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赤炎城主屏退了石峰等人，洞府內隻剩下他與李天。
    “前輩…”赤炎城主看著李天年輕的麵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稱呼，斟酌著詞語，語氣充滿了苦澀與沉重，“您初來流火荒原，想必已親眼目睹…我人族在此地的艱難處境了。”
    李天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赤炎城主深深歎息，開始講述，聲音如同在講述一部浸透了血淚的黑暗史詩：
    “萬古前那場浩劫之後，我人族元氣大傷，頂尖強者幾乎死絕。殘存下來的，也大多帶著難以愈合的道傷，在漫長的歲月中相繼隕落。”
    “龍族的庇護，僅僅保住了我們不被徹底滅絕。但那些血仇種族，如‘黑骨會’背後的腐蜥族、‘影盟’背後的影族、‘熔岩部族’等等，從未停止過對我們的打壓、捕殺和掠奪！”
    “資源…是最大的枷鎖！流火荒原本就是資源貧瘠之地，僅有的幾處蘊含靈脈或礦藏的寶地，也早已被那些強族瓜分殆盡。我人族隻能龜縮在這邊緣苦寒之地，依靠著一點點貧瘠的礦坑、采集些微薄的藥草苟延殘喘。”
    “沒有資源，天才難育，強者難出！聖境已是艱難，半帝更是鳳毛麟角！晚輩…晚輩無能，蹉跎千年，也不過僥幸邁入帝境初期，且根基虛浮，此生…恐再難寸進。”赤炎的語氣充滿了自責與無奈。
    “如今，我赤炎城方圓十萬裏內，人族聚居點不過三處，帝境，僅有晚輩一人，而像赤炎城一樣的城池，人族隻有十個，而帝境強者…隻有二十來個並且基本都是帝境初期，以及…”
    赤炎城主說到此處，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敬畏，也有深深的憂慮：
    “以及…在人族總部熔岩山最深處禁地中閉關的…‘玄罡老祖’！”
    “玄罡老祖？”李天目光微動。
    “是！”赤炎城主臉上露出崇敬之色，“玄罡老祖，是萬古前那場浩劫中，極少數幸存下來的前輩之一！據說當年已是帝境後期巔峰的絕頂人物！隻是…浩劫之中，老祖為護佑我等最後一絲血脈，強行催動禁忌秘術，擊退了數位強敵，自身也遭受了難以想象的反噬，傷勢至今未愈，一直在禁地深處閉關養傷，若非萬不得已，晚輩也不敢驚動老祖…”
    赤炎城主看著李天，眼中充滿了熱切與期盼：
    “前輩！您修為通天，實乃我人族萬古難遇的驚世之才！晚輩鬥膽懇請…懇請前輩隨我去拜見玄罡老祖！老祖雖傷勢沉重，但眼界閱曆仍在，更是我人族如今唯一僅存的、經曆過那個輝煌時代的前輩！若老祖得知有您這樣的人物出現，必定欣喜萬分！若能得老祖親自指點，甚至…收您為衣缽傳人，傾盡我人族殘存的所有底蘊助您修行，您定能更上層樓，未來…或許真能為我人族，爭得一絲喘息之機啊！”
    拜師？衣缽傳人？
    李天看著赤炎城主那充滿希冀、甚至帶著一絲懇求的眼神，心中並無波瀾，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與落差。
    玄罡老祖，帝境後期巔峰？聽起來確實曾是頂尖強者。但那是萬古之前！如今呢？這樣一位油盡燈枯、傷勢沉重到可能隨時隕落的老祖，即便收他為徒，又能給予他多少實質性的幫助？所謂的“人族殘存底蘊”，在這資源極度匱乏、連聖境都難以供養的赤炎城，又能剩下什麽？
    李天腦海中閃過在骸骨城外的見聞：
    那些強族，動輒有帝境圓滿的老祖坐鎮，甚至擁有“半神”級的存在！族內半帝多如牛毛，聖境更是如同軍隊！
    他們占據著廣袤富饒的星域，資源取之不盡！
    他們視弱小種族如草芥，動輒滅族！
    而人族…
    僅存一位重傷垂死的帝境後期老祖，一位根基虛浮的帝境初期城主…
    半帝絕跡，聖境凋零，人口百萬掙紮於貧困線，資源匱乏到令人窒息…
    連在荒原邊緣行走，都會因為“人族”的身份，成為異族劫匪眼中優先獵殺的“肥羊”！
    這差距，何止是天塹？簡直是雲泥之別！是星河與塵埃的差距！
    赤炎城主還在殷切地看著他，仿佛玄罡老祖的垂青，便是人族複興的唯一曙光。
    李天沉默著，目光緩緩掃過這簡陋、壓抑的城主府洞窟，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壁，看到了外麵那蕭瑟的街道、麻木的人群、以及那些在廣場上揮汗如雨、隻為獲得一點微末力量的青壯年。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李天。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洞窟的入口，眺望著這片籠罩在灰暗與絕望氣息中的人族聚居地。遠方，是流火荒原那無邊無際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暗紅色大地，更遠處，是那些被強族占據、散發著富饒靈光與恐怖威壓的未知星域。
    他並未回答赤炎城主關於拜師的提議，隻是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聲音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
    “差距…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