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帶著種子離開的第三日，藥田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春雨。細密的雨絲落在忘憂草的花瓣上，滾成晶瑩的水珠，又順著花莖滑進泥土裏。阿硯披著蓑衣蹲在田埂上，看著那些新播下的種子在雨水中舒展種皮，嫩芽頂破泥土的瞬間，竟泛著淡淡的靈光。
    “連雨水裏都帶著生機呢。”她伸手接了些雨水，指尖的藥靈血與雨水相融，在掌心漾開一圈金暈。
    孟澈撐著傘走過來，星盤被他護在懷裏，盤上的星軌被雨水洗得愈發清亮：“南澤傳來消息，暖陽草的根須纏住了瘴氣的源頭，那裏的村民已經能走出屋舍，在沼澤邊開墾新田了。”他忽然笑起來，“他們說要給新田取名‘硯田’，還問你要不要去看看。”
    阿硯剛搖搖頭，就見仙尊站在雨幕裏，白袍被雨水打濕了邊角，手裏卻捧著個陶罐。“這是北境冰花釀的蜜，守冰人說摻著暖陽草煮，能驅寒養氣。”她把陶罐遞給阿硯，“剛從冰窖裏取出來的，還帶著冰碴子呢。”
    陶罐剛入手，就有細微的暖意從陶土縫隙裏滲出來，阿硯揭開蓋子，一股清甜混著草木香撲麵而來，竟讓雨裏的寒氣都淡了幾分。她舀出一勺，剛要遞到嘴邊，卻見赤瞳獸蹲在不遠處，尾巴輕輕拍著地麵，眼神亮晶晶的。
    “給你也嚐嚐？”阿硯笑著舀了半勺，放在掌心遞過去。赤瞳獸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忽然歡快地蹭起她的手背，耳尖的紅毛在雨裏愈發鮮亮。
    雨漸漸停了，天邊透出一道彩虹，橫跨在鎮魔塔與觀星台之間。藥田的泥土被雨水浸透，新抽的芽葉上掛著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爍爍。阿硯忽然發現，那些被赤瞳獸踩過的田埂邊，竟冒出幾株小小的忘憂草，想來是獸毛沾了種子，無意間播撒的。
    “你看，生機哪用得著特意護著。”她轉頭對仙尊和孟澈說，手裏的陶罐還冒著甜香，“風會帶，雨會潤，連野獸都在幫忙呢。”
    孟澈低頭看星盤，星軌上的光點已連成一片，像極了藥田蔓延的輪廓：“星象上說，往後百年，天地間的生機都會往盛處走。”
    仙尊望著彩虹盡頭，那裏的雲層正慢慢散開：“那便讓風繼續吹，讓種子繼續走。”他看向阿硯，眼底的笑意比彩虹還暖，“我們守著這方藥田，等它們結果歸來便是。”
    阿硯把陶罐放進藥簍，拿起藥鋤往田深處走。雨後的泥土格外鬆軟，藥鋤落下時，能聽見種子破土的輕響。風還在吹，帶著新的水汽與花香，往更遠的地方去了——而這方藥田，正用每一寸抽芽的生機，回應著天地間的風與遠方。
    日子在藥田的抽芽與結果中流轉，轉眼又是數年。鎮魔塔的金光愈發溫潤，觀星台的星軌常年亮著暖芒，連北境的冰川都仿佛柔和了許多，守冰人送來的信裏說，冰原上的冰花已連成花海，到了春日，花瓣上的薄冰融化時，會匯成溪流，滋養著新長出的暖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