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爺撿屍,破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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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汙濁的積水貪婪地汲取著李天身體裏最後的熱量,刺骨寒意鑽心。劇痛沉入更深的黑暗,每一次心跳都震得斷骨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意識在虛無邊緣沉浮,眼看就要徹底熄滅。
    “嗝兒……月亮……又大又圓呐……”
    一個荒腔走板的哼唱,伴著踉蹌的腳步,打破了巷子的死寂。
    一個身影晃進巷口微光裏。破爛道袍油汙發亮,花白頭發挽著歪髻,插根細木棍。黑紅臉膛溝壑縱橫,眼泡浮腫渾濁。他拎著個大酒葫蘆,一步三搖,深一腳淺一腳踩進汙水裏,濃烈烈酒氣和酸餿味彌漫開來。
    眼看要踩到地上那團“東西”,老道士腳步一頓,打了個響嗝。
    “嗯?什……什麽玩意兒擋道爺的路?”他含糊嘟囔,不耐煩地俯身湊近。渾濁眼珠掃過李天血汙泥濘的臉、扭曲的身體和身下暗紅汙漬。
    鼻翼,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
    渾濁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帶著估量的微光。
    “嘖……死……死了?真晦氣……”他咕噥著,那隻沒拎酒葫蘆的手卻迅捷穩定地探出兩指,精準搭上李天頸側。
    指尖傳來蛛絲般微弱卻頑強的搏動。
    “嘖!”老道士咂嘴更響,眉頭緊鎖,醉意似乎褪去一絲,“氣若遊絲……麻煩!大麻煩!”他煩躁地甩甩手指。
    環顧空寂陰森的小巷,目光落回“麻煩”上,估量的神色更濃。他飛快地嘟囔:“……命真硬……筋骨爛成渣……不過這口氣吊得邪門……”
    猛地灌一大口烈酒,辛辣液體順嘴角流下。他一抹嘴,眼神一橫,帶著處理廢品的隨意和嫌棄:
    “算了!算你祖墳……嗝兒……冒青煙!廢物利用!死馬當活馬醫!帶回去試試!”
    話音未落,他粗暴彎腰,揪住李天破爛衣領,猛地發力!
    “呃……”昏迷中的李天被牽扯傷口,發出痛苦悶哼,身體抽搐。
    老道士恍若未聞,手臂一掄,像甩麻袋,將李天軟綿綿的身體甩上自己佝僂的肩頭!
    李天腦袋無力耷拉,斷臂傷肋隨著踉蹌步伐晃動,劇痛讓昏迷中的身體微微痙攣。老道士毫不在意,調整姿勢,哼著荒腔,深一腳淺一腳,扛著這“半成品材料”,搖搖晃晃融入深沉夜色。
    ……
    撕裂靈魂的劇痛將一絲清明拽回。李天發現自己仰躺在冰冷堅硬處。
    寒意刺骨,身下是粗糙潮濕的黴草,硌著滿身傷痕。空氣混雜著烈酒、草藥苦澀、灰塵和陳腐木頭的嗆人氣味。
    劇痛從每一處碎裂處傳來,左肋撕裂般的痛楚隨呼吸酷刑般加劇。
    他費力掀開腫脹眼皮。視線模糊晃動。清冷如水的月光從屋頂巨大破洞斜斜透入,照亮狹小破敗的廂房:土坯牆泥灰剝落,蛛網灰白,屋頂破洞搖搖欲墜。月光光柱籠罩著他,塵埃在其中無聲飛舞。光柱外,一片墨藍夜空中,幾顆寒星冰冷閃爍。
    濃烈酒氣撲來。那個邋遢老道士玄真子,背對月光蹲在他身邊。
    “嘶……呃……”李天想開口,隻發出破碎氣音帶血腥。
    “閉嘴!忍著!”沙啞含混帶著醉意不耐的聲音響起。
    玄真子抓起碩大暗紅酒葫蘆,拔塞灌了一大口。辛辣酒液順胡子流下,滴在李天胸前傷口。
    “嗤——!”冰液觸肉,烙鐵般劇痛!李天身體猛弓,眼瞪大,嗬嗬作響,冷汗浸透!
    玄真子咂咂嘴,酒葫蘆往地上一墩。枯瘦黑泥大手從破陶罐抓起一大把黑乎乎、黏糊糊、散發刺鼻腐敗氣味的糊狀物。
    他看也不看,粗暴將那詭異“藥膏”狠狠糊在李天左肋皮開肉綻、骨茬隱現的傷口上!
