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鋼鐵巨獸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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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我們說到“俾斯麥”號那驚天動地的沉沒,雷德爾元帥和他的“z計劃”信徒們,仿佛被人從一個五彩斑斕的夢中,一巴掌扇醒,然後一腳踹進了冰冷刺骨的現實裏。那座浮動的海上堡壘,那顆帝國海軍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其短暫而壯烈的生命,像一道絢爛的流星,劃過北大西洋上空,然後便永遠地熄滅了。
水麵艦隊的宏偉幻想,碎了一地。但隻要德意誌的造船廠裏還在冒煙,這個夢,就還沒算完。因為,“俾斯麥”號,還有一個親妹妹。
“俾斯麥”號的姊妹艦,名叫“提爾皮茨”號。它比“俾斯麥”號更大、更重、防護也略有加強。在“俾斯麥”號沉沒後,它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德意誌第三帝國最強戰艦”的頭銜,也繼承了整個德國水麵艦隊幾乎全部的希望。
然而,“提爾皮茨”號的命運,卻是另一種形式的悲劇。如果說“俾斯麥”號的命運是一首激情澎湃、壯懷激烈的英雄史詩,那麽“提爾皮茨”號的命運,則更像一出充滿了壓抑、憋屈和無可奈何的悲劇。它從未像它的姐姐那樣,獲得過一次在全世界麵前證明自己的、轟轟烈烈的決戰機會。它的一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挪威那狹長、幽深的峽灣中,孤獨地度過的。
它成了一支“存在艦隊”。
這個詞聽起來有點玄乎,但意思很簡單:我的力量,不在於我做了什麽,而在於我“可能”做什麽。
1942年初,“提爾皮茨”號被派往挪威。它的任務有兩個:第一,防止盟軍在挪威搞登陸,把它變成第二個戰場;第二,像一把懸在盟軍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威脅著那條通往蘇聯、至關重要的北極航線。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比強大的戰略武器。英國人對它怕到了骨子裏。僅僅是為了防備這艘船可能在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突然衝出峽灣、闖入大西洋,“提爾皮茨”號甚至都不用真的開動引擎,英國皇家海軍就必須在本就捉襟見肘的兵力中,長期抽調至少兩艘戰列艦、一艘航空母艦以及大量的護航艦艇,組成一支強大的艦隊,寸步不離地守在蘇格蘭的母港裏,隨時準備攔截。
英國首相丘吉爾,一提到這艘船就頭大,他給“提爾皮茨”號起了個外號,叫“野獸”。這頭“野獸”的存在,極大地牽製了盟軍的全球兵力部署。每當太平洋或者印度洋戰事吃緊,海軍將領們想要抽調軍艦時,海軍部的回答總是那一句:“不行,我們得留著它們對付‘提爾皮茨’。”
然而,這頭讓整個大英帝國寢食難安的“野獸”,實際上卻是個宅女,極少真正出海作戰。它唯一一次動用主炮進行進攻性行動,是在1943年9月,和“沙恩霍斯特”號戰列巡洋艦一起,耀武揚威地跑去炮擊了一下斯匹次卑爾根島上盟軍一個鳥不拉屎的氣象站。這感覺,就像用一把屠龍刀去切黃瓜,場麵很大,意義很小。
但它最“臭名昭著”的一次“戰功”,卻是在幾乎什麽都沒幹的情況下取得的。
1942年7月,一支代號為pq17的龐大護航船隊,滿載著援助蘇聯的物資,正艱難地航行在北極圈內。當時,英國海軍部突然收到了一個情報:不得了啦!“提爾皮茨”號離港了!
這個情報其實並不準確,“提爾皮茨”號隻是挪了個窩。但英國海軍部的官老爺們,瞬間就被“野獸”出籠的恐懼唬住了心髒。他們驚慌失措之下,做出了一個海軍史上堪稱災難性的決定:為了保護寶貴的護航艦隊主力艦,命令所有巡洋艦和驅逐艦立刻掉頭西撤,同時命令那些手無寸鐵的商船,解除編隊,各自“分散突圍”,自求多福吧。
這無異於把一群綿羊,從羊圈裏放出來,告訴它們:“狼來了,大家快跑啊,能跑一個是一個!”
