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1
    客廳裏彌漫著一種混合著興奮與緊張的氣氛。
    眾人剛在沙發上急不可耐地落座，電視屏幕恰好亮起，簡凝和張偉便在這時踏入了客廳。
    簡凝臂彎挎著包，目光投向沙發上的眾人，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
    “我們沒有來晚吧？”
    悠悠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朝她招手，“沒有沒有，剛要開始呢！簡凝，快過來坐！”
    張偉走上前，將手中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桌上，“本來剛才就能到的，可簡凝擔心等會看曾老師節目時沒有飲料，就去便利店買了一些給大家。”
    子喬毫不客氣地起身，從袋子裏拿了一瓶，順手又遞給身旁的一菲一瓶。
    “來得正好，剛好渴了。”
    眾人紛紛取了飲料，並向簡凝道謝。
    簡凝在悠悠身邊坐下，將包放在一旁，微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這麽客氣。不過這節目現在真火，我來的時候看到街邊好多店鋪都在放呢。”
    星闊也拿了兩瓶，下意識地先看向身旁的羽墨和諾瀾，兩女幾乎同時微微搖了搖頭。
    羽墨湊到星闊的耳邊，輕聲道：“我們晚上不能喝太多碳酸飲料，跟你喝一瓶就好了。”
    星闊了然地點點頭，將飲料放回桌上。
    諾瀾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星闊大腿上，指尖無意識地輕輕劃著圈，接話道：“這節目收視率已經破紀錄了。”
    “為了製造更大的噱頭，節目組在五百萬獎金基礎上，又額外加了一套北京的房子。”
    “什麽？！別墅？！”x7
    話音剛落，眾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滿臉錯愕。
    張偉眼中瞬間迸發出強烈的羨慕，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那曾老師要是贏了，豈不是直接一步登天，邁向人生巔峰了？！”
    子喬的眉頭緊鎖，腦回路卻清奇地拐了彎，喃喃自語：“那我們以後去首都，豈不是在首都都有地方開派對了？！”
    關穀側過頭，看向情不自禁露出壞笑的子喬，“子喬，你腦子裏除了派對和美女，難道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嗎？”
    聽到關穀的話，子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還有飛行棋。”
    “哎！”x8
    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無奈的歎息，紛紛扶額。
    子喬卻絲毫不以為意，聳聳肩，悠然自得地灌了口飲料。
    星闊隱晦地瞥了一眼身旁看似鎮定、實則眼神有些放空的一菲，出聲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正軌。
    “節目開始了，看節目吧。”
    ……
    節目現場
    在現場觀眾萬眾矚目的期待下，主持人麵帶微笑，看向觀眾，聲音通過麥克風響徹演播廳。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回到百萬富翁的直播現場。今晚，將是我們終生難忘的夜晚！”
    說著，主持人轉身望向座位上的曾小賢，慷慨激昂地說：“曾小賢，你已經獲得了一百萬的獎金，你完全可以拿著錢走人……”
    “你隻要再答對一題，你將贏得五百萬！”
    主持人激昂的語氣瞬間點燃了現場觀眾的熱情，引發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主持人再次拔高了音量，“而且！而且，你還可以擁有位於首都市中心的一棟豪華別墅！”
    “如果答錯，你將失去一百萬，重新變成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這個問題我隻問你一遍，你選擇放棄，還是繼續。”
    他的目光如炬，緊緊鎖定曾小賢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對於節目組來說，最理想的結局莫過於曾小賢選擇繼續，然後答錯。
    這樣一來，收視率必將更上一層樓，而且節目組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為此，節目組的高層甚至不惜血本，在原本五百萬大獎的基礎上，又額外增添了一套首都市中心的豪華別墅。
    與此同時，隨著主持人的話音落下，直播現場的導演和節目組高層望著節節攀升的收視率，臉上都樂開了花。
    曾小賢眉頭一揚，沒有絲毫遲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繼續。”
    得到曾小賢的回答，主持人直接念出了最後一道題目。
    “眾所周知，甲殼蟲樂隊是流行樂曆史上，最偉大，最有影響力，也是最成功的樂隊。”
    “請問，他們的著名單曲，《p》是哪一年發行的？”
