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玄霜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向雌皇的審視，沒有絲毫閃躲。
    “陛下，玄霜與公主殿下，在荒星重逢，於生育中心相伴，舊情未滅，新意漸生。”
    “情之所至，難以自持……我們逾越了界限，在未有皇室許可、未有婚姻約束之時，偷嚐了……禁果。”
    他的話語一出，會客廳內氣氛驟然一緊。
    紀玄霜字字清晰，將最難以啟齒的“罪狀”剖開，坦然置於雌皇麵前。
    虞從夢在他身後，手指微微蜷緊，卻沒有出聲打斷。
    “這是玄霜一個人的過錯。是我沒有堅守理智界限，沒有抵禦情念，冒犯了公主！”
    “一切罪責，玄霜願一力承擔，甘受陛下任何懲處，絕無怨言。”
    雌皇的眼神依舊深邃，看不出喜怒，隻是那敲擊扶手的指尖，節奏似乎慢了一拍。
    紀玄霜的聲音更沉，帶著一種初為人父的溫柔以及不容置疑的責任感。
    “而……我們之間，並非僅有情欲之過。公主殿下她……已跟玄霜生下一對雌兒。”
    “孩子們已經有24周了，我為她們取名為‘纖凝’和‘香祖’，現在正在創生方舟的培育艙中安然沉睡，她們都很健康。”
    他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神色複雜的虞從夢，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溫柔與歉疚，隨即又堅定地轉回雌皇。
    “纖凝與香祖，是我們相愛的證明，亦是獸神賜予我們最珍貴的禮物。她們的存在，是玄霜此生最大的榮耀，也是最重的責任。”
    “玄霜沒有及早將此事告知陛下，令皇室血脈流落在外，這是玄霜的第二大罪。玄霜，罪無可赦。”
    雌皇沉默了。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實質般落在紀玄霜身上，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的一切都剖析出來。
    廳內一片死寂。
    嵇奈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良久，雌皇才緩緩開口，聲音比之前更低沉，明顯能感覺到她有些疲憊。
    “紀玄霜，你倒是坦誠。冒犯公主，私誕皇嗣……樁樁件件，皆是大罪。”
    “抬起頭來，看著吾的眼睛。”
    紀玄霜依言抬頭，目光坦蕩。
    “告訴吾，”雌皇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如果今天，阿夢沒有豁出一切，在宴會上以帝國公主之尊，跪地求婚，為你正名，為你擋下所有明槍暗箭……”
    她微微前傾身體，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你，會如何做？”
    “纖凝與香祖，這對流淌著皇室血脈的子嗣，你又將……如何安置？”
    雌皇拋出了那個最核心、也最致命的問題。
    紀玄霜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
    他閉了閉眼，“回稟陛下，如果沒有阿夢的勇敢，玄霜恐怕還深陷怯懦與迷惘的泥沼。”
    他深吸一口氣，話語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坦誠。
    “我會……繼續逃避。我會將自己鎖在實驗室裏，用無窮無盡的數據和實驗麻痹自己。”
    “我會害怕麵對流言蜚語，害怕麵對過去的陰影，更害怕……因為我的存在，再次將阿夢和孩子們拖入漩渦中心。”
    他頓了頓，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痛苦與自責。
    “至於孩子們……我會盡我所能，在暗處守護她們成長。我會用我所有的知識和資源，確保她們健康、安全。”
    “我會努力讓她們遠離紛爭，在一個盡可能幹淨的環境裏長大。”
    “我會讓她們知道，她們是被愛著的，隻是她們的父母……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無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會等到……等到我認為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她們不受傷害的那一天，再……再向陛下請罪，向世人公開她們的存在。”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但依舊清晰。
    “這很自私，也很懦弱。我知道這會讓孩子們承受‘無名無分’的風險，讓阿夢獨自承擔更大的壓力。”
    “可是陛下，在阿夢沒有邁出那一步之前，我……我無法確定我的靠近，對她和孩子而言，是救贖還是新的災難。”
    “我害怕重蹈覆轍，害怕我的身份和過往，成為她們被攻擊的靶心。”
    “我寧願背負‘懦夫’和‘不負責任’的罵名，在暗處做我能做的一切，也不願因為我的‘勇敢’，將她們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雌皇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所以！你選擇將皇嗣隱於暗處？讓她們成為你怯懦的犧牲品？”
    “不！”
    紀玄霜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那是一個父親被觸及底線時的本能反應。
    “纖凝和香祖絕非犧牲品！她們是我和阿夢血脈的延續，是我此生最珍視的瑰寶！”
    “我的怯懦源於保護，而非拋棄！”
    “如果……如果陛下認為我的存在本身便是對皇室的玷汙，對阿夢和孩子們的威脅。”
    他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玄霜願自請流放，永世不踏入穹宇帝國的核心星域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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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求陛下開恩，允我以‘無名研究員’的身份，在遠方守護孩子們的數據，確保她們平安長大！”
    “玄霜所有財產、所有研究成果，皆可獻於皇室，隻求孩子們無恙！”
    這是紀玄霜能想到的，在絕境中守護孩子最好的辦法。
    他寧願放棄一切榮光、自由，甚至生命，也要換取孩子們的安全。
    這份擔當，沉重而決絕。
    廳內再度陷入死寂。
    虞從夢的淚水無聲滑落，為紀玄霜的剖白。
    因為他走到這步真的很不容易。
    雌皇靜靜地看著他，那審視的目光似乎要將他靈魂都看穿。
    許久，她緊繃的嘴角，終於緩緩地、極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紀玄霜，”雌皇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溫度，不再是冰冷的質問，她目光讚許，“你的罪，吾記下了。你的擔當，吾，看到了。”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紀玄霜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選擇在暗處守護，而非徹底逃避責任；你寧願背負罵名自我放逐，也要保全孩子。”
    “這份心意，是真。這份擔當，亦是真。比之許多道貌岸然者，強上百倍。”
    雌皇的目光轉向一旁淚眼婆娑的虞從夢。
    “阿夢的勇敢，撕開了你怯懦的繭殼。而你的擔當，證明了她的勇敢值得。”
    她微微抬手，釋放出一道精神力將紀玄霜扶起。
    “起來吧。皇室血脈，豈能流落在外，隱姓埋名？吾的兩個寶貝孫女，自當堂堂正正，立於陽光之下。”
    雌皇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
    “過去種種，如烙印在心。然，破鏡重圓，彌足珍貴。阿夢以真心贖過往，你以擔當護未來。吾準了。”
    她看向兩人，眉目慈祥，“去準備你們的婚禮吧。纖凝、香祖，待她們足月降生，吾會親自賜下此名，錄入皇室族譜，享皇嗣尊榮。”
    “紀玄霜，望你謹記今日所說的話，用你的智慧和擔當，輔佐阿夢，守護你們共同的家，守護帝國的未來。”
    “謝母皇陛下）恩典！”虞從夢與紀玄霜同時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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