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蒸汽機車的轟鳴聲響徹雲霄，候車站的人們紛紛抱著自己的行李陸續上車。
    “老馬啊，今天有外賓乘車，你可千萬留意點車廂啊，別讓一些閑雜人混進去。我今天事情多，沒法一直去車廂。”
    汪永革和馬魁囑咐著，實際上他是打算把馬魁支出去，自己方便去廚房拿吃的。
    汪新說：“馬叔，我跟您一起去巡查吧！”
    “哦？為什麽啊？”兩個大人同時發問。
    “我這不是想以後和馬叔一樣當警察麽，現在先和馬叔學學，以後更好上手呢麽，再說馬叔帶著我，不比跟著你安全啊？”汪新說的理所應當。
    “嘿你這小子……”汪永革苦笑一聲，這孩子怎麽個事兒，今天和馬魁打的火熱，跟親爺倆似的，他這個親爹反倒像表的。
    不過這樣也好，一老一少都支出去，他更好行動。老馬的身手他知道，尋常人三五個近不得身，他帶著汪新是放心的。
    20世紀六十年代末的火車可沒現在的高鐵動車那麽快那麽舒服，當時國家的工業科技剛剛起步，火車的批次很少，但是坐火車的人很多。
    再加上當時購票沒有嚴格的管製，坐火車就像擠公交一樣，隻要你能上去，你就算成功坐上火車了。
    因此，車廂裏擁擠不堪，嚴重超員，車座上坐滿了人，車座下、車座靠背上、行李架上躺滿了人，過道站滿了人，大家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乘客幹什麽的都有，有嗑瓜子拉家常的，有埋怨叫嚷的，有織毛衣的，有睡覺的，甚至還有想方設法下象棋的……
    馬魁帶著汪新，伴隨著嘈雜的聲音，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車廂，聽著火車播音員正義凜然的普通話：“……毛主席主持會議並發表講話，認為“文化大革命”對於鞏固無產階級專政、防止資本主義複辟和建設社會主義是完全必要和及時的……”
    雖然看劇的時候對這種場麵已經有所了解，但是現在身在其中，汪新還是能感到陣陣的緊張和不安。
    汪新想，這樣複雜的人群環境下，鐵路刑警是怎麽在不傷害群眾的前提下準確抓到罪犯的呢？
    似乎感受到了汪新的緊張，馬魁邊檢查著車票，邊扭頭對他說：“咋了？是不是害怕了？沒事兒，你要是不適應一會兒檢查完這個車廂我把你送回餐車去。”
    汪新忙說：“叔，你這說啥話呢？以後我可要當刑警，現在就慫了成什麽樣子？我這不是害怕，是激動，激動的！”
    “好小子，有點兒意思。”馬魁聞言點點頭，難得的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
    汪永革簡單的巡查了下，確定暫時沒什麽大事後，就把工作交給了副列車長，自己借口胃有點不舒服，去餐車休息，離開了車廂。
    “砰！”
    汪永革一把拉上餐車門，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年代不比後來，拿點吃的喝的無所謂。現在正是糧食比金貴的年代，不用說外賓的特供食品了，你就是拿餐車上的一塊饅頭，讓人發現了都是大錯誤。
    到時候輕則檢討，上公示欄，取消至少一年的評優資格，重則被取消職務、打回基層都有可能。
    他確定沒有人在車廂外，迅速走進廚房，看著貨架上琳琅滿目擺放的特色美食和點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汪永革再次瞅了眼餐車門口處，他連忙拿出一個黑色布袋，將一些量大不易被察覺的點心裝進布袋裏。
    然後又拿了一整隻燒雞，熏肉，大餅等等，都是些容易報損的食品。
    就在汪永革一通操作的同時，馬魁帶著汪新也檢完票了。除了幾個先上車後買票的，其他沒什麽異常。
    就在馬魁準備帶汪新回餐車休息時，突然聽到前麵車廂傳來女人的失聲尖叫。
    “抓小偷！抓小偷啊！”
    車廂裏的人頓時亂成一團，三個身穿藏青色衣服的年輕小夥邊推搡著擁擠的人群，邊向餐車方向跑去！
    “站住！別跑！”馬魁幾乎是聽到聲音下一秒，就立刻出動了。
    本就擁擠的車廂，在遇到這種情況下更是雞飛狗跳，馬魁奮力之下卻也無法短時間靠近那三個小偷。
    不過好在那三個小偷在人群的影響下，速度也沒有多快，始終和馬魁保持著半個車廂的距離。
    就這樣，他們跑，他追，車廂裏亂成一堆。誰也沒注意到，一個幼小的身影，正利用自己的體型優勢，在眾多人群的褲襠下左右橫挪，正在快速接近那三個小偷！
    “我打！”
    跑在最後的那個小偷突然感受到一股大力擊中了他的腿肚子，本就跑的踉蹌的他“哎呀”一聲撲倒在地，順帶著他的兩個同夥也遭了殃，一起摔倒在地。
    “這誰！幹得漂亮！”馬魁雙眼精光爆閃，直接使出洪荒之力推開最後阻擋的人群，一雙鐵手抓了過去……
    三個小偷還想掙紮一下，結果被馬魁一手一個，兩個人直接被卸了膀子。另一個人卻被汪新一把撲了上去，死死的鎖住那人的雙臂，任憑那人如何叫罵掙紮，他都咬牙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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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沒過幾秒，車廂裏其他乘警紛紛趕到，把汪新解放了出來。
    看著這仨小偷最終伏法，汪新突然就像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上。
    “汪新！你怎麽了？！”