    曾小賢凝視著逐漸出現在屏幕上的選項，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輕笑。
    主持人眼神一緊，“你知道答案？”
    曾小賢緩緩搖頭，此時他的心中竟湧起一股莫名的輕鬆。
    “我要用掉一次求助機會，去掉兩個錯誤答案。”
    “沒問題。”
    話音剛落，屏幕上瞬間去掉了兩個選項，隻剩下了兩個極為相似的選項。
    主持人剛要開口，曾小賢緊接著說：“我還要用掉最後一個求助機會，給我朋友打電話。”
    得到現場導演示意後，曾小賢麵前的屏幕出現了撥號界麵。
    曾小賢抬起手，沒有絲毫猶豫，熟練地按下了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
    公寓內
    眾人動作整齊劃一，紛紛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就連簡凝也緊緊握著手中的手機，神情緊繃。
    一菲翹著二郎腿，雙手搭在膝蓋上，先是看了眼氣定神閑，毫無動作的星闊，又環視了一圈嚴陣以待的眾人。
    “你們幹嘛？”
    “曾老師隨時都會打給我！”x7
    一菲歪了下頭，滿眼疑惑，“你們知道答案？”
    “不知道！”x7
    一菲疲憊地歎了口氣，抬手扶額，“簡凝，你怎麽也和他們一樣了？”
    簡凝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閃爍著一絲興奮的光芒，饒有興致地說：“我感覺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說不定曾老師也會打給我啊，雖然機率有點小。”
    此時的羽墨注意到隻有身旁的星闊和一菲沒有掏出手機，側過臉，用大腿輕碰了下星闊。
    “星星，你怎麽不拿手機出來？我覺得所有人裏，就曾老師打給你的幾率最大了。”
    “是啊，星闊，你怎麽一點也不急？”
    關穀也附和著，一邊說著，一邊用拿著手機的手指了指星闊。
    在這略顯緊張和嚴肅的氛圍中，星闊卻顯得格外悠閑自在。
    他雙手托著下巴，目光直直地落在麵前的一菲身上。
    “我不僅知道答案，我還知道曾老師不會打給我。”
    悠悠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星闊，答案是什麽？曾老師會打給誰？”
    “b，1965。”
    星闊幹脆地給出答案，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視線再次瞟向一菲，“至於打給誰……嗯，馬上你們就知道了。”
    眾人看到星闊這麽明顯的舉動，心中頓時醍醐灌頂，表情各異地看向一菲，默契地放下手中的手機。
    就在一菲被眾人那怪異的目光看得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時，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眾人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機，見屏幕沒有亮起，便紛紛將目光投向其他人的手機，同樣毫無反應。
    星闊從容地從口袋裏掏出自己那部特定的手機，朝著眾人晃了晃，屏幕依舊暗著。
    所有的視線，瞬間齊刷刷地、精準地聚焦到了一菲身上。
    一菲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抿了抿嘴唇，在眾人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動作略顯遲緩地、幾乎是慢鏡頭般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一菲凝視著亮起的屏幕，整個人都愣住了。
    節目現場
    曾小賢聽到電話裏傳來的等待音，卻遲遲無人接聽，心中的忐忑逐漸蔓延，嘴角不自覺地下撇。
    “喂。”
    一菲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演播廳，也通過電視直播傳回了3601。
    曾小賢心頭猛地一喜，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急促，“一菲，是我。”
    “我知道。”
    一菲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甚至有點刻意維持的冷淡。
    “我想問你……你為什麽這麽久才接，該不會沒看我的節目吧？”
    曾小賢的問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試探。
    眾人聽到這話，眼神瞬間變得更加曖昧，他們互相交換著“你懂的”眼神，嘴角憋著笑，無聲地朝著一菲的方向擠眉弄眼。
    一菲感到臉頰微微發燙，硬著頭皮回答：“我在客廳……”
    她頓了一下，似乎覺得沒必要解釋，語氣轉而帶上慣有的不耐煩，“你別告訴我，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個問題吧？”
    “當然不是！”