    “呃啊——!!!”無法形容的劇痛!冰冷黏膩的強烈刺激混合撕裂痛,如燒紅鋼針紮進骨縫攪動!李天眼前一黑,全身繃緊抽搐,爆出瀕死野獸般的淒厲慘嚎!劇痛瞬間成為意識唯一!
    玄真子充耳不聞,眼無波動。動作粗魯快速,又抓起黑糊糊胡亂拍在李天肩、臂、腹幾處流血傷口。每一次拍打都伴隨李天劇烈痙攣和痛苦悶哼。
    處理完,老道士似耗盡耐心。“刺啦”一聲從破道袍撕下幾條更髒破的布條,在破陶罐殘留的渾濁泥湯酒或藥汁)裏胡亂一蘸,帶著淋漓髒水,粗魯纏繞在李天傷口上“包紮”。
    粗暴、肮髒、漠視傷痛。李天感覺自己像塊被隨意修補的破布,在劇痛中反複昏厥刺醒。
    然而,就在這地獄折磨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暖流,如深淵微光,在他冰冷麻木的胸腔深處滋生。它頑強地盤踞心脈附近,護住那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核心。非關藥膏那帶來冰寒劇痛),更像是身體深處被強行激發或無意刺激的最後生機。
    這絲暖流,成了無邊痛苦冰冷中比蛛絲更細的救命稻草,微弱搏動,與沉重心跳艱難呼應,抵抗死亡。
    意識渙散之際,頭頂傳來玄真子含混夢囈般的聲音,帶著酒氣和無賴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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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算你命大……以後……你就是這無名觀……記名弟子了……”響亮酒嗝,“給道爺我……養老送終……這破地方……還有幾畝薄田……餓不死你……嗝兒……”
    “噗通”一聲悶響。
    李天艱難轉動眼球。月光下,玄真子已如爛泥歪倒旁邊冰冷地麵,背靠破牆。幾息間,震耳欲聾的鼾聲轟然響起,與屋外嗚咽山風交織。
    鼾聲如雷,山風嗚咽。
    李天躺在冰冷黴草上,劇痛依舊如鋸切割神經。左肋藥膏火辣灼燒,呼吸牽扯斷骨銳痛。濃烈異味充斥鼻腔。
    但胸腔那絲微弱堅韌的暖流,如黑暗螢火頑強搏動——他還活著。
    他艱難轉動脖頸,腫脹眼皮費力抬起,越過鼾聲如雷的邋遢身影,望向屋頂破洞。
    清冷月光傾瀉而下。破洞外,墨藍夜空中寒星如鑽,冰冷恒定。
    意識在劇痛間隙飄蕩。
    上一刻:狹小格子間,冰冷屏幕報表跳動,主管咆哮臉,同事冷眼,身體透支心髒絞痛,眼前一黑倒下……
    再往前:王浩惡意嗤笑:“滾吧,廢物!” 張龍毒眼,煉筋境拳頭砸臉,帆布包碎,肋骨斷,汙水冰冷絕望……
    “咳……咳咳……”劇咳牽動斷骨,意識拉回。咳出血沫,身體蜷縮僵住。
    他看看頭頂冰冷寒星,身邊酒臭鼾雷的邋遢老道,自己這破布般胡亂包紮的身體,身下漏風漏雨黴爛破觀……
    一股冰冷荒謬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劇痛。
    格子間猝死社畜,武校被毆廢柴,破觀“記名弟子”兼“養老送終工具人”……
    這他娘是什麽地獄穿越劇本?!
    “嗬……嗬嗬……”李天嘴角艱難扯動,牽動傷口新痛,卻被巨大荒謬感衝淡。喉嚨發出破碎無聲的幹澀低笑。
    無喜無望,隻有被命運反複戲弄踩進泥潭後,仰望星空的徹骨荒謬自嘲。
    笑著笑著,胸腔那絲暖流隨荒誕情緒微微搏動。
    他艱難深深吸氣。冰冷黴塵空氣湧入,刺激斷骨,劇痛眼前發黑痙攣。
    當這口氣緩緩吐出,伴隨一聲壓抑到極致、混合痛苦與解脫的歎息。
    他活下來了。
    社畜猝死,活過來了。
    張龍圍毆瀕死,被撿回來了。
    身在地獄破觀,斷骨遍體,未來灰暗,要給醉鬼老道“養老送終”……
    但,他確確實實,活著。
    冰冷草鋪,周身劇痛,震天鼾聲,刺鼻異味……一切如此真實鮮活。
    李天重望破洞外那片冰冷寒星,腫脹眼皮下,渙散血絲眼中,那點幾乎磨滅的光,極其極其微弱地、頑強地,重新凝聚一絲。
    荒謬絕倫。
    前路未卜。
    但……活著。
    這操蛋開局,他……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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