結果可想而知。在隨後的幾天裏,那些在北冰洋上落了單的商船,成了德國u艇和俯衝轟炸機最完美的靶子。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一場“獵殺火雞”的遊戲。最終,pq17船隊的35艘商船中,有24艘被擊沉,無數寶貴的坦克、飛機和戰略物資,連同上千名船員,都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提爾皮茨”號,實際上隻是在峽灣口溜達了一圈,連一艘盟軍船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打道回府了。
這就是“存在艦隊”的威力。
盡管“提爾皮茨”號戰功寥寥,但英國人對它的威脅,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展開了一場持續數年、不計任何代價、想盡了一切辦法的獵殺行動。丘吉爾的命令很簡單:“弄沉它!不管用什麽方法!”
他們派重型轟炸機去炸,但峽灣兩岸高聳的山脈和德軍嚴密的防空火力、人工煙幕,讓高空水平轟炸幾乎不可能命中。
他們派航空母艦上的艦載機去炸,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投下了無數炸彈和魚雷,但“提爾皮茨”號皮糙肉厚,每次都是被炸傷,但從未致命。
最富想象力的一次,是在1943年9月,英國人發動了代號為“源頭行動”的偷襲。他們派出了幾艘x級微型潛艇,這些潛艇就像幾個水下的小蟲子,每一艘都由幾名蛙人駕駛,艇身下掛著兩枚巨大的鞍狀炸藥。它們悄悄地潛入戒備森嚴的峽灣,躲過了無數道防潛網和監聽哨,成功地在“提爾皮茨”號的船底安放了炸藥。
“轟!”的一聲巨響,雖然沒能炸沉它,但巨大的水下衝擊波將“提爾皮茨”號的船底和引擎震得一塌糊塗,直接讓它在船塢裏癱瘓了半年之久。
然而,隻要它還浮在水上,英國人就睡不著覺。最終的致命一擊,來自英國皇家空軍的王牌部隊——第617“堤壩終結者”中隊。這個中隊以炸毀德國魯爾區水壩而聞名,是一群專門跟各種“堅固目標”死磕的專家。
他們帶來了一種專門為此設計的、堪稱怪物的炸彈——重達5.4噸的“高腳櫃”巨型炸彈。這種炸彈被設計成符合空氣動力學的流線型,從萬米高空投下時,能達到接近音速的末端速度,其唯一的目的,就是憑借巨大的動能,像一根鋼針紮進豆腐裏一樣,穿透戰列艦厚重的水平裝甲,然後在船體內部爆炸。
1944年11月12日,在經曆了多次失敗的嚐試後,代號為“問答神”的最後一次空襲開始了。第617中隊和第9中隊的蘭開斯特轟炸機,再一次飛臨挪威特羅姆瑟附近的哈科亞島,這裏是“提爾皮茨”號最後的停泊地。
這一次,幸運女神沒有再眷顧這艘孤獨的女王。至少兩枚“高腳櫃”炸彈,精準地命中了它。炸彈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它引以為傲的裝甲,鑽進船體深處,引發了天崩地裂般的劇烈爆炸。緊接著,其中一座主炮彈藥庫被引爆,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巨大的爆炸將戰艦內部徹底撕裂。這艘排水量近五萬噸的巨艦,在短短11分鍾內,就迅速地傾覆,最終像一頭死去的巨鯨,倒扣在了峽灣的淺水之中。大約1000名德國水兵,隨同他們心中不沉的堡壘,一同走向了死亡。
“提爾皮茨”號的悲劇,在於它的一身武藝,卻無處施展。它像一個被囚禁在城堡裏的絕世美女,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美麗,卻沒人能一睹芳容,而她最終的結局,不是嫁給一個英雄,而是在無盡的騷擾和圍困中,病死在了自己的閨房裏。
“沙恩霍斯特”號:北角的騎士對決
與“提爾皮茨”號的“憋屈”相比,德國海軍另一艘主力艦——“沙恩霍斯特”號戰列巡洋艦的結局,則更像是一場充滿古典悲劇色彩的騎士對決。
“沙恩霍斯特”號和它的姊妹艦“格奈森瑙”號,在戰爭初期是德國海軍的明星。它們倆搭檔,在大西洋上神出鬼沒,擊沉了大量盟軍艦船,戰功赫赫。但在1943年12月,它迎來了自己的宿命。
