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拿了吃的東西吧，他快餓死了，您行行好，給他點吃的吧！”
    一說到吃的，那位大哥竟然警惕的往後躲了躲，神色慌張，卻假裝鎮定的說：“不、不行，這裏麵不是給人吃的！”
    我壓不住內心的火氣，但卻忍著沒說出口。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說什麽是不是給人吃的。
    也許在他看來，有別的什麽比一個陌生人更重要，但是人命關天，他豈能忍心見死不救。
    “大哥，隻要一點，隻要給他一點就可以，他快死了！”
    我說著讓他看這瘦弱的身子。
    他抬眼看過來，眼神裏也起了猶豫。
    但是他兩隻手護著食盒，並沒有要退步的意思。
    “大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有你的難處，可是，就隻要一點，給他喂一口，吊著氣，我再想別的辦法，您看可以嗎？”
    那大哥突然低了頭，抹了把眼淚，狠狠的拒絕：“不、不行，這不能給他吃！”
    我的手裏一沉，我下意識的看向懷裏的人。
    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那點進村的求生的欲望已經被拒絕，還有什麽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放棄了。
    我的心如刀割一樣疼。
    我將他放到地上，含著淚，也含著恨，把他和其他的屍體放到一起。
    此時天寒地凍，我得找個工具才能挖個墳坑把他們安葬。
    我起身，朝著他們深鞠一躬，然後轉身就走。
    那位大哥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我這邊，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也轉身就走。
    他走向村子的方向，我正要去借個鐵鍬什麽的，順路，雖然願不願意施手相救，全憑他個人自願，但我卻是不願與他同伍的。
    我慢了下步子，甚至還特意在路邊調整了下呼吸，才又接著走，進村子的時候，看到他在一戶人家門前猶豫、徘徊許久都沒進門。
    這時從旁邊竄出來兩條大黑狗，衝著他就狂吠不止。
    男人衝著兩條狗又踢又打，但好像沒什麽作用。
    我那時心裏竟有些幸災樂禍。
    心想連狗都知道他不是個善人。
    那男人大概是氣急，手忙腳亂的打開食盒，端起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湯就潑了出去。
    那濃烈的香味立刻引得兩條狗撲食上去，隻恨不得把地舔個坑。
    男人這才得了喘息的機會，大踏步的進了那戶人家。
    我此時正站在村頭這戶人家的門口，剛要轉身，猛的被眼前的人給嚇了一跳，那位大爺緊了緊抄進袖子的手，道：“小兄弟，打哪來的？”
    “淺水泊村，路過這裏，大爺，能不能借您家的鐵鍬用一下？”
    大爺打量著我，道：“怎麽了？”
    “東邊路上，有幾個人凍死， 我想著挖個墳坑，把他們一起安葬了！”
    大爺聽了趕忙說道：“有有有，你等著！”
    說著他就進了屋，拿出來兩把鐵鍬，遞給我一把，然後說：“走，我跟你一起去，這天寒地凍的，你一個人不知道得挖多久！”
    我感激不盡：“多謝大爺，您真是個大善人！”
    大爺歎了口氣：“這年頭日子都過的緊巴，凍死餓死的不在少數，倒不是天災，卻是因為人禍！”
    大爺說著歎了口氣：“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年紀，跟著隊伍打敵人去了！”
    “我是萬般不舍，你說那戰場刀劍無眼的，萬一他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和他娘該怎麽辦？”
    “雖然他上頭還有倆姐姐，但都已經嫁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哎……”
    我趕忙安慰：“大爺，您也別想那麽多，興許不會有事呢，咱們眾誌成城，不信有打不跑的敵人！”
    老人家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孩子說的對，反抗可能還有天下太平的機會，若是做了亡國奴，那隻一輩子，甚至世世代代做下奴！”
    我在心裏不禁為大爺的兒子豎了根大拇指。
    能有這番覺悟，已經不是普通人。
    很快我們兩個就走到了那幾具凍僵的屍體附近，大爺一看那慘狀，竟然把臉扭向一旁，抹起了眼淚。
    許久都沒法平複心情，我隻好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給他安慰。
    大爺長舒一口氣，說道：“哎，這些人，看上去都是趕路很久了，你看他們的鞋子，都磨的露腳了！”
    大爺這麽說，我才關注到他們的鞋子，已經破爛不堪，磨的不成樣子。
    “他們應該跟我兒子一樣，都是趕去打仗的，都是好孩子！”
    大爺指了指路旁樹下的位置，說道：“就埋在這裏吧！”
    那裏不是農田，土質看上去也稍微鬆軟，我們倆便決定在那挖了起來。
    兩個人沉默著，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直到墳頭高聳，大爺才開口道：“孩子，你也餓了吧，走吧，去家裏隨便吃點墊墊肚子。”
    大爺生怕我拒絕，把他的鐵鍬塞給我，喘著粗氣說道：“上年紀了，幹點活就喘氣！”
    “要不然，老子雖然庸碌無為，在國家大義麵前，也絕不會退縮！”
    說著話，我倆就去了大爺家裏，大娘正在納鞋底，見到了我，忙招呼上炕。
    我這時身上的汗還沒下去，就坐到了炕邊上。
    大娘端上來菜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孩子，家裏不太寬裕，千萬別嫌棄！”
    我忙說道：“大娘，是我打擾了，我不怎麽餓，您和大爺吃！”
    我攔都沒攔住，大娘給我盛了滿滿一碗。
    吃飽之後，大爺說道：“剛才看到孫大壯又來給他丈母娘送吃的，這樣的女婿可不多了！”
    我問道：“就是剛剛潑了一碗雞湯給狗的那位嗎？”
    老人家點了點頭。
    “他也是窮苦孩子出身，這幾年家境好了些，前年呢娶了劉寡婦家的女兒劉翠花！”
    我默默的聽著，大爺又說道：“我兒子去打仗的時候，他原本也是要去的，翠花拿著剪刀戳著自己脖子，硬是把他給攔下了！”
    “兩個人連個孩子都還沒有，翠花這是擔心呀！”
    正說著，突然就聽到外麵罵街的聲音，我們不由得豎起耳朵：“那個天殺的該死的王八蛋，連條狗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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