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邢州擒斥候,甲胄備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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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州城頭的晨霧還未散盡,城根下的積水映出灰蒙蒙的天,北方夏季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愛哭鼻子”。
    辛棄疾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登上城樓時,靴底碾過的草屑裏混著幾枚北魏箭簇 —— 那是昨夜往來傳信的斥候留下的,箭杆上的鮮卑文 “雲中左廂” 已被雨水泡得發漲。
    當那隊斥候發現城上情況不對時,匆忙射出幾枚箭矢,卻也被早就埋伏在城下的飛虎軍擒獲入城。
    他站在垛口前,指尖摩挲著新繳獲的北魏甲胄鱗片。
    陽光穿透薄霧,照在甲葉上泛出冷光,甲胄內襯裏還殘留著鮮卑士兵的汗臭味,混雜著草原特有的羊膻氣。
    “將軍,兩撥斥候都審完了。”
    宗愨大步流星登上城樓,甲葉碰撞聲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這夥是雲中左廂的探馬,說拓跋燾在襄陽城外築起了‘鎖城壕’,壕溝裏插滿了三棱錐,看樣子已經學會了咱們冶山的造法,拓跋燾這是四麵強攻不成,放緩攻城,想要圍死襄陽了。”
    辛棄疾接過供詞,桑皮紙上的鮮卑文歪歪扭扭,卻清晰記錄著北魏糧道的布防 —— 從南陽到襄陽的驛道上,每三十裏設一座烽火台,台後藏著五十名弓弩手。
    “城下樓櫓,必廣其途”,辛棄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拓跋燾學咱們的法子,卻忘了‘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這是還沒注意到援軍嗎。”
    “元帥,西城門又擒住一隊魏狗!” 薛安都的吼聲從甕城方向傳來。
    他光著膀子,鐵甲扔在一旁,手裏拎著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鮮卑兵,那兵卒的狼皮襖還在滴水,發間插著的雉羽歪在一邊,活像隻落湯雞。
    辛棄疾俯身打量那俘虜,見他腰間掛著塊樺木牌,刻著 “偵候隊第三伍”,忽然想起前日東城門擒獲的那隊魏兵,腰間木牌是 “偵候隊第一伍”。
    他嘴角勾起冷笑,踢了踢俘虜的腿:“你們伍長在哪?”
    俘虜梗著脖子不吭聲,被薛安都一拳砸在肚子上,頓時蜷成蝦米,含糊道:“在、在城外三裏坡。。。 說好半個時辰後匯合。。。”
    “沈攸之!” 辛棄疾揚聲喚道,青年將軍立刻從箭樓跑下來,甲葉上還沾著晨露,“帶五十人去三裏坡,把那伍長‘請’回來。記住,活的。”
    沈攸之領命而去時,辛棄疾已走進城守府。
    院中擺滿了府庫和這兩日來的斬獲:北魏鐵甲四百副、環首刀五十九柄、角弓七十二張,還有堆成小山的箭簇,箭頭淬的狼毒在晨光中泛著幽藍。
    最顯眼的是兩套完整的將官甲,肩吞上的狼頭紋用鎏金勾勒,顯然是將官所穿之物。
    “元帥,算上今早這隊,隻算斥候提供的甲胄已湊夠四十五套了。”
    劉勔正拿著賬簿核對,筆尖劃過 “斥候戰馬損耗七匹” 時,眉頭微微蹙起,“隻是咱們的馬。。。 大別山那邊怕是過不去的。”
    辛棄疾抓起那套將官甲的護心鏡,鏡麵映出他眼底的精光。
    “過不去就留在此處。當年鄧艾偷渡陰平,連馬都沒帶,還不是滅了季漢?”
    他將護心鏡扔給薛安都,“試試合不合身。”
    薛安都穿上鐵甲,活動了兩下肩膀,環首刀往腰間一掛,活脫脫一個威風堂堂的北魏將領。
    隻是他黧黑的臉膛與穿在身上的鮮卑人的甲胄反差感太大,惹得周圍飛虎軍一陣哄笑。
    “笑什麽?” 薛安都瞪眼,突然想起什麽,從俘虜身上剝下張羊皮臉罩,往臉上一蒙,隻露雙眼,“這樣不就像了?”
