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電視裏周慕雲的特寫還在晃，他盯著屏幕下方滾動的新聞條"文化局緊急會議"，喉結動了動——前世禁書令發布那天，他在瑞士談並購，助理打電話來說北京的書商被查，他私人收藏的《三體》全集在倉庫裏蒙灰，連電子版都被加密銷毀。
    "學長？"圓框女生小陸的聲音帶著顫，"要...要停嗎？"
    沈星河突然伸手按住她發顫的手背。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像塊剛從熔爐裏夾出來的鐵："繼續算。"他彎腰盯著屏幕上的紅色打擊標記，指節抵著下巴，"把文明數量調成三千，再跑一遍。"
    小陸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可新聞說..."
    "他們要封的是"危險讀物"。"沈星河直起腰，目光掃過網吧裏二十幾台亮著藍光的電腦，掃過牆角落灰的《傳奇》海報，掃過後排正用計算器核對數據的三個高三理科生——這些眼睛裏閃著光的孩子，前世都成了被禁書令嚇退的"乖學生"，"但如果《三體》不是書，是段音頻？
    是段視頻？"
    格子襯衫男生阿浩突然一拍大腿："我懂了！
    就像《盜夢空間》裏的潛意識植入！"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把文本拆成二進製，嵌到視頻的音頻波形裏，審查員看畫麵是哈利波特解說，聽聲音是正常配音，但用頻譜儀一分析——"
    "就能還原出完整的《三體3》。"沈星河接過話，鼠標已經點開視頻編碼軟件，"我需要改這套b站前身的開源係統，加個隱藏的解碼層。"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裏的代碼如瀑布傾瀉，"阿浩，你負責做十個不同的哈利波特解說視頻，每個配不同的專業配音——要讓審查員覺得這就是普通的電影解析。"
    "明白！"阿浩拽過旁邊的椅子，膝蓋上攤開筆記本，"我論壇裏有二十多個技術宅，能分到五省上傳，保證分散服務器。"
    沈星河的手機在這時震了震。
    是李約素的論壇私信："已發召集帖，標題《哈利波特隱藏劇情大揭秘！
    技術宅速來》，附你給的編碼教程。"他快速掃過消息，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那個總穿印有"黑暗森林"t恤的科幻迷版主，前世在禁書令後燒了所有藏書，現在正敲著鍵盤，把分布式服務器的地址藏進論壇簽名檔。
    "叮——"
    網吧的玻璃門被推開，穿校服的女生抱著一摞海報擠進來。
    林夏的馬尾辮沾著夜露，發梢滴下的水在水泥地上暈開小圈："趙敏姐在理工大被城管截了！"她把海報拍在桌上，背麵的二維碼在藍光裏泛著幽光，"但她說"掃碼聽配樂解鎖隱藏劇情"這行字，城管念了三遍。"
    沈星河扯過一張海報。
    紙張邊緣還帶著膠水的潮氣，正麵是哈利波特騎掃帚的彩圖，背麵的二維碼旁用花體字寫著："霍格沃茨的秘密，藏在音符裏。"他指尖摩挲過二維碼，想起兩小時前和趙敏的對話——那個總把盜版書藏在煎餅攤下的姑娘，聽他說"需要有人當文化特工"時，咬著煎餅果子笑："我貼海報比送外賣快三倍。"
    "小陸，把解碼密鑰嵌到二維碼裏。"他把海報推過去，"密鑰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第7章的句子，前半句當公鑰，後半句當私鑰。"
    "明白！"小陸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得飛快，屏幕裏的二維碼開始閃爍不同的色塊。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白光。
    沈星河抬頭，正看見一輛黑色轎車滑過公交站，車窗半降，露出半張戴大簷帽的臉。
    他的後頸瞬間繃直——那不是廣電的製服，廣電的人總穿藏青西裝，而這人身前的肩章，在路燈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
    手機又震了。
    匿名短信，隻有一行字："你正在挑戰不可觸碰的底線。"
    沈星河的拇指懸在"追蹤ip"鍵上。
    他想起前世學的黑客技術，想起上個月剛黑了省圖書館的數據庫練手，指尖按下的瞬間，屏幕跳出一行綠色小字："ip地址：北京市海澱區中關村南大街1號。"
    他的呼吸頓住。中關村南大街1號，那是中科院情報中心的舊址。
    "學長？"阿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視頻編碼改完了，要現在上傳嗎？"
    沈星河猛地合上筆記本。
    他望著窗外那輛已經停穩的黑色轎車，望著駕駛座上若隱若現的對講機，突然想起林雪梅今天下午說的話——那個總抱著《天體物理學導論》的中科院實習生，在實驗室裏捏著論文說："我要在內部會議上展示猜疑鏈的博弈算法，證明《三體》不是小說，是社會學預言。"
    "傳。"他抓起外套搭在臂彎，"阿浩，你盯著上傳進度；小陸，把頻譜儀使用教程做成圖文，掛到論壇最顯眼的位置。"他的目光掃過滿屋子忙碌的身影，最後落在林夏懷裏剩下的海報上，"夏夏，跟我去理工大。
    趙敏需要幫手。"
    林夏剛應了聲"好"，沈星河的手機又亮了。
    是林雪梅的短信："會議提前到十點，老周教授說要見你。"他快速回了個"等我"，轉身時瞥見網吧電視裏的新聞已經換成娛樂八卦，周慕雲的鏡頭早沒了蹤影——但那輛黑色轎車還停在對麵，車窗後的人影正舉起相機，閃光燈在玻璃上炸出刺目的白。
    "他們不是廣電的人。"沈星河低聲說，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敲下"冷戰時期情報傳遞方式"幾個字，保存到備忘錄裏。
    他想起圖書館三樓的舊報刊區，想起父親藏在工具箱裏的老收音機——有些秘密，需要更古老的辦法來藏。
    林夏已經把海報卷成筒夾在腋下："走啊？"
    沈星河最後看了眼屏幕上正在上傳的視頻。
    進度條跳到99時，突然彈出一行小字："文件已加密，解碼需《三體》第23章第5行。"他笑了笑，抓起車鑰匙往外走——今晚之後，《三體》會變成千萬段音頻，藏在千萬個視頻裏，藏在千萬個掃碼的指尖下。
    而那些想封書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他們要找的，從來不是一本書。
    巷口的風卷著海報邊角獵獵作響。
    沈星河望著遠處圖書館的輪廓，那裏的燈光還亮著，像宇宙裏一顆不肯熄滅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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