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暖成劫縛玉鉤，月窺孤枕淚凝眸。
    佟門四百清名裂，不若殘燈照舊愁。
    佟德鴻搖搖頭：“不行！小薇不能離王鵬太遠。”
    除了佟聞氏，其餘三人均是不解，什麽叫不能離王鵬太遠。
    佟聞氏哀歎一聲，將佟湘薇與王鵬之間的牽絆糾葛一一說明。
    三人愕然，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這中間還有此等玄奇。
    書房一時間陷入沉默，良久之後。
    “那怎麽辦？”佟世誠煩躁地說，“三妹那樣是沒辦法，終究也算交待的過去。可小薇……難道真要讓佟家嫡係姐妹全都給人做小？我們佟家丟不起這個人！”
    佟德鴻的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所以叫你們來商量。這事必須妥善處理，既要保證小薇的病情，也不能讓她傷心，她……太苦了，唉！”
    眾人腦海中同時浮現往年佟湘薇發病時的哀嚎和呻吟……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們這些爺爺，奶奶，爸爸，哥哥哪個沒有為此揪心落淚過。
    這次回家，他們發現佟湘薇的身體好了許多。
    眾人都打心眼裏為她高興。
    卻沒想到，其中竟然有如此難處理的糾葛。
    怪王鵬嘛？根本怪不起來。
    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心底是感激他的。
    怪小薇自己不懂事？
    有一些，但不多。更多的是心疼她。
    年紀最小的佟世忠也二十九歲了，哪個不是過來人。
    對於少男少女間那種不講道理的感情，他們哪個沒經曆過？
    身為佟家人，他們年輕時但凡動了心思，隻要上門提親便可，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何曾碰到過這般棘手的場麵。
    錢、權、拳！
    竟然全都不管用！
    書房裏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佟德鴻長歎一聲，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好似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
    “若是……實在不行……算了。”
    話未盡，但在場沒有蠢人，盡皆聽懂了，眼神閃爍，無一人反駁。
    佟聞氏猶豫三秒，輕聲道：“要不……我再去探探小薇的口風？也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麽嚴重。”
    佟德鴻沉思片刻，點點頭：“也好。老婆子你再去跟小薇聊聊，記住，要委婉，別嚇著她。”
    第二天午後，佟聞氏來到佟湘薇的閨房。
    小孫女正靠在窗邊的軟榻上讀書，陽光透過紗窗灑在她身上，給她蒼白的臉色添了一絲生氣。
    “奶奶！”佟湘薇見祖母進來，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想要起身行禮。
    “哎！薇薇你別動，躺好。”佟聞氏按住她，在榻邊坐下，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看什麽書呢？”
    佟湘薇把書合上，露出封麵：“《山海異聞錄》，姐夫給我的。他說裏麵的奇珍異獸很有趣，能分散我養病的煩悶。”
    佟聞氏注意到孫女提到姐夫時，眼睛不自覺地亮了起來，嘴角也微微上揚。
    她心中一沉，麵上卻不顯：“王鵬那孩子確實有心。你上次說他的體質特殊，能緩解你的病痛？”
    佟湘薇點點頭，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嗯，隻要姐夫碰一碰我，那些疼痛就會減輕很多。”
    佟聞氏的心沉得更深了：“小薇啊，你覺得王鵬……是個什麽樣的人？”
    佟湘薇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輕快：“姐夫他……很溫柔，很細心，懂得很多。他會講有趣的故事，會作詩，武功也高，奶奶！你知道嘛，姐夫他會飛哎，不到九重天就會飛，可厲害了！嗯……他還會……還會經常搞怪，把人笑死，有時候又氣的想打他。而且……”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他的手很暖，每次碰到我，我都覺得……很安心。”
    佟聞氏看著孫女臉上掩飾不住的仰慕之情，心中又酸又痛。
    她輕輕握住佟湘薇的手：“小薇，你知道王鵬是……”
    “我知道！”佟湘薇突然激動起來，隨即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聲音低不可聞，“我知道的……姐夫是姐姐的……我沒想爭……”
    一滴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佟湘薇慌忙用手背擦去，卻越擦越多。
    佟聞氏心疼地把孫女摟進懷裏，感覺她瘦弱的身子在自己懷中微微發抖。
    “奶奶，我不是故意的……”佟湘薇抽泣著說，“我真的試過不去想他，可是……可是每次發病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他，我想走，又不敢走。我……我控製不了……”
    佟聞氏拍著孫女的後背，自己的眼淚也落了下來：“傻孩子，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都怪那個糟老頭子沒用，連棵赤紫靈芝都找不到，不然……不然我的薇薇也不用受苦了。”
    “奶奶！”佟湘薇抬起淚眼婆娑的蒼白俏臉，“我……我能不能病好了也住在姐姐家？”
    “傻丫頭！你病好了……終究要嫁人的。”
    “不！我不嫁！我……我……我……”
    佟湘薇‘我’了半天，始終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佟聞氏心疼極了，摟的也更緊了，卻是什麽話也沒說。
    祖孫倆就這樣相擁而泣，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卻照不進兩顆沉重的心。
    當天晚上，佟德鴻聽完妻子的講述，在書房裏來回踱步：“果然……這可如何是好？”
    佟聞氏擦著眼淚：“老頭子，小薇那樣子，我看著心疼啊。她從小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讓她開心的人……”
    “但那是她姐夫！”佟德鴻壓低聲音吼道，“而且王鵬已經有了郭家嫡女為正妻，玉丫頭為如夫人。小薇要是摻和進去，算什麽？佟家的臉往哪擱？”
    佟聞氏不說話了，隻是默默流淚。佟德鴻見狀，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我不是不心疼小薇……但佟家四百年聲譽，真要毀在這件事上……嗎？”
    “那你說怎麽辦？硬生生拆散他們，小薇受得了嗎？”佟聞氏紅著眼睛問。
    佟德鴻沉思良久：“這事兒，也得問問玉丫頭的意思。明天我再觀察一下他們相處的情形。如果……如果真的情難自禁，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佟聞氏驚訝地看著自家老頭子：“你是想……”
    “我什麽也沒說。”佟德鴻擺擺手，“睡吧，明天再說。”
    燭光熄滅，但兩位老人心中的憂慮卻無法隨之消散。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照在佟府古老的屋簷上，也照在某個輾轉難眠的少女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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