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長城自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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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嘉十三年春,建康城的柳絮如雪花般撲在朱雀門上。
    另一邊,郗自信趕路途中,望著城門上斑駁的 “宋” 字大纛,心中忽然湧起不祥之感。
    他胯下的戰馬似乎也察覺到主人的憂慮,不安地刨著蹄子,鐵掌與青石板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將軍,朝廷急詔。” 親衛策馬近前,遞上一卷黃綾。
    郗自信接過時,觸到絹帛上細密的雲龍紋,那是隻有皇室詔書上才會用的織法。
    展開一看,果然是彭城王劉義康的筆跡:“司空勞苦功高,朕特備盛宴,望即日入朝,共商北伐大計。”
    “北伐?” 郗自信冷笑一聲,將詔書塞進袖中。
    他一直奉命鎮守邊關,無召不得入京。
    而自去年文帝病重,彭城王攝政以來,朝廷已數次急召他進京,卻每次都避而不談北伐之事。
    他轉頭望向身後的親軍,三千精騎鎧甲鋥亮,槍纓鮮紅如血,那是他從北疆帶回來的百戰之師。
    “父親,不可進京。” 長子檀植縱馬趕來,臉上滿是焦急,“昨日本郡丞來報,建康城內流言四起,說您‘功高震主,必有反心’。。。”
    郗自信抬手止住兒子的話,目光落在遠處秦淮河上的畫舫。
    兩岸歌樓傳來靡靡之音,與北疆的金戈鐵馬恍如兩個世界。“植兒,” 他輕聲道,“為父半生戎馬,若連朝廷的召見都不敢應,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可是母親。。。” 檀植欲言又止,望向馬車方向。
    車簾微動,露出夫人向氏檀道濟夫人姓氏已不可考,這裏選查到的一個疑似姓氏)的半張臉,鬢角的白發比去年又多了幾分。
    郗自信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隔著帷帳握住向氏的手。
    夫人掌心冰涼,手指因用力而蜷曲,指甲幾乎掐進他的掌心:“道濟,還記得去年那個夢嗎?白須老叟指著你的後背說‘慎防背後刀’。。。”
    “夫人莫要迷信。” 郗自信強作輕鬆。
    “某與陛下君臣相知數十載,豈會因流言而見疑?” 他頓了頓,從腰間解下 “忠勇” 玉玨,塞進夫人手中。
    “若三日後某未歸,你便帶孩子們去尋陽老家,切記不可逗留建康。”
    李氏握著玉玨,淚如雨下:“震世功名,必遭人忌,古來如此。朝廷今無事相招,恐有大禍!”
    郗自信望著夫人眼中的血淚,心中一陣刺痛。
    他想起二十年前,兩人在戰亂中相遇,她跟著他從一個軍營輾轉到另一個軍營,從未有過怨言。
    如今卻要讓她擔驚受怕,不禁喉頭一緊:“待某麵見陛下,便懇請解甲歸田,許你塞上江南,從此不再過問朝堂之事。”
    言罷,他轉身翻身上馬,馬鞭輕揮:“起行!” 三千精騎隨即整隊,如黑色的洪流般湧入朱雀門。
    含章殿內,熏香濃鬱得令人作嘔。
    郗自信一踏入殿門,便敏銳地注意到兩側立柱後閃過的甲士身影,心中警鈴大作。
    正中龍椅上,彭城王劉義康笑容可掬,親自為他斟酒:“司空長途跋涉,朕特備西域葡萄美酒,嚐嚐如何?”
    郗自信盯著杯中殷紅的液體,想起北疆將士們用雪水拌著粟米充饑的場景,淡淡道:“謝彭城王美意,某不慣甜酒,還是換些粟米酒吧。”
    劉義康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司空果然是粗人,不懂風雅。也罷,今日不談酒,隻談正事。”
    他抬手示意,殿後轉出一人,竟是前南蠻行參軍龐延祖。
    “檀將軍,” 龐延祖伏地叩首,聲音顫抖,“小人有罪,曾目睹將軍與謝靈運密議謀反。。。”
    “放屁!” 郗自信拍案而起,鐵槍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謝靈運謀反時,某正在北疆抗敵,人證物證俱在軍中!”
