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狼族長老忽然從懷中取出塊黝黑的石頭，放在月光下便泛起溫潤的光澤。“這是‘憶石’，”他指尖在石麵輕輕劃動，無數光影便從石中湧出來——有千年前狼族在冰原狩獵的壯闊，有與仙門弟子共守靈脈的日夜，還有被“空”吞噬前，各族合力封印裂隙的慘烈。
    “當年總說這些舊事該忘了，”長老望著光影中年輕的自己，聲音有些發顫，“可今日見了諸位，才知記性好也是福氣。”
    唐釗忽然拍著大腿笑：“我就說眼熟！”他指著光影裏個扛著巨斧的狼人，“你當年還搶過我烤的靈鹿腿，說狼族的火沒我這凡火烤得香！”那狼人如今已是滿頭銀發，聞言哈哈一笑，露出尖尖的獠牙：“那是！你烤的鹿腿，連踏雲獸都偷過！”
    正說著，靈樹方向忽然傳來清脆的蹄聲，眾人望去，竟是那頭剛凝聚形體的踏雲獸——它雪白的鬃毛上還沾著綠霧的濕氣，嘴裏卻叼著串紫瑩瑩的漿果，徑直跑到涼風麵前，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它這是……認主？”秋意驚奇地挑眉。仙尊卻搖頭輕笑：“是認親呢。當年踏雲獸的幼崽，還是你用漿果喂大的。”
    涼風指尖撫過踏雲獸的鬃毛，忽然想起自己剛到天山門時，曾在雪地裏撿到隻凍僵的小獸，那時它渾身是傷，如今卻已能踏雲而行。他轉頭看向秋意，正撞見他眼裏的星光，忽然明白：所謂歲月，從不是單向的等待，而是你喂過的每隻小獸、守過的每寸土地，都會在某天，帶著滿身的生機，回來與你重逢。
    夜漸深時，幼狼們已蜷在靈樹的根須間睡熟，鼻息間還帶著星果的甜香。狼族的骨笛聲和仙門的玉簫聲纏在一起，順著紫金藤的花串飄向月亮，竟在雲端織出片銀灰色的光帶。
    周丸桐望著那片光帶，忽然對仙尊道：“您看，連月亮都在留客呢。”
    仙尊抬頭時，鬢邊的綠痕與月光相融：“留客的從不是月亮，是這滿溢的生機啊。”她低頭看向石桌上剩下的半壇酒，眼底笑意溫軟，“就像你當年總說，好酒要慢慢喝，好日子要慢慢過——如今，咱們有的是時間。”
    夜風掠過五峰，忘憂花的花瓣落在每個人的衣襟上，帶著星露的清甜。遠處的田壟裏，溪水流淌的聲音愈發清晰，像是在為這重逢的長夜，輕輕打著節拍。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第一縷晨光恰好落在靈樹新抽的藤蔓上。那些銀灰色的枝蔓仿佛被喚醒般，順著樹幹向上攀爬，將血漿果舉向朝陽，果子表麵的光澤流轉，竟映出了狼族先祖狩獵的剪影。
    “是先祖在護佑咱們呢。”長老顫巍巍地抬手，晨光穿過他的指縫，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當年他說，隻要靈脈不斷，狼族的影子就永遠不會散。”
    周丸桐正幫著唐釗將新采的忘憂花插進玉瓶，聞言轉頭笑道：“何止是影子，連你們藏在樹洞裏的陳年獸皮卷，都被靈脈翻出來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石龕，幾卷泛黃的獸皮正躺在那裏，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想來是夜裏靈脈湧動時，從深埋的地窖裏托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