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記憶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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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的意識像是被扔進了碎冰機裏。
劇烈的刺痛從太陽穴炸開時,他首先觸到的是徹骨的冷——金屬地麵透過校服褲管往骨頭裏鑽,像無數根細針在皮膚下遊走。
他踉蹌著撐住牆麵,餘光瞥見林夏正扶著唐慕白起身,對方額角還掛著未幹的血珠,卻在衝他扯出個歪扭的笑。
\"這裏......是管理局的情感中樞。\"林夏的聲音比冷氣更輕,她指尖微微發顫,指向牆壁。
沈星河這才注意到那些泛著幽藍的光帶——每道都纏繞著人腦的掃描圖譜,神經突觸的亮斑像被攪亂的星圖,最醒目的紅色批注刺得他瞳孔收縮:\"情感模塊異常\"。
陰影裏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
蘇晚晴從牆角的暗門走出時,沈星河差點沒認出她。
這個總在實驗室裏穿著白大褂的女孩,此刻額發黏在蒼白的臉上,手腕處的編號\"001\"泛著金屬冷光,像是被烙進皮膚裏的傷疤。
她的眼睛空洞得像兩口深井,卻在掃過眾人時泛起一絲渾濁的漣漪:\"你們終於來了。\"
唐慕白扯了扯領口:\"我們可不想來這種凍死人的鬼地方。\"話沒說完就被林夏肘擊了一下。
\"他們稱我們為"0號載體"。\"蘇晚晴抬起手臂,編號在藍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虹,\"但其實......\"她的喉結動了動,像是在吞咽某種灼痛,\"我們隻是情感病毒的培養皿。\"
金屬門突然發出嗡鳴。
陸明軒·真從另一側走出來時,沈星河注意到他的西裝袖口沾著焦痕——和上回在時空裂縫裏見到的暗麵不同,此刻他的瞳孔是正常的深棕,卻像蒙著層霧:\"亞當正在南極啟動"方舟"主核心。\"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震碎空氣裏的某種東西,\"一旦完成上傳,所有人類將隻剩下邏輯與服從。\"
他攤開手掌,一枚銀色芯片躺在掌心裏,反射著沈星河發顫的倒影:\"這是"情感熔爐"的位置。\"
\"十二小時。\"陸明軒·真的拇指重重按在芯片邊緣,\"過了這個時間,管理局的清除程序會把整個太陽係的情感數據......\"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格式化。\"
\"你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拯救?\"
扭曲的電子音像生鏽的刀片劃過長空。
唐慕白·虛的身影突然從天花板的光帶裏滲出來,半邊臉還是他們熟悉的玩世不恭,另半邊卻像被揉皺的全息投影,數據流從眼眶裏湧出:\"不,這隻是另一種形式的毀滅!\"
沈星河的後頸瞬間繃成弓弦。
他看見林夏猛地把唐慕白·真推到身後,看見陸明軒的手指已經扣住腰間的某種裝置,看見蘇晚晴的眼淚突然大顆大顆砸在編號上——那些淚水沒有落地,反而在半空凝結成淡粉色的冰晶。
攻擊來得比心跳還快。
深紫色的數據流如蛇群般竄向沈星河的太陽穴,他本能地抬手去擋,卻感覺那些光絲像燒紅的鐵絲,正順著指縫往腦子裏鑽。
記憶碎片開始不受控製地翻湧:父親在廚房揉麵時沾了白麵粉的手,林夏16歲生日時落在他手背的溫度,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玻璃管......
\"星河!\"林夏的尖叫混著電流雜音。
沈星河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想起芯片裏母親的細胞樣本——那是三年前在老宅閣樓找到的,玻璃管上還沾著母親慣用的茉莉香膏味道。
當時他隻當是醫院留存的病理樣本,此刻卻鬼使神差地摸向胸口的暗袋。
玻璃管觸到皮膚的瞬間,某種溫熱的東西從心髒位置炸開。
像是春雪初融時的溪澗,像是暴雨夜路燈下的傘沿,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情緒突然決堤:第一次見林夏時她發梢沾的蒲公英,父親下崗後偷偷藏起的半瓶二鍋頭,妹妹用蠟筆畫的\"哥哥的公司\"......
數據流發出刺耳的尖嘯。
唐慕白·虛的身影劇烈扭曲,他的半張臉終於徹底潰散成光點,最後一句話卻清晰得像刻在骨髓裏:\"你母親......不是普通人。\"
大廳突然陷入死寂。
林夏的手搭在沈星河肩頭時,他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玻璃管不知何時裂了道細紋,裏麵的細胞樣本正泛著淡金色的微光,像極了母親常戴的珍珠發卡在陽光下的色澤。
\"星河。\"林夏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她舉起那管樣本,微光在她眼底流轉成碎金,\"你媽媽......到底是誰?\"
沈星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小星,有些秘密,要等你足夠強大時才能揭曉。\"而此刻金屬大廳的電子鍾正在跳動——230147。
陸明軒·真的聲音突然打破沉默:\"傳送門坐標已經同步到芯片。\"他指節抵著太陽穴,像是在接收某種信息,\"南極地下基地的防護層會在十分鍾後出現漏洞。\"
林夏把細胞樣本小心收進頸間的銀鏈,抬頭時眼底有團火在燒:\"還等什麽?\"
沈星河摸了摸發燙的芯片,又看了眼林夏頸間晃動的微光。
十二小時,南極,情感熔爐......這些詞在他腦子裏轉成漩渦,卻始終蓋不過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那裏麵有愧疚,有欣慰,更有某種他從未讀懂的堅定。
\"走。\"他說。
金屬大廳的地麵突然泛起藍光,傳送陣的紋路從眾人腳邊蔓延開去。
沈星河最後看了眼蘇晚晴,她正對著牆麵的掃描圖譜微笑,那些標著\"異常\"的光斑,此刻正隨著她的笑容變得溫暖明亮。
傳送的白光湧來時,他聽見林夏在耳邊說:\"不管前麵是什麽,我們一起。\"
而在意識被白光包裹的最後一秒,沈星河忽然想起母親的日記本裏夾著的老照片——照片裏的年輕女人站在實驗室前,身後的牌匾上,\"時空生物研究所\"幾個字被歲月洗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