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軌道，那朵由“最終裁決”號爆炸形成的能量之花，正在緩慢凋零。
    勝利的歡呼，通過量子通訊網絡，在殘存的每一艘戰艦、每一台機甲中回蕩。
    林默的意識，懸浮在“天極·神國形態”那片破敗不堪的駕駛艙內。他沒有品嚐勝利的喜悅。他的精神，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在戰鬥結束後，隻剩下無法言喻的疲憊。
    他贏了。以一種近乎瘋狂的，賭上一切的方式，贏下了這場不對等的神明之戰。
    就在此時。
    一股悸動，一道無法被任何儀器探測，卻能直擊靈魂本源的，冰冷的“錯誤”，順著他與那枚戒指之間最深層的量子鏈接，狠狠地，鑿進了他那片日益龐大的意識海洋。
    不是痛楚。
    也不是攻擊。
    那是一種……概念層麵的“汙染”。
    如同一個完美的程序，被寫入了一行無法被解析，卻能讓整個係統走向崩潰的亂碼。
    他的意識，瞬間跨越了數億公裏的真空。
    他看到了。
    地球，京城，未名湖畔。
    蘇雨涵的手背上，那個他親手打造的，承載著唯一宇宙序列代碼的戒指，正散發著一種不祥的，滾燙的溫度。
    一道細微的，黑色的裂痕，出現在戒指那完美的原子結構上。
    而緊鄰著戒指，在她光潔的手背皮膚下，一個漆黑的印記，正在浮現。
    那不是紋身，也不是傷疤。
    那是一小片“虛無”。一小片從亞空間滲透而出的，活著的，正在擴張的“黑暗”。
    它在呼吸。
    它在生長。
    林默那片由純白數據流構成的精神空間，第一次，湧起了名為“恐懼”的赤色警報。
    “全艦隊，立刻返航。”
    他的指令，斬斷了所有慶祝的通訊，冰冷，不容置疑。
    他沒有等待艦隊的躍遷。他將“天極”機甲的殘存控製權，直接移交給了“大白”的子程序。
    他的主意識，化作一道純粹的信息流，沿著那條因恐懼而繃緊的量子絲線，以一種超越了光，也超越了因果的效率，瞬間，回歸。
    秘密基地，最高等級的生物醫療實驗室內。
    林默的身影，在傳送陣列中由光粒子重構而成。
    他衝進實驗室，看到了蜷縮在地上的蘇雨涵。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那片黑色的印記，已經從她的手背，蔓延到了手腕，像一條活著的，由凝固的影子構成的毒蛇，正試圖纏繞她整個手臂。
    一股陰冷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
    “蓋亞之血，最高權限注入。”
    林默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絕對的冷靜之下，是足以燒穿地核的焦灼。
    實驗室的機械臂自動啟動，一管散發著金色光芒的，蘊含著磅礴生命力的液體，被精準地，注入蘇雨涵的靜脈。
    然而，那金色的液體在流經她手腕的血管時，如同遇到了天敵，竟主動退縮、繞行。
    生命，在抗拒虛無。
    水與油，無法融合。
    這根本不是生物層麵的創傷，這是來自更高維度的，赤裸裸的示威與勒索。
    亞空間，在用這種方式，嘲笑著他剛剛取得的，可笑的勝利。
    “先生，常規生命維係手段已失效。目標生命特征正在被一種未知法則持續‘抹除’。”“大白”的報告，冰冷而絕望。
    林默的腦海中，無數方案在以每秒億萬次的速度生成、推演、然後被否決。
    用“盤古之心”的能量去衝刷？那隻會讓這片虛無得到更多的“養料”。
    用物理手段切除？那無異於在一個人的靈魂上動刀。
    時間，不多了。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焦灼徹底吞噬的前一刻，一段信息，從他龐大的數據庫深處，自己浮了上來。
    水星，那封來自數億年前的“信”。
    那個完美的二十麵水晶體。
    那句循環播放的警告，以及其中蘊含的，那股能夠隔絕亞空間噪音的，永恒寧靜的“力量”。
    鑰匙！
    林默的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蘇雨涵那隻冰冷的手。
    他的意識，不再試圖用“生命”去對抗“死亡”，不再試圖用“存在”去填補“虛無”。
    他開始解析。
    他將水星信標中那段“反亞空間”的信息結構，強行剝離出來。
    然後，他將自己那融合了ai，足以扭曲現實的強大意誌，與那股代表著“絕對秩序”和“永恒寧靜”的概念，編織在了一起。
    一道道金色的，由純粹的邏輯和秩序構成的符文，在他的精神空間中成型。
    這不是治療。
    這是一場……封印。
    林默將這股全新的，“概念封印”的力量，緩緩地，注入了蘇雨涵手腕上那個黑色的印記之中。
    黑色印記沒有消失。
    它像是遇到了克星，瘋狂地扭動、掙紮，試圖鑽得更深。