    曾小賢直接脫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他的大腦仿佛突然被格式化了。或許是因為緊張和激動，或者僅僅是因為聽到她的聲音，他竟然在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麽。
    “我想問什麽來著？”
    這一幕，讓對麵的主持人都忍不住無語望天，現場觀眾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電話那頭的一菲聽後，無力地撇撇嘴，感覺血壓有點升高，沒好氣地提醒道。
    “你還有50秒。”
    曾小賢一聽，瞬間回過神來，“對對對！那個，甲殼蟲單曲的《p》是哪一年發行的？”
    一菲猛地轉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氣定神閑的星闊。
    星闊感受到一菲的視線，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展開雙臂，愜意地靠在沙發上，將手掌搭在兩女的肩膀上。
    電話那頭的曾小賢見一菲遲遲沒有回複，心急如焚地催促道：“p！”
    一菲看到星闊那篤定的眼神，當即不再猶豫。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話筒，字正腔圓，每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經過我夜觀星象，選b，1965！”
    一菲還特意在“星”字加了重音，她死死盯著電視屏幕裏曾小賢的特寫，生怕這個關鍵時刻他會聽錯或者犯渾。
    曾小賢聽到一菲的話，眉頭一揚，表情古怪，“夜觀星象？！這是你的台詞嗎？你以為你是張……”
    話沒說完，曾小賢瞬間領悟了一菲話裏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在直播現場發出了那聲標誌性的，賤兮兮的“嘿嘿”笑聲，眉毛也跟著得意地抖動起來。
    公寓裏的眾人看到曾小賢這副模樣，紛紛無奈地低下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
    對麵的主持人則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曾小賢。
    一菲見曾小賢那丟臉的模樣，低聲訓斥道：“你皮癢了？”
    聽到一菲那滿含威脅的話語，曾小賢如夢初醒，急忙收起臉上的表情，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沒有沒有，我是太興奮了。”
    曾小賢頓了頓，話題突然毫無征兆地又是一拐，“所以……你剛才為什麽那麽久才接電話。”
    一菲頓時語塞，握著手機，嘴唇嚅動了半天，最終還是把快到嘴邊的各種話咽了回去，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喂？一菲？你在聽嗎？”
    就在一菲打算用沉默拖到通話時間結束時，周圍夥伴們那充滿八卦和笑意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她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側過身，對著話筒含糊道。
    “沒什麽……我就是在想，等會兒節目完了要不要弄點夜宵吃。”
    電話那頭的曾小賢沉吟了片刻，好似莫名地被“夜宵”勾起了什麽。
    “一菲，我想吃蛋……”
    話音未落，“嘟——”的一聲長音響起，求助時間到，通話被強製切斷。
    主持人看著話隻說了一半的曾小賢，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撐著扶手，“你那位朋友，似乎對你來說，很重要？”
    曾小賢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
    “那麽現在，你可以做出最終選擇了。是相信你的朋友，還是……相信你自己的判斷？選擇b，或者d。”
    “曾小賢，記住，如果答錯，就意味著五百萬獎金和豪華別墅，都將與你失之交臂。”
    “請告訴我，你的最終答案。”
    主持人做著最後的努力，試圖用言語施加壓力。
    曾小賢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混合著輕鬆和篤定的笑容，聲音透過麥克風，低沉而清晰地傳遍全場。
    “我選擇相信我的朋友，b，1965。”
    “這就是你的最終答案？”
    “沒錯。”
    主持人轉動轉椅，麵向現場和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拖長了聲音，製造著最後的懸念。
    “各位，他選了b。最終答案，甲殼蟲的著名專輯《p》發行於……1965年！回答正確！”
    隨著主持人的宣布，3601公寓瞬間被歡呼聲引爆！
    眾人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互相擁抱，擊掌！
    子喬興奮地捏癟手中的易拉罐，像隻猴子一樣在客廳裏上躥下跳，嘴裏還不停地呼喊著。
    其他幾對情侶也難掩激動之情，緊緊相擁。
    唯有胡一菲，她依舊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電視屏幕裏被無數閃光燈和彩帶包圍的曾小賢，眼神有些恍惚，臉上露出一絲複雜而溫柔的、如夢初醒般的笑容。
