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這次我來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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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的指尖剛觸到小票邊緣,便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
    月光從亭簷漏下來,在她眼尾投下細碎的光斑,照得那張淡藍色的紙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墨跡還帶著溫度——是沈星河的字跡,筆鋒裏藏著少年時的倔強,又多了幾分歲月磨出來的溫潤。
    她蹲下身,膝蓋抵著青石板的涼意透過呢子裙滲進來。
    十年前在教室外等他的夏天,蟬鳴也是這樣黏在耳根,她攥著沒送出去的情書,指甲在信封上掐出月牙印。
    此刻掌心的小票比那信封輕,卻重得壓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林夏?\"蘇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監測設備特有的電流雜音。
    林夏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小票被她緊緊貼在胸口,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隔著紙張震動。
    她轉身時發梢掃過亭柱,帶落幾點露水,\"我想去舊物館。\"
    舊物館的木門還是老樣子,推的時候會發出\"吱呀\"一聲。
    林夏熟稔地避開第三塊鬆動的地板,繞過擺著98年教室課桌的展櫃,徑直走向最裏間的玻璃櫃。
    那裏鎖著全班的畢業合影,相紙邊緣已經泛了黃,卻被沈星河用透明膠仔細粘過——他總說,舊物的價值不在新,在\"被記得\"。
    她取出鑰匙時手還在抖,金屬齒卡進鎖孔的聲音格外清晰。
    相冊翻到第17頁,正是1998年的夏末,十七歲的沈星河站在後排最右邊,校服領口歪著,眼睛卻亮得像星子。
    林夏把小票輕輕夾在合影邊緣,指尖撫過相中人的眉眼,忽然笑了:\"以前總怕你消失,怕你像前世那樣,在洪水預警後連夜趕去災區,再也沒回來。\"
    蘇紅靠在門框上,監測儀的藍光在她手腕的終端上跳動。\"現在呢?\"
    \"現在我知道。\"林夏合上相冊,鎖扣\"哢嗒\"一聲落定,\"他不是走了。
    是換了個方式"在"——在父親的豆漿裏,在舊物館的故事裏,在每個被他溫暖過的人心裏。\"她轉身走向櫃台,終端屏幕亮起時,倒影在她眼底晃成一片碎光,\"我要給他發筆交易。\"
    蘇紅的呼吸頓了頓。
    終端界麵的\"金額\"欄通常填的是數字,可林夏輸入的是\"0.01\",\"備注\"框裏跳出一行字:我在老地方等你。
    提交鍵按下的瞬間,整個舊物館的監測設備同時發出蜂鳴。
    蘇紅撲到操作台前,屏幕上的數據流突然凝結成金色光點,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朝著全國地圖上137個紅點飄去。
    \"是高純度情感信號。\"她對著終端低語,指尖幾乎要戳穿投影屏,\"係統標記了...每個終端都在打印。\"
    林夏湊過去時,最近的一台舊ic卡機正\"滋滋\"吐紙。
    第一張小票上,是位老太太踮腳往窗台擺紅燒肉,備注寫著\"等兒子回家吃飯\";第二張是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把滿分試卷壓在課本下,\"等老師表揚\";第三張是穿格子襯衫的男人攥著離婚協議,\"等妻子道歉\"。
    \"原來等待不是被動的。\"林夏望著滿屏的打印紙,喉頭發緊,\"是我們在時間裏種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
    沈星河是在修豆漿機時收到消息的。
    螺絲刀卡在電機齒輪間,他正眯眼調整角度,褲袋裏的終端突然震動。
    小票從打印口滑出的瞬間,他手一抖,螺絲刀\"當啷\"掉在地上。
    \"又怎麽了?\"沈建國端著茶杯從裏屋出來,藍布圍裙還係在腰上,\"這破機子修了三回了,要不咱換台新的?\"
    \"爸,您不懂。\"沈星河彎腰撿螺絲刀,指尖觸到褲袋裏那張硬卡——sxh001,1998年他用第一桶金買的遊戲卡,邊緣的牙印還在。
    他把卡往終端上一刷,屏幕亮起時,嘴角慢慢翹起來,\"新的哪有老的有滋味?\"
    沈建國湊過來看,就見終端上顯示著:\"交易對象:林夏,金額:0.01,備注:明天早飯,我帶豆漿。\"老人的茶杯輕輕碰在桌沿,蕩出一圈茶漬,\"臭小子,原來你也會說這種酸話?\"
    \"以前總想著改變世界。\"沈星河把修好的豆漿機插頭插緊,看指示燈亮起暖黃的光,\"現在才明白,能赴一場約,才是真的回來了。\"
    第二天清晨的雷峰塔還浸在薄霧裏。
    沈星河提著兩杯豆漿走到湖心亭時,遠遠就看見林夏的身影。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發梢沾著晨露,麵前擺著兩台老ic卡機。
    左邊那台屏幕顯示\"已到賬\",右邊那台正\"哢哢\"響著打印小票。
    \"你遲到了三分鍾。\"林夏抬頭,眼睛彎成月牙。
    沈星河在她身邊坐下,豆漿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之間的霧氣,\"可我來了。\"
    ic卡機的打印聲停了。
    林夏拿起新吐出的小票,上麵寫著\"交易完成,返還情感積分:+1\"。
    她把小票疊成紙船,輕輕放進湖麵。
    紙船晃了晃,載著晨露朝湖心漂去,像極了十年前沈星河折給她的那隻。
    兩人誰都沒提\"永別\"或\"重逢\"。
    風掀起林夏的發梢,沈星河伸手幫她別到耳後,指尖碰到她耳垂上的銀墜——是98年校運會上他贏的獎品,她戴了整整二十五年。
    \"這次,換我來等你。\"他低聲說。
    林夏轉頭看他,晨霧裏的眉眼比1998年更清晰。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像握住了整個歲月裏最溫暖的光。
    深夜的舊物館外,沈建國蹲在回收箱前翻找。
    他總說\"舊物有舊物的命\",所以每天打烊後都要檢查回收箱,怕誤扔了誰的寶貝。
    指尖突然碰到一片冰涼。
    他眯眼湊近,用袖口擦了擦——是枚銅錢,正麵刻著\"2048\",筆畫裏還帶著新銅的鋒銳;背麵寫著三個字,被月光照得發亮:\"我們都在。\"
    老人捏著銅錢直起腰,遠處傳來舊物館自動鎖門的\"哢嗒\"聲。
    他望著湖心亭方向的薄霧,忽然笑了——那小子和小林,準又在那兒看湖呢。
    銅錢在他掌心輕輕發燙,像藏著句沒說出口的話,等著明天的太陽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