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
    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
    是一段代表著“斷開連接”的，冰冷的，絕對的邏輯死亡，毫無征兆地，在林默那片神明般浩瀚的意識海洋中，炸開了一個空洞。
    失聯的節點，是“工蜂一號”，陳平。
    林默安插在美國“賽博堡壘解決方案”公司，那枚最深、最隱秘、也最關鍵的棋子。
    與斷聯警報一同傳回的，還有最後一幀，由量子糾纏信道強行撕開現實壁壘，傳送回來的畫麵。
    百慕大三角，那片以都市傳說和磁場異常聞名的魔鬼海域。
    漆黑如墨的海麵之下，一座巨大的，通體由某種無法解析的黑色岩石構成的金字塔，正緩緩地，無聲地，從深淵中升起。
    林默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為“麵壁計劃”鋪設的，那張覆蓋全球的巨大棋盤，被人從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掀掉了一個角。
    【先生，“工蜂一號”失聯。坐標鎖定，百慕大三角核心區，磁場異常強度已超出地球物理模型可解釋範疇。】
    “大白”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數據流無法完全撫平的紊亂。
    “我知道。”
    林默的意識，如同被觸怒的神隻，在一瞬間從全球的“天網”節點中抽離。
    他感受到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自己的私有財產被外人染指的，極度的不悅。
    這種感覺，很不好。
    “調動‘蛟龍’號母艦，全速前往目標海域。啟動‘利維坦’號深潛器，最高優先級。”
    指令下達。
    加勒比海上，一艘偽裝成海洋氣候研究船的龐然大物，煙囪裏冒出了一股與其科研身份毫不相符的黑煙，以驅逐艦衝刺的速度，在海麵上劃開一道白浪，直撲那片風暴聚集的神秘海域。
    與此同時，林默的意識，跨越了數千公裏的物理距離。
    通過一個隻有他能使用的，淩駕於所有協議之上的量子鏈接，他的意誌，降臨了。
    母艦的深處，一架外形猙獰，通體覆蓋著仿生鯊魚皮塗層，充滿了暴力美學的深潛器，駕駛艙內所有的指示燈，在一瞬間，全部由待機的綠色，切換為代表著“神臨”的，璀璨的金色。
    林默，親自下場。
    他要看看，是誰，敢在他的魚塘裏，動他的魚。
    “利維坦”如同一顆黑色的魚雷，無聲地滑入深海。
    下潛。
    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百慕大的海底，不是教科書裏的死寂。
    這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充滿了克蘇魯風格的異世界。
    無數散發著幽藍色、詭異綠光的奇異生物，在深潛器的探照燈前遊弋。它們不像是地球演化的產物，更像是某個喝多了的程序員，在《孢子》編輯器裏胡亂捏出來的失敗品。
    很快，那座金字塔，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
    它比畫麵中看到的，要宏偉億萬倍。
    通體由一種仿佛有生命的黑色晶體構成，表麵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著自我修複。金字塔的表麵，鐫刻著無數詭異的符號，其風格與“播種者”的優雅、“肅正者”的簡潔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充滿了混亂、無序，卻又蘊含著某種高維數學邏輯的瘋狂。
    “有意思，地球上還藏著個野生門派？”林默的意識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幽默。
    “利維坦”的超聲波探測信號，剛剛觸碰到金字塔的表麵。
    警報，再次響起。
    金字塔的“守衛”，被驚動了。
    從金字塔的陰影中，緩緩遊弋出幾個巨大的輪廓。
    那不是機器。
    是一頭體型堪比藍鯨的巨型章魚，它的每一根觸手上，都野蠻地嫁接著閃爍著電弧的金屬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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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幾條如同小型潛艇般的裝甲鯊魚，它們的背鰭上，長滿了能夠發射強電脈衝的生物角質。
    最致命的，是它們的眼睛。
    那是一種與克裏姆林宮刺客一模一樣的，非人的，冰冷的，幽藍色光芒。
    “深淵教派的寵物園？”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下一秒，“利維坦”前方的裝甲板無聲滑開，一門造型緊湊的電磁脈衝炮，露出了它黑洞洞的炮口。
    戰鬥，在絕對的寂靜中爆發。
    一道藍白色的能量光環，瞬間擴散。
    那幾條裝甲鯊魚身上的電光，如同被掐滅的蠟燭，瞬間熄滅，巨大的身軀在水中僵硬地抽搐，翻著白眼沉向更深的海底。
