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第五十次輪回:碎玉裏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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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萱的指尖還殘留著紅繩的粗糙觸感,空蕩蕩的腰間像缺了塊肉——那塊母親留的平安玉佩,陪她走過四十九次輪回,摔過禦花園的青石板,浸過坤寧宮的茶水,甚至在第37次輪回被郭寧妃踩碎過邊角,她都小心粘好繼續戴,可這次,是真的碎成了無法拚湊的碴子。
    “小主,內務府送新玉來了。”春桃捧著個錦盒進來,盒子打開時,暖玉的光澤映得人眼暈,可李萱隻掃了一眼就別過臉——再好的玉,也不是母親留的那塊了。
    “放著吧。”她聲音有點啞,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紅繩,突然想起母親臨走前說的話“這玉碎了,就是替你擋了災,別難過。” 當時隻當是安慰,現在才懂,那或許是母親早就知道什麽。
    正愣神,殿外傳來太監的唱喏“陛下駕到——”
    李萱慌忙起身行禮,膝蓋剛彎到一半,就被朱元璋伸手扶住“免了,剛查完玉佩的事,來看看你。” 他眼底帶著點探究,“太子那邊回話,說是在花盆碎片裏找到了玉碴,呂側妃院裏的小太監招了,是她讓人把玉佩藏進去的。”
    李萱垂著眼,沒接話。她知道朱元璋想聽什麽——或許是“謝陛下做主”,或許是“呂側妃太壞了”,可她心裏堵得慌,那句“謝謝”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好像不太高興?”朱元璋捏了捏她的下巴,指尖的薄繭蹭過她的皮膚,“嫌朕處置輕了?呂側妃隻被禁足三個月,是輕了點,但太子求情……”
    “不是的。”李萱終於抬頭,睫毛上還沾著點濕意,“臣妾隻是覺得,一塊玉而已,不值得鬧這麽大。”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不想因為一塊碎玉樹敵,可心裏的委屈又實實在在。
    朱元璋笑了,伸手擦掉她睫毛上的水珠“傻丫頭,朕知道你念舊。這樣吧,讓玉匠把碎玉收起來,嵌在金托裏做成項鏈,既保住了念想,又能戴,怎麽樣?”
    李萱愣住了。她從沒想過朱元璋會說這個——他向來隻關心“規矩”“大局”,哪會在意一塊碎玉的“念想”? 心裏那點堵著的氣,突然就順著這聲“傻丫頭”泄了出去。
    “謝陛下。”她聲音輕了些,帶著點被看穿心思的不好意思。
    “謝什麽,”朱元璋捏了捏她的臉,“你是朕的人,護著你不是應該的?”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點,“不過呂側妃這事,怕是有人在背後挑唆,你往後在東宮走動,多留個心眼。”
    李萱點頭,心裏卻明鏡似的——挑唆的人還能有誰?郭寧妃這幾日看她的眼神,都快淬出毒了,指不定就是她攛掇呂氏搞事,想借東宮的手除掉自己。
    正想著,殿外又吵起來,聽聲音是郭寧妃的掌事姑姑,扯著嗓子喊“我們娘娘好心送補品,憑什麽不讓進?”
    李萱和朱元璋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裏的了然。
    “讓她進來。”朱元璋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口,“朕倒要看看,郭寧妃又有什麽‘好心’。”
    姑姑進來時,手裏的托盤端得筆直,上麵擺著個燉盅,蓋子一掀,燕窩的甜香漫了滿殿。“我們娘娘說,萱嬪妹妹近日勞心,特意燉了血燕補補身子。” 她說話時眼睛瞟著李萱,那眼神像是在說“看你敢不敢吃”。
    李萱心裏冷笑——第22次輪回,郭寧妃就用燕窩下過藥,讓她起了一身紅疹,差點被朱元璋厭棄。這次故技重施,當真是把別人都當傻子。
    “寧妃姐姐有心了。”李萱沒動筷子,反而看向朱元璋,“陛下,臣妾記得太醫院說,臣妾體質偏熱,不宜多吃燕窩,不如賞給旁邊殿裏的小太監吧?也算不辜負寧妃姐姐的好意。”
    朱元璋放下茶杯,眼底帶著點笑意“你身子要緊,既然太醫說了不合適,就別勉強。” 他看向姑姑,“回去告訴郭寧妃,心意朕領了,但萱嬪的身子得聽太醫的,讓她往後別費心了。”
    姑姑的臉瞬間僵住,想說什麽,卻被朱元璋一個眼神堵了回去,隻能悻悻地端著燉盅走了。
    “你倒是機靈。”朱元璋看著她,眼裏的笑意更深了,“知道把朕拉出來當擋箭牌。”
    “不是擋箭牌,是實事求是。”李萱拿起塊點心遞給他,“陛下嚐嚐這個,剛做的綠豆糕,不甜。” 她故意把“不甜”兩個字說得輕,知道朱元璋最近總說嘴裏發膩。
    朱元璋咬了一口,果然點頭“嗯,這個不錯。” 他嚼著點心,突然話鋒一轉,“馬皇後讓人來問,說你最近總去東宮,是不是和太子妃處得好?”
