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劇烈地扭動，卻怎麽也甩不掉那些鑽進“骨縫”裏的綠意。它體內的金色靈氣被草莖牽扯著，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來，與三界的靈氣匯合，反倒成了滋養草木的養料。
    天漸漸亮了。
    當第一縷陽光穿過灰影的縫隙，照在天尊閣的廢墟上時，那道遮天蔽日的灰影已經縮成了一團，被無數根草莖緊緊裹在中央，像顆被藤蔓纏住的繭。草葉上的露珠折射著光，映出裏麵隱約的金色——那是無妄冰原的生機，正順著藤蔓，往三界的土地裏流淌。
    阿硯摸著自己心口重新變得溫暖的地方，那裏的草莖已經長成了小小的盆栽。孟澈收起斷成三截的星盤，碎片上的裂痕裏，正冒出點點新綠。仙尊望著極北的方向，無妄冰原的黑氣徹底散去，露出了冰下久違的土地——那裏，第一株嫩綠的草芽正頂著冰碴，怯生生地探出頭。
    赤瞳獸的嘶鳴從遠處傳來，帶著熟悉的火焰氣息。阿硯抬頭，看見一隻赤色的小獸從雲端飛來，鬃毛上的火焰比從前更旺——是幼崽的魂魄，被草木的生機重新托了回來。
    風穿過斷壁殘垣，帶著草木的清香。唐釗靠在斷柱上笑，掌心的草葉正順著斷劍往上爬，在劍柄上開出了一朵小小的紫金花。
    “原來餓鬼的宴席，最後喂飽了地裏的草。”仙尊拾起一片沾著露水的草葉，指尖的灰紋已經褪盡，隻留下淡淡的綠痕。
    遠處，靈脈主峰的古鬆發出簌簌的聲響，新抽的枝條正往天上鑽。那些曾化作粉末的鬆針，此刻正隨著風，往三界的每一個角落飄去——像無數顆等待紮根的種子。
    鬆針飄遠的第七日，無妄冰原傳來第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不是冰層崩解，而是凍土開裂。
    阿硯抱著赤瞳獸幼崽站在觀星台的廢墟上，望著極北方向那縷越來越亮的光。幼崽脖頸的鬃毛蹭過她的手腕，那裏的草莖印記正隨著呼吸微微發燙，像是在與千裏之外的什麽東西共鳴。
    “它醒了。”孟澈拄著新削的木杖走來，斷去的左臂處纏著浸過靈泉的布條，布條下隱約有綠意透出——那是草莖順著骨縫鑽進去，在傷口裏織成的新骨。他指著冰原的方向，“凍土下的種子破殼了，比我們預想的早了三日。”
    仙尊正將紫金花的花瓣埋進天尊閣的廢墟裏。那些曾沾染魔氣的花瓣落在土裏，竟抽出淡紫色的嫩芽，葉片上的尖刺化作了溫柔的卷須，正纏著斷磚往上爬。“不是早了，是它們急著回來。”她拂去手上的塵土，掌心的綠痕與花瓣的嫩芽同時發亮，“被‘空’吞噬的生機，終究記著自己的根在哪。”
    唐釗背著藥簍從後山回來，簍子裏裝著剛采的聚靈草，葉片上的鋸齒還沾著晨露。他路過周丸桐曾站立的斷柱時，腳步頓了頓——柱石的裂縫裏，一株青綠色的藤蔓正纏著掌門玉牌的碎片生長，玉牌殘存的靈光順著藤蔓往上爬，在頂端開出了朵小小的玉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