當時,東線戰場的局勢正在急劇惡化,德國陸軍急需喘息之機。為了切斷盟軍對蘇聯的援助,“沙恩霍斯特”號在鄧尼茨元帥的嚴令下,受命出擊,攻擊一支前往蘇聯摩爾曼斯克的、代號為j 55b的護航船隊。
然而,它不知道的是,它的所有通訊,都已經被設在布萊切利園的英國密碼破譯中心所截獲。“超級機密”讓英國本土艦隊司令布魯斯·弗雷澤海軍上將,對德軍的行動計劃了如指掌。弗雷澤上將是一個心思縝密的指揮官,他決定將計就計,在巴倫支海的冰天雪地裏,為“沙恩霍斯特”號設下一個周密的、無法逃脫的陷阱。
12月26日,聖誕節的第二天,在北極圈內永恒的黑夜和漫天的風雪中,“沙恩霍斯特”號出航了。惡劣的天氣,使得它的保護傘——德國空軍的偵察機,根本無法起飛。它成了一個孤獨的獵手,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變成了獵物。
在風雪中,它首先遭遇了弗雷澤派出的前哨——三艘英國巡洋艦。在短暫的交火中,英艦的一發炮彈,幸運地命中了“沙恩霍斯特”號的前主雷達。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損傷,卻是致命的。在那個雷達技術已經成為海戰勝負手的時代,失去了主雷達的“沙恩霍斯特”號,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極夜風雪中,瞬間變成了一個“瞎子”。
盡管憑借著速度優勢,“沙恩霍斯特”號一度甩開了糾纏不休的英國巡洋艦,但它卻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一頭紮進了弗雷澤主力艦隊張開的血盆大口。
傍晚時分,弗雷澤的旗艦——“約克公爵”號戰列艦的雷達屏幕上,一個清晰的光點,正在向自己靠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約克公爵”號的雷達,牢牢地鎖定了對手。
“開火!”
“約克公爵”號的十門356毫米主炮,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第一次齊射,就取得了驚人的戰果。炮彈如長了眼睛一般,準確地命中了“沙恩霍斯特”號,摧毀了它前部的“安東”和“布魯諾”主炮塔。
“沙恩霍斯特”號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被打蒙了,但它仍然奮力還擊,並試圖利用速度優勢逃離。然而,在雷達性能和火炮數量上都處於絕對劣勢的它,敗局已定。追逐戰中,“約克公爵”號的一發關鍵炮彈,擊中了它的鍋爐艙,巨大的蒸汽噴湧而出,使其航速銳減。
這下,它再也跑不掉了。英國的驅逐艦們蜂擁而上,像一群圍獵的惡狼,用一輪又一輪的魚雷,撕開它最後的防線。在沉沒前的最後一刻,“沙恩霍斯特”號承受了來自“約克公爵”號、多艘巡洋艦和驅逐艦的、令人難以想象的毀滅性打擊。
它最終帶著1968名船員中的1932人,沉入了冰冷的巴倫支海。僅有36人幸存。
這場北角海戰,是歐洲戰場上,傳統的大炮巨艦之間,最後一次經典的對決。它的結束,也標誌著德國水麵艦隊,作為一個有組織的、有威脅的作戰力量,徹底退出了曆史的舞台。雷德爾元帥的巨獸之夢,到此,算是徹底地畫上了一個句號。
在德國海軍那些聲名顯赫的巨型戰艦的光環之下,還存在著一支更為神秘、更為獨特,也更符合德國海軍“非對稱作戰”精髓的破襲力量:裝甲艦和偽裝襲擊艦。
它們不像戰列艦那樣需要舉國之力去建造,但它們的故事,卻同樣充滿了傳奇、狡詐與悲壯。
“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故事,是這段曆史光榮而又悲傷的開篇。作為“袖珍戰列艦”的傑出代表,它在1939年戰爭爆發之初,就悄悄地潛入了南大西洋。在艦長漢斯·朗斯多夫上校的指揮下,它展開了一場堪稱完美的破交作戰。
