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青梅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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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山風已帶上了凜冽的寒意,卷起山道上的枯葉與微塵,發出嗚嗚的聲響。層林盡染,漫山紅黃交織,絢爛中透著幾分萬物將息的蕭瑟。
通往無名道觀的山徑,在村民合力清理與李天偶爾的修整下,已不複往日的荒蕪崎嶇,雖仍是土石小路,卻平整了許多,蜿蜒向上,隱入半山腰那片逐漸煥發生機的鬆柏林中。
一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正沿著這條山徑,艱難而執著地向上攀登。
林薇。
她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靛藍色勁裝,袖口和褲腳都沾染著明顯的塵土與泥點,顯然經過了長途跋涉。
一頭烏黑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幾縷散亂的發絲被山風吹拂著,粘在汗濕的額角與臉頰。
背上負著一個半舊的青布包袱,腰間懸著一柄樣式古樸、劍鞘磨損的長劍。
她的臉色帶著明顯的疲憊,嘴唇因幹渴而微微起皮,眼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風塵仆仆之態難以掩飾。
然而,那雙望向山道盡頭的眼眸,卻亮得驚人。
那是一種糅合了極度疲憊、濃重哀傷、深埋的愧疚,以及一絲被無數流言點燃、卻又不敢盡信的、近乎虛幻的期盼的複雜光芒。
這光芒支撐著她早已酸軟的雙腿,一步步向上,每一步都踏得沉重。
她的思緒,如同這盤旋的山風,淩亂而翻湧。
蒼藍武校,開除通告,武二代的獰笑,李天渾身染血、生死不知地被拖走的畫麵…這些如同最鋒利的刀子,日夜切割著她的心。
悔恨如同跗骨之蛆——如果那天她沒有因家族急召離開,如果她早一步回來,是不是就能阻止那場構陷?是不是就能護住他?
她動用了一切關係打聽,得到的卻是“重傷失蹤”的冰冷消息。那一刻,天旋地轉,世界仿佛失去了顏色。
她甚至偷偷尋遍了城外的亂葬崗,在腐臭與絕望中翻找,最終隻帶回一身病痛和更深沉的絕望。
李天,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總是沉默卻比誰都堅韌,在她受欺負時會默默擋在她身前的少年,那個資質平平卻從未放棄、眼神永遠清澈透亮的夥伴…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帶著被誣陷的汙名,帶著滿身的傷痛,如同塵埃般消散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這個念頭,如同最深的夢魘,纏繞了她無數個日夜。愧疚與悲痛幾乎將她壓垮。
直到…那場震動附近數個村落的大火!
黑風寨覆滅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山風,吹遍了蒼莽群山。隨之流傳開的,是一個近乎神話的故事:靠山屯附近一座破敗的無名道觀,新任了一位年輕觀主。此人道法通玄,武藝驚神!於道觀門前,彈指間廢掉黑風寨囂張頭目;
數日後,黑風寨寨主血屠張魁親率數十精銳圍山,卻被這位觀主以一己之力,在村口殺得人仰馬翻,匪酋授首!更於當夜單槍匹馬殺上黑風嶺,一把焚天大火,將盤踞多年的匪巢燒了個幹幹淨淨!
故事越傳越玄乎。有人稱他身法如鬼魅,刀光如匹練;有人言他拳掌開碑裂石,力量非人;更有人說他驅使雷霆,引動天火…種種傳說,繪聲繪色。
起初,林薇隻當是山民愚昧,以訛傳訛。黑風寨覆滅或許是官軍圍剿,或是其他大勢力出手,怎會是一個籍籍無名的破道觀觀主所為?何況,那觀主還姓李?