    喧鬧的歡呼聲仿佛離她很近，又很遠。
    ……
    錄完節目後，曾小賢整個人還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直到回到愛情公寓樓下，微風吹在臉上，他眼神中的茫然仍未完全散去。
    曾小賢推開 3601 的房門，發現隻有廚房的燈還亮著。
    一菲雙手抱肩，正趴在餐桌上，似乎睡著了。
    她的麵前，擺著一盤蛋炒飯。
    曾小賢放輕腳步，緩緩走上前，停在一菲麵前。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一菲動了一下，抬起頭，看到是他，臉上迅速恢複了往常那種略帶不耐煩的平靜表情。
    兩人對視著，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曾小賢先打破了沉默。
    “其他人呢？”
    “他們都去休息了，說等明天再給你慶祝，還讓你請客吃飯。”
    “你答應的豪華大餐，別想抵賴。”
    說到最後，她似乎想起了眾人離開時那些曖昧的眼神和調侃的話語，語氣微微一頓，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曾小賢拉開椅子，略顯局促地坐到一菲對麵，“今晚，謝謝你啊。”
    “別謝我，是星闊告訴我的，跟我沒什麽關係。”
    “我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一菲沒有再接話，隻是默默將麵前的蛋炒飯推到曾小賢麵前。
    “這個是我自己餓了，給自己做的，這一盤是剩下的。”
    一菲的語氣有點生硬，眼神飄忽，就是不看曾小賢。
    聽到這欲蓋彌彰的說法，曾小賢眉頭一挑，臉上忍不住露出那賤兮兮的笑容，故意拖長了聲音。
    “剩下的？我還以為是特意給我做的。”
    一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站起身，表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急急地擺了下手。
    “你想得倒美！我都說了是我自己吃宵夜！”
    “我是怕你等會回來餓得鬼哭狼嚎，翻箱倒櫃吵到我睡覺，才順便多做了這麽一口！”
    “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一菲轉身就要往自己房間走，腳步略顯倉促。
    曾小賢看著麵前的蛋炒飯，忽然叫住了一菲。
    一菲的步伐猛地一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一股混合著緊張、期待、還有幾分莫名忐忑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她沒有轉身，隻是背對著曾小賢，故作淡然地問。
    “幹嘛？還有什麽事？趕緊說。”
    曾小賢轉過身，望著她顯得有些僵硬的背影，嘴唇張了又合，那些在台上，在回來的路上盤旋在腦海的話，此刻卻像被什麽東西堵在了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一菲等了幾秒，沒聽到下文，那點微妙的期待漸漸轉成了不耐煩，她憤然轉身，瞪向曾小賢，習慣性地拔高了音量。
    “有屁就放！扭扭捏捏的幹嘛？我要回去睡覺了！”
    “別以為你贏了五百萬加一套房就可以在我麵前嘚瑟！告訴你，就算是星闊那家夥惹毛了我，我也照懟不誤，何況是你！”
    曾小賢被她吼得縮了一下脖子，下意識地滾動了下喉嚨，強擠出一抹笑容，指了指身旁那盤蛋炒飯，最終隻幹巴巴地擠出一句。
    “謝謝你的……蛋炒飯。”
    一菲單手叉腰，瞥了眼那盤蛋炒飯，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點失落，最終隻是輕哼了一聲。
    “免了，都說了是剩的。好了，沒事我回去了。”
    說罷，一菲不再停留，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清晰。
    門後，一菲背靠著門板，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的陰影，眼眸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黯淡，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門外的客廳，曾小賢仰頭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眼中閃爍著複雜難言的光芒。
    明明有千言萬語，澎湃的心潮，可話到嘴邊，卻總是變了模樣。
    最終，曾小賢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曾小賢默默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蛋炒飯，機械地送入口中，眼神空洞地咀嚼著。
    蛋炒飯很香，火候恰到好處，是他熟悉的味道。
    可此刻吃在嘴裏，卻品出了一絲難以名狀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