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阿木木的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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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木把臉埋進稻草堆,喉嚨裏湧上鐵鏽味的嗚咽——他不敢哭出聲,看守士兵的皮鞭會像毒蛇一樣竄進來,舔舐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膚。石牆上,他用指甲刻下的正字又多了一筆,像一道凝固的血淚,在無數個同樣的日夜中,慢慢爬滿了整麵牆壁。
    灰雲壓著厄薩斯統治的都城,城牆根下的野草都不敢直腰。巷子裏的人低著頭走,腳步聲輕得像怕驚了地上的血漬——昨夜又有反抗者被釘在城門,腸子拖在石板上,風一吹就散成暗紅的絮。王宮裏的銅鍾敲了三下,厄薩斯的黑甲衛兵就拖著鐵鏈穿過市集,鐵鏈盡頭拴著阿木木。
    他原是鐵匠的兒子,上個月偷偷給反抗軍送過鐵條,被抓住時門牙磕在石階上,現在說話漏風,隻能發出“嗚嗚”的聲。衛兵把他扔進牛棚,往他背上烙了個“奴”字,燙得他在幹草裏打滾,血珠滲進草稈,被牛舔得幹幹淨淨。
    每天天不亮,他就得套上木枷,牽著三頭瘦牛去城外荒坡。牛蹄子踩過他的腳背,他不敢躲,怕衛兵的鞭子——昨天有頭牛不肯走,鞭子就抽在他後頸,現在結的痂一碰就疼。有老人偷偷塞給他半塊麥餅,他剛接過來,就被衛兵看見,麥餅踩進泥裏,老人被踹倒在地,咳出的血濺在阿木木的木枷上。
    他看著泥裏的餅渣,眼淚混著汗淌進眼睛,澀得睜不開,隻能繼續牽著牛走,一步一步,像把骨頭都踩碎在地裏。荒坡上的風卷著沙礫,打在他臉上,像無數小刀子。牛在啃稀疏的草根,他靠在枯樹上喘氣,後頸的痂裂開了,血順著脊梁流進褲腰,涼颼颼的。遠處城樓上,厄薩斯的黑旗在風裏獵獵作響,像一隻巨大的黑手,攥得整座城都喘不過氣。
    礦場的鐵鏽味混著汗臭在暮色裏發酵,阿木木弓著背把最後一筐礦石拖進倉庫時,膝蓋已經在打顫。背上的麻繩勒進舊傷裏,血珠滲過粗布麻衣,在石地上拖出斷斷續續的紅痕。
    \"廢物!這點活幹到日頭落山?\" 厄薩斯的皮靴踹在他腰側,阿木木像斷線的木偶栽在地上,礦石滾落時濺起的沙礫迷了眼。他沒敢抬頭,隻看見那雙擦得鋥亮的軍靴停在眼前,靴底沾著新鮮的泥——是從礦場主宅邸那邊來的,或許剛踏過地毯,就來踐踏他的脊梁。
    \"明天天亮前,把東礦道的礦石全運出來。\" 厄薩斯的聲音裹著冰碴,\"要是誤了軍餉押運,就把你扔進熔煉爐當柴燒。\"
    阿木木把臉埋進冰冷的石縫裏,喉嚨裏滾出沙啞的\"是\"。直到那串腳步聲消失在礦道拐角,他才緩緩撐起身子。掌心的血和石粉凝成暗紅的痂,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慢慢將散落的礦石一塊塊撿回筐裏。
    遠處的營地亮起篝火,傳來士兵們的笑罵聲。阿木木望著那片跳動的橘色光團,忽然想起故鄉的星夜——那時他還能在麥田裏追著螢火蟲跑,母親會把烤好的紅薯塞進他懷裏,燙得他直跺腳。現在懷裏隻有磨破的麻袋片,連紅薯的甜味都成了奢侈的幻覺。
    他把最後一塊礦石扔進筐,起身時胸口的舊傷扯得生疼。月亮從雲縫裏漏下點清輝,照見他脖頸上掛著的小木牌,上麵刻著的\"木木\"二字早已被汗水泡得模糊。他抬手摸了摸木牌,指尖在\"木\"字的豎畫上輕輕劃了一下——那是母親教他寫名字時,總說要\"挺直腰杆\"的一筆。
    夜風卷著礦渣掠過臉頰,阿木木把筐繩往肩上又勒緊了些。明天天不亮就要去東礦道,那裏的礦石更沉,路更陡。但他知道,隻要還能站起來,就得把腰彎得更低些——低到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斷了骨頭,低到能在泥土裏悄悄埋下一顆種子。
    筐裏的礦石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阿木木拖著影子往工棚走,背影在月光下縮成小小的一團,像株被巨石壓住的草。隻是沒人看見,他攥著木牌的手,指節正泛著不易察覺的白。
    火把的光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阿木木瘦小的身軀被鐵鏈吊在刑架上,破碎的衣衫下盡是青紫傷痕。他低垂著頭,淩亂的頭發黏在滲血的額角,隻有偶爾抽搐的指尖證明他還活著。鐵欄外的人群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有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渾濁的眼睛裏迸出狼一般的凶光。
    三天前這個孩子還在給大家分野果,用凍裂的小手擦去小姑娘臉上的泥漬。現在他纖細的腳踝被燒紅的烙鐵燙出焦痕,每一次痛苦的痙攣都像鞭子抽在每個人心上。後排突然傳來粗糲的嘶吼,瘸腿的老木匠將拐杖狠狠砸在地上:\"這世道不能再忍了!\"
    憤怒像野火燎原般蔓延開來。抱著孩子的婦人抹掉眼淚,將嬰孩緊緊按在胸口,另一隻手悄悄摸向牆根的碎石;幾個年輕礦工開始用眼神交換暗號,他們藏在袖中的礦鎬正微微顫動。當守衛再次揚起皮鞭時,不知是誰突然扔出半塊啃剩的麥餅,精準地砸在那家夥的後腦上。
    騷動瞬間爆發。鐵鏈碰撞聲、壓抑的怒吼與孩童的啼哭混作一團,有人開始用拳頭捶打冰冷的鐵欄,鐵鏽簌簌落下。阿木木在劇痛中艱難地抬起頭,血汙模糊的臉上,那雙曾經盛滿怯懦的眼睛此刻竟燃起了倔強的光。這目光像一粒火星,瞬間點燃了積鬱已久的幹柴,鐵牢裏驟然響起山崩般的咆哮:
    \"放了他!\"
    \"跟他們拚了!\"
    沾滿血汙的手掌一隻隻搭在冰冷的鐵欄上,骨節突出,青筋暴起,仿佛要將這囚籠生生撕裂。角落裏那個總愛沉默的鐵匠突然扯下頭上的破布,露出猙獰的刀疤:\"今晚子時,咱們鑿穿這狗洞!\"
    阿木木年輕的法老在這三個月內受到了屈辱,以及他的百姓也是受到非人的待遇,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反抗和憤怒充滿了整個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