姓李…李天?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微弱閃電,瞬間照亮了她死寂的心湖,卻又帶來更深的刺痛和不敢奢望的恐懼。
怎麽可能?她親眼見過那開除通告,親耳聽過那“棄屍荒野”的消息…可那傳說中道觀的位置,那座荒廢多年的無名觀…似乎…似乎就在李天最後失蹤方向的山脈深處?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猜想,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萬一…萬一有奇跡呢?萬一那個被玄真子老道帶走、據說去“繼承道觀”的垂死之人…真的活了下來?還…還擁有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個“萬一”,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顧家族中人的勸阻,甚至顧不上調養之前尋訪亂葬崗落下的病根,背上簡單的行囊,懷揣著渺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希望,踏上了尋訪之路。
一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靠著打聽來的模糊方位,跌跌撞撞地尋到了這片陌生的山嶺。靠山屯村民敬畏而熱情的指引,最終將她引向了這條通往半山腰的小徑。
越是靠近,林薇的心跳就越發急促。山路旁,她看到了被清理過的、曾經激烈戰鬥留下的痕跡——焦黑的土地、崩碎的石塊、甚至幾處深嵌地麵的恐怖掌印和刀痕!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心悸的鋒銳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這一切,都在無聲地印證著那些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轉過最後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古樸的道觀,靜靜地矗立在半山腰一片相對平緩的坡地上,背靠蒼翠鬆柏,俯瞰著山腳下的村落與遠方的層巒疊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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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與林薇記憶中關於“破敗無名道觀”的模糊描述,已然天差地別!
丈高的圍牆是新砌的,灰撲撲的夯土牆麵平整堅實,隔絕了山風。
那扇厚重、刷著新桐油的原木大門緊閉著,門環擦拭得鋥亮。最引人注目的,是門楣之上,懸掛著一塊嶄新的木製匾額!
匾額材質普通,隻是山中常見的鬆木,卻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上麵以濃墨書寫著三個遒勁有力、筋骨嶙峋的大字——無名觀!
字跡沉穩內斂,卻又透著一股破開桎梏、直指本心的鋒芒!仿佛書寫者以指代筆,將某種不屈的意誌深深烙印其中!
林薇的腳步,在距離山門十餘步的地方,如同被釘住一般,驟然停下。
她仰著頭,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塊嶄新的匾額上。“無名觀”三個大字,如同三道驚雷,狠狠劈在她的心湖深處!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瞬間衝上鼻尖,眼眶不受控製地發熱、發紅。
無名觀…真的在這裏?
她的目光貪婪地掃過修繕一新的圍牆、緊閉的大門、門楣上的新匾。視線掠過圍牆上方,能看到道觀內主殿重新鋪就的、泛著青黑色光澤的瓦片一角,以及從偏殿方向嫋嫋升起的、帶著人間煙火氣息的淡淡炊煙。
這一切,都透著一種蓬勃的、新生的氣息!與她預想中蛛網密布、斷壁殘垣的破敗景象截然不同!這生機,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燭火,瞬間點燃了她心中那簇微弱的希望之火,讓它熊熊燃燒起來!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那個被所有人認為早已化作枯骨的李天…不僅活了下來,還在這深山之中,重振了一座道觀?擁有了那傳說中足以焚滅匪巢的力量?
巨大的衝擊讓林薇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一路支撐著她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卻又被更強烈的激動和一種近鄉情怯般的巨大惶恐死死壓住。她深吸了一口氣,山間清冷帶著鬆柏香氣的空氣湧入肺腑,試圖平複那擂鼓般的心跳和發顫的指尖。
眼前的山門緊閉,如同隔開了兩個世界。門後,會是奇跡?還是更深的絕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著那緊閉的山門,朝著那“無名觀”的匾額,朝著門後可能存在的那個人,朗聲開口。清脆的聲音在山風中揚起,努力維持著鎮定,卻依舊無法抑製地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敢問…無名觀主可在?”
“故人林薇…”
她頓了頓,喉頭滾動了一下,那三個字幾乎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帶著穿越生死、跨越山海的沉重與希冀:
“特來…尋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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