言令色！”司馬景色厲內荏地喝道，“仙盟征召，乃是天恩，豈容你在此討價還價！左翼戰區崩潰，那是你無能，與仙盟何幹！”
    “哦？”方開元轉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麽說，景少爺是認為，我麾下這四位剛剛一拳擊潰鐵血衛統領的天階道兵，對於左翼戰局而言，無足輕重了？若是如此，我這便讓他們四人自縛道基，以免將來上了戰場，給景少爺拖後腿，如何？”
    “你……！”司馬景被一句話噎得滿臉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
    紫陽仙使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深深地看了一眼方開元，心中第一次對這個金丹期的小輩，產生了一絲真正的正視。
    “你的意思，貧道明白了。”紫陽仙使緩緩說道，“仙盟的征召令，不可違逆。但這其中的關節，也確實需要考量。”
    他沉吟了片刻，終於鬆了口：“說吧，你需要什麽？”
    此言一出，司馬景如遭雷擊，麵如死灰。
    方開元，這個被他視為螻蟻的家夥，竟然真的敢於上宗仙使的博弈中，虎口拔牙，為自己爭取到了討價還價的資格！
    方開元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再次對著紫陽仙使一躬身，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與誠懇。
    “多謝上使體諒！晚輩不敢奢求太多，隻求三樣東西，以補我部戰力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