在數月之內,它像一個幽靈,擊沉了9艘、總計5萬噸的盟軍商船,攪得整個南大西洋航運為之癱瘓。更難得的是,朗斯多夫艦長是一位恪守著舊時代騎士精神的軍人。他嚴格遵守海戰法則,在擊沉商船前,總會想盡一切辦法,確保所有船員都安全轉移到救生艇上,從不濫殺無辜。因此,他和他麾下的“斯佩伯爵”號,在敵人那裏,都一度獲得了一個“海上君子”的綽號。
然而,君子,終究鬥不過流氓,更鬥不過一群流氓。1939年12月13日,在烏拉圭的拉普拉塔河口,“斯佩伯爵”號遭遇了由英國海軍準將亨利·哈伍德指揮的一支英國分艦隊。
這支艦隊,從紙麵上看,根本不是“斯佩伯爵”號的對手。它由一艘重巡洋艦“埃克塞特”號和兩艘輕巡洋艦“阿賈克斯”號、“阿喀琉斯”號組成。英國巡洋艦上最大的火炮,不過是8英寸和6英寸,而“斯佩伯爵”號裝備的,可是11英寸280毫米)的巨炮。無論射程還是威力,德艦都占有碾壓性的優勢。
但哈伍德準將是個非常聰明的指揮官。他知道硬拚肯定不行,於是他玩了一招“分進合擊”。他命令三艘軍艦從不同方向,同時衝向“斯佩伯爵”號。這一下,就把朗斯多夫給難住了。他那兩座主炮塔,要麽一起打“埃克塞特”號,要麽一起打那兩艘輕巡洋艦,無法同時兼顧。
這場拉普拉塔河口海戰,成了一場經典的、以弱勝強的戰例。戰鬥中,英國的“埃克塞特”號幾乎被打成了殘廢,被迫退出戰鬥。但另外兩艘輕巡洋艦的小炮彈,也像無數隻煩人的蒼蠅,對“斯佩伯爵”號造成了關鍵性的損傷。其中一發炮彈,摧毀了它的燃油淨化係統,另一發則把廚房給炸了。
這意味著,“斯佩伯爵”號雖然看著還很威武,但它已經無法進行遠洋航行了,連船員吃飯都成了問題。無奈之下,朗斯多夫隻得將戰艦駛入中立國烏拉圭的首都——蒙得維的亞港,進行緊急修理。
這一進港,就給了英國人施展盤外招的機會。
在“斯佩伯爵”號維修的72小時裏,英國情報部門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空城計”。他們一方麵通過外交途徑,向烏拉圭政府施壓,要求他們嚴格遵守國際法,逼迫德艦限時離港;另一方麵,他們通過各種公開和秘密的渠道,瘋狂地釋放假情報。他們讓媒體大肆報道英國的戰列巡洋艦“聲望”號和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正全速趕來;他們在港口附近的民用無線電頻道裏,製造出大量艦隊集結的繁忙通訊假象。
這套組合拳,成功地把朗斯多夫艦長給忽悠了。他堅信,在港口外麵,一支包括航母和戰列巡洋艦在內的、他根本無法對抗的強大艦隊,正在等著他自投羅網。
麵對著艦體受損、彈藥不足、又被強大敵人圍困的絕境,這位“海上君子”在獲得柏林的許可後,做出了一個悲劇性的決定。
12月17日,在全世界媒體的注視下,“斯佩伯爵”號緩緩駛出蒙得維的亞港。然而,它沒有迎戰,而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在拉普拉塔河口,升起了一陣濃煙和衝天的火焰——朗斯多夫下令自沉了軍艦。
三天後,這位因無法將自己的戰艦帶回祖國而深感恥辱的艦長,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旅館裏,將一麵德國海軍的軍旗鋪在地上,身著軍禮服,用一把手槍,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亞特蘭蒂斯”號:影響太平洋戰局的幽靈
如果說“斯佩伯爵”號的結局是古典式的悲壯,那麽另一艘船的航行,則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海上傳奇。它的名字,叫“亞特蘭蒂斯”號。
它不是戰艦,而是一艘由普通貨輪改裝而來的“輔助巡洋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偽裝襲擊艦”。這些船,外表看起來和任何一艘扔在港口裏都毫不起眼的貨船一模一樣,但它們體內,卻隱藏著可以隨時掀開偽裝板的火炮、魚雷和水上偵察機。
它們的戰術,就是靠著精巧的偽裝——比如加一個假煙囪,改一下桅杆的樣式,甚至懸掛中立國或敵國的旗幟——悄悄地混入繁忙的商船航線,然後靠近目標,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升起德國海軍旗,亮出炮口,發動致命的突襲。
