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沈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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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見好大喜功又有自己老主意的帝王,實在是勸不住呀!”郗自信摸著腦袋。
    “宿主這次表現的很好啦”,機械女聲稱讚的說道,“已經讓何承天多活了三年啦,宿主盡力了也沒有啥可遺憾的”。
    “實在是文帝自家人知自家事,”機械女聲解釋道,“他的身體狀況他自己知道,再不北伐就要掛了”。
    “當然,文帝還沒到大限,就被太子劉劭發動政變殺死在含章殿中啦”
    郗自信無語,“原來是這樣。。。”
    “那廢話不多說,按老規矩,”機械女聲說道,“溫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複活甲。”
    “是”,郗自信點著頭回答道。
    “如你所願”,機械女聲鼓勵的聲音傳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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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還是在劉宋王朝都城建康,身份是劉宋著名將領沈慶之,祝好運”,機械女聲漸行漸遠。
    元嘉二十七年春,正月。
    建康宮含章殿的銅漏剛滴過第七聲,沈慶之身上的鐵刃甲便在晨光中撞出一連串清響。
    郗自信漸漸的與這位六十四歲老將的記憶相融合。
    此刻,他刻意卸下了象征榮耀的金豹尾飾,隻著素鐵護心鏡,肩吞上的獬豸紋被磨得發亮 —— 那是二十年前隨檀道濟第一次北伐偽魏政權時,皇帝親賜的戰功之物。
    “沈愛卿今日麵色凝重。”
    宋文帝劉義隆斜倚龍榻,明黃緞麵繡著的十二章紋隨呼吸起伏,腰間玉具劍的琫飾卻未佩齊,顯見是匆忙召見。
    案頭攤開的《黃河九策》被晨風掀起一角,王玄謨的字跡力透紙背:“臣請率水師直取滑台,旬日可定河南。”
    郗自信的目光掃過禦案上未動的參湯,碗沿凝著冷膩的油花,忽然想起昨日路過太醫署,聽見宮人議論,皇帝已服了三個月的藥物調理身體。
    “陛下,” 他的聲音像老樹皮擦過銅鉦,“馬步之弊,非止於戰陣。昔元嘉七年道濟公北伐,率精兵三萬,卻因糧道被斷而功虧一簣;彥之公舟師兩萬,亦因冬水枯竭而返 ——”
    “夠了!” 劉義隆突然抬手,玉玨撞在紫檀案幾上發出脆響。
    “檀道濟養寇自重,到彥之怯懦畏戰,豈足為訓?今王玄謨獻朕之父皇獨創的卻月陣圖,又言滑台守卒不過五千,朕若再猶豫,何以麵對吾父在天之靈?”
    殿外忽有寒鴉長鳴,驚得簷角銅鈴亂顫。
    郗自信望著皇帝眼底的血絲,想起沈慶之記憶中十年前彭城閱兵時,那帝王騎在白馬上指點江山,盔甲上的龍鱗紋在陽光下如活物遊走。
    如今龍袍下的身形已顯佝僂,唯有談及北伐時,瞳孔裏仍跳動著少年般的火光。
    “陛下容稟。”
    似是沈慶之的情緒主導,郗自信向前半步,鐵靴在金磚上碾出細微凹痕。
    “王玄謨紙上談兵,卻不知兵貴神速。某昨日查點府庫,見鎧甲十有五六生鏽,箭矢半數黴爛 —— 此等軍械,如何敵得過北魏鐵騎?”
    “沈慶之!” 左側傳來尖細的嗬斥,新任禦史中丞袁淑越眾而出,鵝黃廣袖上的金線雲紋刺得人眼花。
    “昔年大漢衛霍出征,何嚐預求萬全?今陛下膺受天命,正該 ——”
    “住口!” 郗自信猛地轉身,甲胄帶起的勁風將袁淑的奏疏卷落在地。
    “你等食君之祿,卻不知稼穡之苦!某昨日出城,見青壯被征發殆盡,老弱在田間扶犁,十室九空!若戰端一開,今歲秋收誰來?”
    劉義隆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節泛白:“沈卿是說朕虐用民力?”
    殿中氣溫驟降,文官們紛紛後退半步,唯有郗自信直視龍顏。
    他解下腰間環首刀,刀柄上 “道濟” 二字被掌心油脂磨得溫潤,那是當年檀道濟兵敗前一日所贈。
    “陛下愛民如子,故更需慎戰。”
    他將刀輕輕放在禦案上,“末將鬥膽請陛下暫緩北伐,先整軍備,再圖 ——”
    “夠了!” 劉義隆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肩膀發顫,“朕念你三朝老臣,才容你屢次冒犯。來人,送沈卿回府靜養,北伐之事,朕自有主張!”