    但那張由金色符文構成的網絡，卻如同最堅固的牢籠，將它牢牢地，禁錮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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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在長達數分鍾的，無聲的角力之後。
    黑色的虛無，停止了擴張。它被金色的符文網絡徹底滲透、包裹、鎮壓，最終，化作了一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如同深邃星雲般的靜態紋身，沉寂了下去。
    蘇雨涵的顫抖停止了，呼吸也恢複了平穩。
    她活下來了。
    但林默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身上，永遠留下了一道通往深淵的“門”。
    而他，就是這扇門的，唯一的守門人。
    太陽係戰爭，結束了。
    人類文明，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慘勝。
    戰後第一天，地球聯合政府，正式升格。
    人類帝國（iperiu of an），第一紀元，開啟。
    林默，作為唯一的帝皇，開始了對整個文明，大刀闊斧的重塑。
    科技上，“天梯工程”全麵加速。那個曾經還隻是雛形的戴森環，開始向著將整個太陽都包裹進去的“戴森雲”演化，人類，即將擁有近乎無限的能源。月球船塢，以被俘獲的肅正者戰艦殘骸為藍本，開始瘋狂打印新一代的“帝皇”級星際戰列艦。
    網絡上的畫風，也徹底變了。
    “家人們，戴森雲開始施工了，據說以後電費全免，太陽能熱水器直接連通太陽核心。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家的老式充電寶，能不能申請個以舊換新？”
    “別做夢了，你以為能源免費了你就不用卷了？我剛看到帝國征兵廣告，‘禦林軍’第一期開始招募了。口號是‘你想和帝皇一樣酷嗎？你想肉身硬抗光棱塔嗎？快來報名吧，我們全套基因改造服務，包教包會，死了算工傷’。我尋思著，這比考研的吸引力大多了。”
    政治上，林默建立了“泰拉最高領主議會”。由龍牙元帥、前白宮總統等十二位在戰爭中證明了自己能力和忠誠的人組成，負責處理帝國的日常行政。
    他自己，則退居幕後。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事必躬親的救火隊員。他是帝國的守護神，是那柄懸在所有已知與未知敵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年後。
    帝國步入正軌，一切欣欣向榮。
    林默難得地，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他沒有留在基地，也沒有去視察月球船塢。他隻是穿著一身普通的休閑裝，來到了未名湖畔。
    深秋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蘇雨涵就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手裏捧著一本紙質書，安靜地讀著。
    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也灑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那個星雲般的紋身，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而又神秘的光。
    林默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他沒有說話，蘇雨涵也沒有抬頭。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坐著，聽著遠處的風聲，和近處書頁翻動的聲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這是來之不易的和平。
    也是他們作為“林默”和“蘇雨涵”的，最後一點，屬於普通人的，奢侈的時光。
    他看著她的側臉，心中那片日益冰冷、龐大的，屬於神明的意識海洋，第一次，感到了名為“平靜”的暖流。
    他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享受著這片刻寧靜的同時，在宇宙的另一端，在那片名為“深淵”的，無法被觀測的黑暗裏。
    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它跨越了無法計算的距離，精準地，落在了地球上，那個女孩手腕的“坐標”上。
    它在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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