    眾人笑得更歡,辛棄疾卻點頭:“可行。讓弟兄們都換上試試,加緊休整,隨時準備出發。”
    三裏坡的晨霧裏,沈攸之的小隊正貓在灌木叢後。
    他望著坡下那隊北魏斥候,伍長正靠著樹幹啃幹餅,其餘人把馬拴在一旁,箭囊隨意扔在草地上 —— 顯然還以為身處大後方沒有交戰的危險。
    “伍長,這次要捎什麽口信呀?” 一個年輕斥候問道,嘴裏的餅渣掉了滿身。
    伍長啐掉餅屑:“太子殿下說了,辛棄疾就會耍花活,沒準是想繞去襲擾咱們陛下的糧道,是要提醒陛下的口信。”
    話音未落,沈攸之已帶人撲了出去。
    北魏斥候猝不及防,被摁在泥裏啃草,伍長拔刀反抗,被沈攸之一劍挑飛兵器,重劍架在脖子上時,還在嘶吼:“你們敢動我?我叔是黑槊營的隊正!”
    “巧了,” 沈攸之冷笑,用鮮卑語回道,“我們元帥正想會會黑槊營的好漢”。。。
    一個時辰後,城樓下,三百具北魏甲胄整齊碼放,甲胄旁堆著新鞣的馬皮,那是飛虎軍連夜趕製的護膝。
    沈攸之正指揮士兵給甲胄刷桐油,青年將軍的鼻尖沾著油汙,卻依舊挺直腰杆。
    “元帥,按您的吩咐,選了三百五十套最完整的甲胄,其餘熔成鐵塊讓城內鐵匠打造武器、農具。”
    辛棄疾望著城外陰鬱的大別山輪廓,主峰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山道崎嶇如刀劈斧鑿。
    他忽然解下腰間的斬馬刀,刀光在晨光中劃出弧線,將一截探出垛口的枯枝劈成兩半:“傳我將令,戌時三刻出發。戰馬留一百匹給傷兵,其餘不能通行時放回 —— 告訴弟兄們,從今日起,咱們的腿就是最好的戰馬。”
    臨行前,邢州百姓捧著麥餅趕來送行。
    白發老丈顫巍巍遞上一個陶甕:“將軍,這是我家新釀的棗酒,不辣。”
    甕口的布塞揭開時,酒香混著棗甜漫開,辛棄疾忽然想起盱眙榷場的胡商曾說 “漢人的酒裏藏著筋骨”,此刻方知所言非虛。
    邢州城門緩緩打開,“北魏兵” 和南朝 “俘虜” 出了城。
    薛安都穿著將官甲走在最前,羊皮臉罩遮住大半張臉,時不時用鮮卑語嗬斥兩句,活脫脫一個暴躁的鮮卑將領。
    辛棄疾則扮成普通士卒,混在隊伍中間,手按在藏在袖中的三棱錐上。
    城外大道旁,劉勔正指揮民夫將多餘的戰馬牽往隱蔽處。一個白發老農牽著匹栗色馬,摸著馬鬃舍不得放:“將軍,這馬通人性,真要扔在這兒?”
    辛棄疾走過去,從行囊裏摸出塊麥餅喂給老馬:“老伯,老馬識途,等過一陣子大局鼎定時,它自會歸家。”
    他拍了拍馬脖子,“委屈你了,好好待著。”
    馬似懂非懂地打了個響鼻,老農抹了把淚,轉身跟著民夫往回走。沈攸之望著這一幕,忽然道:“元帥,咱們真能成功?”
    “當然。” 辛棄疾望向遠處連綿的大別山,峰巒如劍,“《吳子》說‘用兵之害,猶豫最大’。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隊伍走進山坳時,道路漸漸狹窄,兩旁的峭壁如刀削。
    薛安都勒住馬,回頭對辛棄疾使了個眼色 —— 再往前,馬確實過不去了。
    “全體下馬!” 薛安都用鮮卑語下令,自己先跳下來,故意踉蹌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踹了馬一腳,“這破地方,連馬都不想走!”
    飛虎軍聽著薛將軍的廢話看著他的表演都被逗得大笑起來,被沈攸之一腳踹在笑得最大聲的飛虎軍的屁股蛋上:“笑什麽笑,快點跟上!”
    飛虎軍將士迅速卸下甲胄,將戰馬趕到岩縫裏,用樹枝掩蓋。
    薛安都解下將官甲,露出裏麵的飛虎軍號服,對辛棄疾道:“將軍,都安排好了。”
    辛棄疾點頭,最後看了眼那些戰馬,轉身又抓起一柄北魏環首刀:“走。記住,從現在起,我們是北魏斥候隊,去陽泉傳遞情報。”
    隊伍鑽進密林時,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照在四百五十套北魏甲胄和南朝服飾上,泛著詭異的光。
    山風穿過峽穀,帶著鬆濤聲,像在為這支奇襲隊伍送行。
    當飛虎軍的身影消失在山隘時,薛安都回頭望了眼被遺棄的戰馬,那些良駒正不安地刨著蹄子,馬尾掃過岩壁的聲響,恰似邢州城頭未歇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