    已經預料到是汪新幫忙的馬魁見汪新這個樣子，一向冷靜的硬漢一下慌了神，連忙衝過來輕輕扶起汪新，帶著一絲顫音。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虎！這種事情是你該做的嗎？”
    汪新勉強抬起頭，他現在感覺自己的右肋骨處一陣刺痛，很可能剛才在人群中挪移的時候被誰一腳踢中肋骨了。
    “馬叔，我爸欠你的，我替他還了……”
    說完這句話，汪新隻感覺喉嚨一甜，眼前天旋地轉。朦朧中，他似乎聽到了馬魁焦急的怒吼，看到不遠處踉蹌跑來的老汪……
    “嘀嗒”……
    “嘀嗒”……
    汪新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鐵路醫院的病房裏，換上病號服的他正打著點滴，頭上和胳膊還打著繃帶。
    而床邊，正是一宿沒合眼的汪永革。
    見他睜開了眼，汪永革不顧一天一夜的疲憊，驚喜地起身道。
    “汪新，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汪新勉強一笑，還沒來得及回答，汪永革又衝出病房。
    “醫生！沈大夫，我兒子醒了，你快來看看啊！”
    “哎，這老汪……”汪新重新躺倒在床上，摸著額頭輕歎了口氣。
    但是他現在的心情是很輕鬆的，本來他沒指望第一次跟車就能幫助到馬魁，沒想到老天保佑，讓他第一次跟車就遇見了當年那三個毀了馬魁十年光陰的賊娃子。
    當時他聽到了抓小偷的聲音後，幾乎也是下意識就聞聲而去了。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麽想的，竟通過鑽褲襠的方式接近了小偷。
    而且當時的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還隻是一個年僅八歲還吃不飽的孩子，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抓住他們！解救馬叔！
    汪新在這次事件中，被混亂的乘客一腳踢中肋骨，導致兩根肋骨險些骨折不說，在鎖住第三人的時候，由於那是個成年人，拳打腳踢之下，他的一隻胳膊脫臼了，額頭也被頂在了牆角處，鮮血直流。
    汪永革本來還在慶幸自己這次行動的順利，誰知道下一刻就聽到了車廂裏傳來的騷亂聲。
    以為被發現了的汪永革情急之下，連忙躲進廚房裏將門鎖死，直到聽到騷亂聲小了才戰戰兢兢的出來。
    剛把東西安置好，又聽到前去的乘警說馬魁和一個孩子抓住了小偷，那孩子好像還受傷不輕。
    “轟隆”一聲，汪永革隻感覺自己的腦子被晴天霹靂了。
    “我的兒子！！！”
    他慘嚎一聲，手腳並用的向事發點衝去。看到汪新滿頭是血癱在馬魁懷裏，汪永革竟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最後還是馬魁和乘警們緊急將這爺倆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鐵路醫院，還安排了父子倆同病房休養。
    汪永革暈過去沒多久就醒了，而汪新也已經做完了檢查和治療。除了輕微腦震蕩、額頭裂了一指寬的口子、右胸紅腫和胳膊脫臼外，沒有什麽大礙。
    於是汪永革從下午就待在汪新床前，一直待到汪新醒過來。此時的汪新從昏迷到蘇醒，已經是整整一天時間。
    沈大夫很快隨著汪永革趕了過來，而汪新也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沈秀萍沈大夫的容貌。
    一頭不過頸的黑發梳理的整整齊齊，皮膚白皙，瓜子臉，柳葉彎眉，水汪汪的大眼，瓊鼻薄唇。
    “不愧是劇裏的顏值組沈姨，長得真好看！”汪新心中暗暗讚歎。
    沈大夫可不知道這小子心裏在想些什麽，見他撐起身來，連忙把他扶住，關心的說：“汪新，你可別亂動啊，現在的你要好好休息，等姨給你檢查下。”
    汪新費勁的躺下，汪永革擔心兒子躺的太久不舒服，連忙抽出枕頭給他靠在床頭，讓他倚著，這才心神不定的等待沈大夫給汪新檢查。
    過了一會兒，沈大夫笑著說：“沒事兒，這孩子結實的很，都是皮外傷，我估計等消消腫，再休養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汪永革這才鬆了口氣，忙說：“沈大夫，謝謝你啊！汪新這讓你和其他大夫們費心了，我實在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
    沈大夫溫聲道：“別這麽說汪大哥，汪新這孩子我也算是看著長大的，我剛搬到院裏的時候你也沒少幫我，大家都是鄰居，說什麽感不感謝的。”
    “就是，爸，你別瞎客氣了。等我出院了，咱請沈姨吃個飯吧。”汪新樂嗬嗬地插話。
    “嘿，你這孩子，你倒真不把自己當外人，等過會兒我再跟你嘮叨嘮叨你受傷這回事兒……”
    刑警隊裏。
    年輕的刑警支隊長胡隊激動的拍著馬魁的肩膀，說：“老馬，你這次真厲害了啊，這仨小子是慣犯了，在其他線路上都作案十幾起了，一直沒抓著，這次在咱們這條線上，第一次作案就被你逮住了，你立功了知道不？！”
    馬魁聞言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反而略微有些沉默。
    胡隊見狀有些不解，問道：“哎我說，雖然大家都說你沉穩，但是在喜事兒上就不用硬抻著了吧？上頭過兩天要給你發證書，發獎章，三等功啊老鐵！”
    馬魁聽完後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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