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基巴斯坦的悍然入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麽這根稻草，就是林默親手遞過去的。
    新德裏的空氣，像一碗凝固的、散發著咖喱與火藥味的隔夜湯。剛剛通過政變上台的軍政府，在權力寶座上的體溫還沒捂熱，就發現自己被架在了一個三麵燒烤的火爐上。
    北麵，是那尊靜默矗立在雪域高原，如同亙古神隻的“布達拉·審判”，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持續性的精神閹割。
    東麵，是自家那支雪崩般潰退下來的，已經失去建製與理智的軍隊，他們帶回來的不是戰報，而是混合著恐懼、狂熱與瘟疫的混亂。
    西麵，則是如狼似虎的基巴斯坦大軍，他們帶著積攢了數十年的國仇家恨，打出的旗號讓五角大樓的戰略分析師們集體得了腦血栓——“響應東方神明召喚，討伐異端，淨化國土！”
    一時間，推特和油管上，地獄笑話滿天飛。
    “緊急求助！我選了巴拉特開局，現在被三個方向宣戰，北方那個還是神話單位，請問怎麽破局？在線等，挺急的。”
    “破什麽局，刪號重練吧，下輩子注意點。”
    “我宣布，基巴斯坦軍隊是本年度最佳‘狐假虎威’獎得主，他們拿到了東方大國親手發放的‘神啟’buff。”
    新德裏的內亂，比網絡上的段子，還要荒誕一百倍。
    所謂的軍政府，在存續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後，就因為內部三個不同派係的將軍，為了“誰才是神明指定的唯一對話人”這個問題，在總理府的地下掩體裏爆發了全武行，最終以一場小型槍戰，宣告了解體。
    國家，這個在現代政治學裏無比宏大的概念，在南亞次大陸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碎得像一塊被大象踩過的玻璃。
    德幹高原以南，那些相對富裕的邦國，眼看北方的“地獄模式”已經開啟，連夜召開了“線上獨立大會”。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宣布脫離聯邦，並向華夏、美國、乃至歐洲發出了“保護請求”。那份聲明寫得情真意切，仿佛他們不是在分裂國家，而是在參加一場“非誠勿擾”，急著給自己找個靠譜的下家。
    而北方，則徹底退化成了一個巨大的蠱盆。一場殘酷血腥的“大逃殺”，正式上演。不同的軍閥，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宗教派係，為了爭奪一個街區，一座橋梁，甚至是一倉庫的牛糞餅，打得頭破血流。
    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國”，如今連村級械鬥的組織度都維持不了。
    就在這片混亂的背景板下，華夏方麵的行動，卻像一股畫風清奇的泥石流。
    外交部發表聲明，措辭溫和而堅定：“為維護地區和平穩定，保護當地各族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應藏南地區人民反複、強烈、真誠的請求，我方維和部隊將進入該地區，建立臨時人道主義安全區。”
    這篇聲明，被網友戲稱為“年度最佳凡爾賽文學”。
    緊接著，全世界的衛星都看到，無數塗裝著“愚公移山”標誌的華夏工程機器人，如同沉默的鋼鐵洪流，開進了藏南。它們的目標不是修建堡壘，而是修路、建橋、蓋醫院、鋪設5g基站。
    一座座現代化的城鎮，以一種讓全世界所有基建狂魔都自愧不如的速度，在雪山之下拔地而起。當地居民看著這一切，表情複雜。他們上一秒還在擔心會不會有炮彈落到頭上，下一秒就被告知可以免費更換智能水表，並且新修的學校已經開始搖號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你剛經曆了一場末日，結果來的不是喪屍，而是一群戴著安全帽的居委會大媽，她們不僅幫你重建了家園，還順便給你解決了孩子上學和社區養老的問題。
    京城，西山，最高指揮中心。
    龍牙將軍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副巨大的全息地圖上。地圖的一側，是巴拉特那片被染成暗紅與深灰的混亂區域，無數個代表著衝突與死亡的圖標，在瘋狂閃爍，像一片腐爛的傷口。
    而地圖的另一側，藏南地區，則是一片代表著秩序與建設的，清澈的藍色。一條條嶄新的公路，如同藍色的血管，正在將這片土地，與華夏的腹地，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他沉默了很久，轉過頭，看向那個正坐在角落裏，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的年輕人。林默甚至沒有關注地圖，他的麵前，是一份關於“水滴”內部dna序列的最新解析報告。
    龍牙將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一種混雜著敬畏、歎服，與一絲絲對舊時代逝去的悲涼，湧上心頭。
    “我們幾代人，幾十年，無數次的外交博弈，無數次的邊境對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林默說，“我們費盡心力都沒能徹底解決的問題。在你手裏……隻用了一尊會走路的‘神像’，和幾條誰也看不懂的指令。”
    林默的目光，終於從那串複雜的堿基對上移開。他抬起頭，那雙與“大白”融合後，愈發深邃平靜的眼眸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得。
    “將軍，這不是我的功勞。”他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公式，“我隻是，把一個本就已經鏽跡斑斑，內部充滿了裂痕的機器，輕輕地，推了一把。”
    “它的崩潰，是必然的。我隻是，讓這個過程，提前了一點，並且朝著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而已。”
    在他眼中，那個擁有十幾億人口，曾經叫囂著要成為世界第三極的龐大國家，不過是一個不合時宜，且嚴重阻礙了他“麵壁計劃”進程的障礙物。
    清理掉，是邏輯上的必然。
    他的憐憫，珍貴到不能浪費在這些地球內部的紛爭上。他的目光，早已越過了這顆小小的藍色星球，投向了那片無垠、冰冷、且危機四伏的黑暗森林。
    就在這時，“大白”的聲音，在他的意識中響起。
    【先生，巴拉特臨時政府代表團，已抵達京城南苑機場。】
    【他們帶來的乞降書，幾乎滿足了我們所有的戰略預期，包括永久割讓藏南及所有爭議領土。】
    龍牙將軍聞言，精神一振，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無論過程如何，一個持續了幾十年的心腹大患，終於要以一種最體麵的方式，畫上句號了。
    然而，林默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隻是輕輕敲了敲桌麵，全息地圖瞬間切換。
    畫麵上，是一架破舊的，機身上還帶著彈孔的巴拉特民航客機。一群麵容憔悴，衣衫不整的官員，正從飛機上走下。為首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曾經是巴拉特最著名的外交家，此刻，他的眼神，卻像一潭死水。
    他們不是來談判的，是來乞求一份“不被滅國”的體麵。
    會議室內，氣氛莊重而壓抑。
    那份幾乎包含了所有苛刻條件的投降書，被擺在了桌麵上。
    就在華夏方麵的代表，準備說出那句象征著曆史性勝利的“我們接受”時，林默的聲音，通過一個加密頻道，清晰地，傳到了會議室的主位上。
    龍牙將軍微微一愣，隨即，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讓對麵巴拉特代表團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的，平靜的語氣，緩緩開口。
    “我們對你們的領土，沒有興趣。”
    一句話，讓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死寂。
    巴拉特的那位老外交家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光芒。難道……事情還有轉機？
    龍牙將軍沒有理會他們的表情，他看著麵前的文件，一字一句地，說出了林默讓他說的，那句足以讓全世界所有情報機構都集體加班的話。
    “我們隻關心一件事。”
    他抬起手，指向牆上的全息地圖。
    地圖瞬間放大，越過新德裏，越過恒河平原，最終，鎖定在了巴拉特南部，一座名為“班加羅爾”的城市，其中一個毫不起眼的，被標記為“國家生物技術研究所”的地點上。
    “我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