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敢問劉大爺，我怕說多他會害怕。
    我撕下來一個雞腿，塞給劉大爺：“實在不好意思啊大爺，我給您添麻煩了！”
    “我吃飽了，你吃，孩子！”
    劉大爺又把雞腿塞給我，“說什麽添不添麻煩的，我心裏怪過意不去的。”
    “沒想到你一下子就暈倒了下去，拉都拉不住。”
    我忙解釋道：“我打小身子就弱，我當時就覺得頭一暈，眼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當時可嚇壞了，”大爺一邊趕著馬車，一邊繼續說著，“我跳下去把你背了上來，大家夥紛紛幫著卸了沙子，把你抬到馬車上。”
    “我拉著你去主家，也喊不醒你，先生說你就是睡著，沒事，睡醒了就好了。”
    我吃著燒雞，聽著劉大爺說著我完全不知道的事。
    “要不是宋跛子執意留我吃飯，我都想直接帶你走了，宋跛子說先生正好也在，你萬一要有什麽事，也能幫上忙。”
    “我尋思是這麽回事，就應了，和他一起灑了艾酒，他要往你身上灑，我說孩子睡著了，怕會冷。他也這麽覺得，就把馬車邊上底下灑了一遍。”
    “不過這事說起來還真有點玄乎，你說好好的，墳怎麽會塌了？”
    我咽下嘴裏的雞肉，說：“大爺，沒什麽玄乎，您也看到了，墳坑首先有點深，挖出來的土可不足以填滿墳坑，那說明什麽，墳整個就是空的，上麵也沒壘磚，沒夯土的，大概也就用木板蓋了一下，然後上麵封的土。”
    “天長日久的，木板子腐爛了，那上麵的封土不塌才怪！”
    劉大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撓了撓後腦勺：“還是有學問見識多，俺們這些大老粗吃飯的時候都在那說什麽祖上不滿大石棺，又涼又悶的什麽的！”
    “燒紙的時候點不著火那個事？”我問。
    劉大爺嗯了聲：“當時大家夥可都嚇壞了！”
    “那黃紙受潮了。”
    我解釋道，“黃紙受了潮，就跟咱做飯的時候燒的木頭潮了一個道理。”
    “哎呀，還真是，還真是，哈哈哈……”
    劉大爺恍然大悟的哈哈大笑起來。
    我嚼著好吃的雞肉，心裏五味雜陳。
    可能我幫不了大爺太多，至少讓他心安。
    我想我後來看到自己麵無血色躺在墳坑裏的那些，便是真實發生在我的軀體上的事情。
    至於石門後麵，我不知道是做夢還是什麽。
    但是白衣男子給我的感覺卻很真實。
    吃飽了，我躺了下來，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我看著深邃的天空漸漸暗淡。
    許是這一刻太靜謐，我的心平靜如水。
    我像是睡著了，因為我又看到了白衣男子。
    不過奇怪的是，他站在車轅上，說是站，又像是坐，我分不清楚，我確定是他，是因為白色麵巾，是因為他露出的那有神的眼睛。
    “你為什麽去那裏？”
    他再一次問。
    “我去找人，你呢，你為什麽去那裏？”
    我反問。
    “找人，找我的主人，和小主人。”
    我哦了一聲，抬頭看向劉大爺，他趕著馬車，一臉祥和，似乎沒聽到我倆說話一樣。
    “那個巨獸呢，你比它厲害很多，你打敗它了是吧？”
    我想說，可是你說不能殺它，隻打敗了它，那之後，怎麽辦呢？
    白衣男子晃了晃手裏拿著的一個骨灰壇子。
    我瞪大了眼睛，這個骨灰壇子跟昨天晚上張卯兒交給文管家的那個一模一樣，不過它們都是很普通的壇子，不可能是什麽能收妖魔鬼怪的法器吧。
    我喃喃自語：“那種巨獸，也像人一樣，有三魂七魄嗎？”
    白衣男子看著遠方，我一時看不清楚他眼裏是何種情緒。
    他說：“那不過一隻普通的蠍子，隻是有壞人把一個屈死的冤魂鎖在了它的身體裏，到了一定的時間，屈死的冤魂熬煉成不再有自我意識的魔，成為被壞人驅使的傀儡！”
    我聽完，覺得太可怕，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在做夢。
    我掙紮著坐了起來，馬車已經進城。
    劉大爺回頭拍拍我的肩膀：“又睡著啦，可不敢睡多，容易著涼。”
    我僵硬的笑笑，原來我剛才真的睡著。我看向車轅，那裏並沒有白衣男子的影子。
    “孩子，你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我住在餘生街——”
    1279號還沒說呢，大爺就笑了，他說。
    “你這孩子，要是沒地方去，跟著大爺我回家湊合陣子就是，這鎮元城，哪有什麽餘生街！”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我心道還是不要說太多的好。隻不過抬頭看時，我發現此時我們，就在餘生街上，就在酒肆門口。
    天已大黑，酒肆張燈結彩，開始營業。
    我看著酒肆的方向出神，劉大爺卻說：“孩子，你可別說你就隨便在這裏找個犄角旮旯對付著，這烏漆嘛黑的地方，晚上都不敢一個人待，走吧，跟大爺回家。”
    大爺看不到張燈結彩的酒肆。
    我說：“大爺，您就送我去趕集的街上好了，我那邊有認識的人。”
    大爺趕忙調轉馬車，朝著晌午我倆相遇的那條街走去。
    大爺說他每天都會在那裏接活，要是我有什麽事，可以去那裏找他。
    我應了，隨便找了個地方，讓他放下我。他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我沒地方可去。
    好不容易送他離開，我的心裏亂極了。
    我沿著馬路走了許久，走到了一條河邊，坐到了柳樹下，春天似乎就要來了。
    我幾乎聞得到柳樹嫩芽的氣息。
    我拿出柳哨，吹了一下。
    我安靜的看著河麵，突然情緒有些崩潰。
    我不知道那夢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夢。
    如果隻是夢，為什麽會那麽真實，為什麽我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詭異的事情。
    阿離，你會來嗎？
    “有時候想不起來一些事，也未嚐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阿離的聲音響起，她在我的身後。
    我起身，我轉身，我緊緊的抱住了她。
    “告訴我，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你不在我眼前的這些時間，又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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