    巨型章魚咆哮著雖然在水中聽不見），揮舞著金屬利爪撲了上來。
    “利維坦”的兩側，彈出了兩柄長達十米的高頻振動粒子刀。
    嗡——
    一場無聲的，發生在萬米深海之下的“海鮮處理”開始了。
    刀光閃過。
    巨型章魚的身體，連同它的金屬爪，被幹淨利落地，切割成了數千塊大小均勻的，可以即刻下鍋的肉塊。
    整個過程，充滿了工業化的精準與高效。
    清理掉這些“看門狗”後，林默找到了金字塔的入口。
    一個巨大的，仿佛生物括約肌般的洞口，緩緩張開。
    內部，別有洞天。
    與其說這裏是建築，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活著的生物巢穴。
    牆壁是溫熱的，布滿了血管般的紋路，還在有規律地搏動。無數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透明腔室裏，浸泡著綠色的營養液。
    裏麵，是各種被改造過的生物，以及……人類。
    他們像標本一樣，雙目緊閉，身體上插滿了各種管線，臉上帶著一種詭異而極樂的微笑。
    “人體電池？還是生物服務器？這幫家夥的審美，真是又複古又變態。”
    在巢穴的最中央，林默終於看到了他的目標。
    “工蜂一號”陳平，正被一個半透明的能量屏障困在其中。他依舊保持著站立的姿態，麵無表情，似乎在以自己的算力，抵抗著某種精神層麵的入侵。
    而在他對麵，同樣被另一個能量屏障囚禁的，是一個讓林默都感到一絲意外的人。
    x分部的王牌特工，“暗潮”。
    他此刻的樣子有些狼狽，但那雙總是能看穿表象的眼睛，依舊銳利。
    當他看到“利維坦”這台不速之客時，先是露出了極度的警惕，但隨即，他看清了粒子刀上殘留的，那些章魚的組織樣本，以及這台深潛器表現出的，與這片海域格格不入的技術風格。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充滿了自嘲與了然的苦笑。
    “我就知道，能把地球這張牌桌玩得這麽花的，不可能隻有我一個。”
    “暗潮”的聲音，通過某種特殊的骨傳導裝置，在公共頻道裏響起。
    “看來，我們被同一個‘漁夫’，當成兩條不同品種的魚，一起釣上來了。”
    原來，他追蹤“深淵教派”的線索，也來到了這裏。
    結果，和陳平一樣，一頭紮進了這個精心準備的陷阱。
    “漁夫？”林默的意識，通過“利維坦”的揚聲器，發出了經過處理的，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或許吧。不過，我更喜歡稱之為……自助海鮮市場。”
    就在這時，整個金字塔，或者說，整個巢穴，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位於巢穴核心，一個連接著所有營養管線的，如同小山般的巨大生物大腦，蘇醒了。
    它表麵的溝回，亮起了妖異的紫光。
    下一秒，一個瘋狂、混亂、充滿了原始蠱惑性的精神訊息，如同海嘯般，狠狠地衝擊著在場的所有智慧體。
    那不是語言，而是一堆精神垃圾的集合體。
    【饑餓……吞噬……融合……成為養料……】
    【歡迎……來到‘混沌母巢’……】
    【見證……‘吞噬之主’的……偉大降臨……】
    林默與“暗潮”的聯手，幾乎是本能。
    “左後方三十七度，能量節點，它的精神衝擊在那裏有零點零三秒的延遲！”暗潮憑借他那野獸般的直覺，吼了出來。
    “利維坦”的電磁炮，早已對準了那個方向。
    轟！
    內外夾擊之下，“混沌母巢”的能量供應，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缺口。
    困住兩人的能量屏障，瞬間消失。
    “走！”
    “利維坦”的機械臂一把抓住陳平，同時向暗潮打開了備用氣密艙。
    深潛器引擎過載，以一種自殺般的速度，衝出了那座活著的金字塔。
    當他們終於衝破海麵，呼吸到那帶著鹹味的新鮮空氣時，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
    海麵上，一支龐大的，由十二艘各型戰艦組成的，懸掛著星條旗的航母戰鬥群，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
    如同一個收緊的，鋼鐵的絞索。
    為首的，是“福特”號核動力航母。
    而在它那寬闊的甲板上，靜靜地停著一架造型聞所未聞，充滿了外星科技質感的，通體漆黑的三角翼空天戰機。
    一個慵懶的，帶著一絲剛睡醒的鼻音，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柄的聲音，通過公共頻道響起，傳到了“利維坦”和暗潮的耳朵裏。
    “兩位先生，感謝你們幫我們，把這窩該死的老鼠給捅了出來。”
    “現在，可以把你們知道的一切，還有你們手裏的玩具，都交出來了嗎？”
    瞌睡總統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清醒。
    大漂亮，終於撕下了所有偽裝，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