    兩名黃門郎趨步向前,剛要攙扶,郗自信卻側身避開。
    他看見袁淑彎腰拾起奏疏時,嘴角揚起的譏誚弧度,看見王玄謨捋須時眼中的輕蔑。
    忽然想起孫恩之亂時,自己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懷裏還揣著半塊硬餅 —— 那時的天,也是這樣陰沉沉的,像被血水染透的麻布。
    “陛下若執意北伐,” 郗自信的聲音忽然低啞,“請讓末將領軍前驅,而非王玄謨。”
    話畢,殿中死寂如墳。
    劉義隆盯著沈慶之腰間空蕩蕩的刀鞘,忽然想起這人二十歲時單騎衝陣的悍勇,三十歲時平定荊州匪亂的果決,五十歲時鎮壓蠻夷的狠辣。
    可如今,眼前之人不過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將,鎧甲下的身形看著又比去年消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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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卿老矣。” 劉義隆揮揮手,聲音輕得像飄在水上的羽毛,“好好休養,待北伐凱旋,朕自當為卿賀功。”
    郗自信退殿時,春雨正淅淅瀝瀝地落下來。
    他摸出懷中皺巴巴的《實邊論》,那是何承天臨終前托人轉交的手稿,紙頁上 ”積穀“、“練兵” 等字被朱砂圈得通紅,卻在雨水的浸潤下漸漸模糊。
    路過太廟時,他聽見裏麵傳來禮樂聲 —— 袁淑正在主持封禪大典的預演,鍾磬聲中,隱約飄來 “陛下神武,當繼秦皇漢武” 的諛辭。
    “大人,該上車了。” 親衛撐開油布傘,遮住漫天雨絲。
    郗自信卻擺擺手,任由雨水順著護心鏡的紋路滑落,浸透甲下的中衣。
    他望著宮牆上的罘罳投下的陰影,忽然想起何承天臨終前的咳血 —— 那人才是真正的孤臣,而自己,不過是個眼睜睜看著王朝走向深淵的老將。
    “去石頭城。” 他忽然開口,“看看水師。”
    親衛一愣:“大人,陛下命您 ——”
    “照辦。” 郗自信翻身上馬,鐵刃甲在雨中泛著冷光。馬隊穿過朱雀大街時,百姓們紛紛避道,卻有個衣衫襤褸的孩童突然衝出,抱住馬腿大哭。
    “將軍,我爹被征去拉船了,家裏隻剩奶奶和小妹 ——”
    聞言,郗自信勒住韁繩,低頭看著孩童臉上的淚痕,想起自己孫子的模樣。
    他摸出腰間錢袋,卻發現裏麵隻有幾枚五銖錢。“拿去吧。” 他聲音沙啞,“告訴官府,就說沈慶之允你家免役一年。”
    孩童攥著錢跑遠時,郗自信聽見身後傳來議論:“那不是沈老將軍嗎?聽說他反對北伐,被陛下斥責了 ——”“噓!別亂說話,王太守說了,北伐必勝 ——”
    石頭城上,江風卷著雨絲撲麵而來。
    郗自信望著停泊的樓船,船舷上的 “宋” 字旗被雨水浸得褪色,水手們在甲板上懶洋洋地修補繩纜,毫無臨戰之態。
    他轉身望向江北,雲霧繚繞中,碻磝城的輪廓若隱若現,像一塊隨時會墜入江中的礁石。
    “大人,” 親衛遞來披風,“何大夫的忌日快到了,要不要 ——”
    “不必。” 郗自信打斷,目光落在遠處的烽燧上,“他若泉下有知,隻會罵我沒用,連一道《實邊論》都守不住。”
    暮色四合時,郗自信回到府邸。
    書房案頭擺著還在編纂的《宋書》,翻開處正是檀道濟列傳,“自毀長城” 四字被朱砂圈得通紅。
    他摸出何承天的手稿,在 “兵農合一” 四字旁添了行小字:“今日見水師,如見道濟公當年之師,悲哉。”
    窗外,春雨漸急,打在青瓦上發出細密的聲響。
    郗自信吹滅燭火,任由黑暗籠罩房間。
    黑暗中,他仿佛看見含章殿的燭火明明滅滅,聽見劉義隆的笑聲混著袁淑的諛辭,看見王玄謨的戰船在江麵上搖搖欲墜。
    “耕當問奴,織當訪婢。” 他喃喃自語,“陛下,你何時才能明白?”
    雨聲漸大,像極了滑台城外的喊殺聲。
    郗自信摸向床頭的環首刀,卻觸到一片冰冷 —— 那柄陪他出生入死的戰刀,還留在含章殿的禦案上,如同他無法挽回的勸諫,一並留在了那個固執的帝王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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