    他轉頭望向劉義康,“彭城王竟信這等宵小之言?”
    劉義康往後一仰,靠在龍椅上,漫不經心道:“正所謂,無風不起浪。何況,孤還聽說,你在尋陽私藏甲胄三百,意圖不軌。”
    郗自信隻覺氣血上湧,眼前發黑。
    他忽然想起元嘉九年,文帝曾親賜他尋陽甲第,難道如今竟成了罪名?
    “陛下!” 似乎想清楚緣由,他怒吼著呼叫著文帝,“你既疑某謀反,何不當麵質問?躲在背後使這些陰詭手段,算什麽天子!”
    殿門突然大開,文帝劉義隆被宮人抬入殿內,形容枯槁,宛如鬼魁。
    “道濟,” 他微弱地揮揮手,“朕素知你忠勇,但朝廷法度不可廢。。。”
    “法度?” 郗自信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
    “某為朝廷守土開疆,流過的血比陛下你喝過的酒還多!今日竟要以私藏甲胄之罪治某,好,好個朝廷法度!”
    劉義康不耐煩地揮揮手,數十名甲士湧入殿內,手中兵器寒光閃爍。
    郗自信環視四周,見親衛們被堵在殿外,心中明白再無退路。
    他緩緩放下鐵槍,解下身上的鎧甲,露出內襯的舊中衣,那是夫人向氏親手縫製的,袖口還打著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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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去吧,” 他對著甲士們冷笑,“這便是你們要的‘謀反證據’。”
    一名偏將上前搜身,從他袖中搜出那份劉義康的詔書。
    郗自信見狀,忽然伸手抓住偏將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替某告訴拓跋燾,就說檀道濟被自家皇帝殺了,叫他莫要笑死在黃河岸邊!”
    偏將驚恐地甩開他的手,後退數步。
    劉義康臉色鐵青,拍案道:“速速拿下,休得囉嗦!”
    郗自信被甲士按在地上時,忽然瞥見殿外柳樹上的鳥巢。
    一隻老鳥正銜著蟲餌喂給雛鳥,鳴聲啾啾,恍如隔世。
    他想起彭澤的老菊,想起曆城的風雪,想起陶淵明臨終前寫的《挽歌》。
    “乃複壞汝萬裏之長城!” 他怒吼著扯下頭巾,狠狠摔在地上,白發散落如雪,“某今日才知,最毒莫過帝王心!”
    殿內眾人皆被這怒吼震得噤聲,唯有劉義康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拖下去,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郗自信被拖出殿門時,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望著湛藍的天空,忽然想起元嘉七年那次北伐,他在黃河岸邊埋下的酒壇,如今該是已被黃沙掩埋了吧。
    “道濟啊道濟,” 他在心中似乎為這個身軀的老將鳴不平,“你護了劉宋一輩子的江山,終究還是護不住自己的命。”
    是夜,建康城暴雨如注。
    向氏跪在佛堂前,手中緊握著檀道濟的玉玨,聽著窗外的驚雷,仿佛是丈夫的怒吼在天地間回蕩。
    她想起白天收到的密報,說朝廷已下令逮捕檀家子弟,心中悲痛欲絕。
    “道濟,” 她對著佛像喃喃自語,“你若泉下有知,便帶拓跋燾來,讓劉義隆親眼看看,什麽叫真正的長城!”
    雨聲漸急,佛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宛如檀道濟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而千裏之外的北魏軍營,拓跋燾在得知檀道濟被捕的消息後,竟下令全軍飲酒三日,以賀心腹大患已除。
    黃河水滔滔東去,帶走了一代名將的忠魂,卻帶不走那 “自毀長城” 的千古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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