在艦長伯恩哈德·羅格的指揮下,“亞特蘭蒂斯”號德軍內部代號schiff 16)於1940年3月,開始了其堪稱史詩般的遠征。
這次遠征,持續了整整602天。它的航程,超過了16萬公裏,相當於繞地球四圈。它橫跨了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神出鬼沒,先後把自己偽裝成蘇聯船、日本船、荷蘭船、英國船……共計擊沉或俘獲了22艘盟軍及中立國商船,總噸位接近14.6萬噸。
然而,“亞特蘭蒂斯”號最重大的一個戰果,卻不是擊沉了多少船,而是截獲了一批文件。
1940年11月11日,它在印度洋,截獲了一艘名為“奧托墨冬”號的英國貨船。在對這艘船進行搜查時,羅格的船員,在船上的保險櫃裏,發現了一批用帆布袋裝著的、蓋著最高機密戳印的文件。
打開一看,所有人都驚呆了。這裏麵,居然是英國遠東司令部,對整個遠東地區軍事態勢的最高級別評估報告、英軍在遠東包括馬來亞和新加坡)的詳細兵力部署、新加坡要塞的完整防禦計劃、以及皇家海軍最新的密碼本!
這份情報的價值,簡直無法估量。它用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告訴了讀者:大英帝國在遠東的兵力是何等的虛弱和空洞,新加坡的防禦是何等的“紙老虎”,以及皇家海軍根本無力在歐洲和亞洲兩個戰場同時作戰。
羅格艦長深知這份情報的重要性。他立即將文件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一艘被他們俘獲的油輪上,派人火速送往當時還是中立國的日本,交給了德國駐日大使館。這份情報,最終被原封不動地遞交到了日本海軍高層的手中。
據說,日本海軍在研究了這份情報後,大喜過望。它極大地增強了他們發動“南進”戰略、挑戰英美在亞洲霸權的決心。它為日後日軍以極小的代價攻陷“堅不可摧”的新加坡要塞,以及在馬來海戰中擊沉“威爾士親王”號和“反擊”號,提供了第一手的、無價的寶貴信息。
可以說,“亞特蘭蒂斯”號這艘小小的偽裝襲擊艦,在無意之中,深刻地影響了整個太平洋戰爭的進程。
然而,幽靈終有被捕獲的一天。1941年11月22日,當“亞特蘭蒂斯”號在南大西洋,為u126號潛艇補充燃料時,它們約好會合的指令,被布萊切利園的“超級機密”所破譯。英國重巡洋艦“德文郡”號,根據情報的指引,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了海平線上。
麵對真正的軍艦,“亞特蘭蒂斯”號毫無還手之力。羅格艦長冷靜地下令自沉,並讓全體船員棄船。在u126的全力幫助和後續一係列傳奇般的救援行動下,羅格和他的三百多名船員,在海上漂泊了數月之後,大部分都奇跡般地返回了德國。
“亞特蘭蒂斯”號的史詩航行,成為了二戰中所有偽裝襲擊艦作戰的巔峰之作,也是最後的絕唱。
隨著“提爾皮茨”號倒扣在峽灣的淺水中,“沙恩霍斯特”號在北角的冰海裏永眠,“斯佩伯爵”號的悲歌和“亞特蘭蒂斯”號的傳奇都落下帷幕,德國水麵艦隊那華麗而又短暫的篇章,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
雷德爾元帥的巨獸之夢,徹底破碎了。
但是,德國海軍的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當那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鋼鐵巨獸,一艘艘地從海平麵上消失時,戰爭的真正重心,早已轉移到了那片陽光無法穿透的、陰冷幽暗的深海之中。
現在,輪到卡爾·鄧尼茨元帥和他的“灰色狼群”登場了。這些潛伏在水下的獵手,即將對盟國的海上生命線,發動一場險些成功的、人類曆史上規模最大的絞殺戰。
這,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真正的大西洋戰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