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器在下午三點十七分準時響起時，沈星河正盯著白板上的圈套圖出神。
    那圈裏“誘餌服務器”五個字被陽光鍍了層金邊，像根細針突然紮進他的神經——和前世記憶裏那個暴雨夜的警報聲重疊了。
    “來了！”王工程師的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位總把白襯衫紮進褲腰的中科院專家，此刻眼鏡歪在鼻梁上，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快得帶起殘影，“攻擊源來自美國西海岸節點，正在突破第一層防火牆！和上周三、上周五的攻擊路徑完全吻合！”他突然扭頭，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沈同學，你的誘餌程序生效了！”
    沈星河的後頸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這是他用三個月時間布下的局：故意讓校網支付係統露出“交易數據延遲”的漏洞，在機房最角落放了台偽裝成普通存儲節點的服務器，裏麵塞滿偽造的“學生隱私信息”和“飯卡密鑰備份”。
    此刻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正沿著他預設的陷阱蜿蜒而來。
    “接入備用節點。”他的聲音比預想中更穩，像在平靜地陳述一道數學題解法。
    王工程師迅速敲擊確認鍵，監控屏上的防禦係統瞬間切換成綠色。
    沈星河盯著攻擊波在新節點前短暫停滯，喉結動了動——前世他也是這樣，在2015年的黑客攻擊中眼睜睜看著公司數據被洗劫，而此刻，他要抓住那條藏在陰影裏的尾巴。
    “定位到了！”王工程師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椅子腿在地麵磕出個白印，“攻擊鏈跳轉了十七層代理，但最後落地ip是……華銀科技的核心辦公區！”他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們用了高校常用的教育網端口偽裝，難怪之前查不出來！”
    沈星河的手指在桌麵輕輕敲了三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華銀科技？
    他記得前世這家公司在2003年因非法吸儲被查封，可現在才1998年，他們怎麽會盯上校園支付係統？
    他摸出校服口袋裏的bp機，按下一串號碼——這是市經偵支隊陳隊長的尋呼號，上個月幫學校抓食堂飯票詐騙犯時留的。
    “喂？小陳啊，是我，沈星河。”電話接通時，他已經站在實驗室走廊的公共電話前，晚風掀起校服衣角，“能不能幫個忙？以‘協助調查校園詐騙案’的名義，調華銀科技近三個月的資金流水？對，要最原始的銀行底單。”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可能涉及境外洗錢，您懂的。”
    陳隊長在那頭沉吟兩秒：“小沈啊，你上次幫我們破的那起中學生網絡賭博案，局裏還掛著表揚信呢。半小時後，老地方奶茶店見。”
    掛了電話，沈星河看了眼手表——四點整。
    他得趕在華銀科技察覺之前拿到證據。
    轉身時，瞥見實驗室窗戶裏王工程師還在敲鍵盤，背影被夕陽拉得老長，像株倔強的樹。
    食堂的飯香在五點準時漫進走廊。
    小薇係著藍布圍裙，正踮腳擦窗口的玻璃。
    她眼角的皺紋裏還沾著麵粉，這是她今天第三次把“飯卡餘額異常”的事“不小心”說給來打飯的張老師聽了——張老師的丈夫是陸金所的技術主管，而陸金所，正是一直阻撓校園電子支付的“金融異端”反對者。
    “小薇姐，今天的魚香肉絲真入味。”沈星河端著餐盤走過來時，小薇的手猛地一抖，湯勺“當啷”掉進不鏽鋼桶。
    她抬頭看見是他，眼角的細紋堆成花：“哎喲小沈同學，你可嚇死我了。”她壓低聲音，圍裙口袋裏的u盤硌得大腿生疼——這是沈星河今早塞給她的，“就按你說的，我剛才跟張老師說，我閨女的飯卡昨天突然少了二十塊，嚇得我直冒冷汗。”
    沈星河夾起一筷子青菜，目光掃過食堂角落的掛鍾——五點十分，正是陸金所技術人員下班的時間。
    果然，十分鍾後，穿藏藍西裝的男人推開了食堂後門，手裏提著黑色筆記本包。
    小薇的手指在圍裙上蹭了蹭，迎上去時故意踉蹌半步，菜湯濺在男人褲腿上：“對不住對不住！我幫您擦擦！”
    男人皺著眉後退半步，卻被小薇拽住胳膊往操作間帶：“那邊有洗潔精，您脫了外套我給您洗洗，不然回家要挨罵的。”她的手在男人放包的桌角快速一按——u盤已經滑進了筆記本包的夾層。
    晚上八點，實驗室的燈光把王工程師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巨大的甲蟲。
    他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小沈你看，這是從銀行技術人員電腦裏複製的日誌。”他指著一行亂碼，“我用國產的‘麒麟’解碼器破解了，發件人署名‘唐先生’，內容是‘必須在下周三前徹底摧毀‘一卡通’係統，清除校園支付異端’。”
    沈星河的呼吸突然一滯。
    “唐先生”這三個字像根冰錐紮進他的太陽穴——前世母親乳腺癌確診那天，病曆上的主治醫生也姓唐；妹妹被誘拐時，目擊者說看見個穿白襯衫的“唐叔叔”；甚至父親當年下崗，工廠改製文件的審核人，也是唐……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哐當”撞在牆上。
    王工程師嚇了一跳，眼鏡差點掉下來：“怎麽了？”
    “沒事，王工，您繼續分析。”沈星河扯出個笑，可指尖卻在發抖。
    他摸出褲兜裏的舊報紙——這是他從校圖書館舊報堆裏翻來的，1995年的社會新聞版，標題是《醫療數據篡改案致患者死亡，主犯在逃》，照片上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嘴角微抿，名字是“唐慕白”。
    深夜十一點，沈星河趴在書桌上。
    台燈暖黃的光裏，報紙上的照片和日誌裏的“唐先生”漸漸重疊。
    他想起前世父親出車禍那天，路口的監控剛好壞了；母親手術時，備用藥物突然斷供；妹妹被誘拐後，所有線索都指向境外——原來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暗處織網。
    他抽出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華銀科技唐慕白境外洗錢校園支付”，字跡越寫越重，最後一個“付”字戳破了紙張。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紗窗落在他緊攥的拳頭上——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人靠近他的家人。
    書桌上的bp機突然震動，是陳隊長的消息：“資金流水已取，明早八點老地方見。”沈星河把報紙小心折好放進抽屜，指尖劃過鎖扣時，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天快亮了，而他的網，才剛剛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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