    李萱心裏咯噔一下——馬皇後這是在敲打她? 連忙回話“太子妃端莊大氣,臣妾很敬佩,隻是偶爾過去坐坐,不敢多打擾。”
    “嗯,知道分寸就好。”朱元璋沒多說,可李萱看得出,他這話裏有話。 馬皇後向來不喜歡後宮嬪妃和東宮走太近,怕結黨營私,這次特意讓人來問,怕是已經對她起了疑心。
    果然,沒等李萱想出怎麽應對,馬皇後的人就來了,說是“娘娘新得了些江南的新茶,請萱嬪過去嚐嚐”。 春桃在旁邊拽了拽她的袖子,眼裏滿是擔心——誰都知道,馬皇後的“請喝茶”,十有八九是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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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萱深吸一口氣,對著朱元璋福了福身“臣妾去去就回。”
    朱元璋揮揮手,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著,沒說“朕陪你去”,也沒說“小心點”,可那敲擊的節奏,卻讓李萱莫名定了點神。
    坤寧宮的茶果然很“新”——剛摘的龍井,帶著股生澀的青草氣,泡在白瓷杯裏,葉子舒展得很慢。 馬皇後坐在主位,手裏轉著佛珠,沒看她,隻淡淡說“嚐嚐,江南剛送來的,說是今年第一撥。”
    “謝娘娘。”李萱端起茶杯,指尖剛碰到杯壁就覺得燙,原來杯子是燙過的,故意讓人不好下口。 她慢慢吹了吹,小口抿了點,青草氣刺得舌尖發麻,卻還是笑著說“清冽爽口,多謝娘娘賞賜。”
    “爽口就多喝點。”馬皇後終於抬眼,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紅繩上,“聽說你那塊玉佩碎了? 可惜了,老物件總是有念想的。”
    “是挺可惜的,但陛下說要嵌成項鏈,也算留個念想。”李萱故意提朱元璋,想看看馬皇後的反應。
    馬皇後果然頓了頓,佛珠轉得快了點“陛下倒是疼你。 不過你也知道,後宮不比別處,太受寵容易招是非,尤其是……” 她沒說完,卻用眼神掃了眼東宮的方向。
    李萱心裏透亮——這是明著警告她,別仗著朱元璋的寵,就敢和東宮攀關係。 連忙起身行禮“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往後定當謹守本分,不多走動,不給陛下和娘娘添麻煩。”
    “你明白就好。”馬皇後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你是個聰明孩子,別走錯路。 去年郭惠妃就是太急著往太子妃跟前湊,結果呢? 到現在還被陛下冷著。”
    李萱低著頭,心裏把馬皇後的話嚼了幾遍——郭惠妃的事她記得,第41次輪回時,郭惠妃想讓女兒嫁給朱允炆,總去東宮送東西,被馬皇後抓住把柄,說她“幹預儲位”,直接罰去守陵三個月。 現在馬皇後提這個,是把話挑明了再往東宮跑,郭惠妃就是例子。
    “臣妾記住了,絕不敢妄動。”李萱說得懇切,心裏卻在盤算——不去東宮,怎麽查朱雄英的事? 她總覺得,朱雄英的死沒那麽簡單,呂氏敢在東宮動手腳,背後肯定有人撐腰,說不定就和時空管理局有關。
    正想著,馬皇後突然說“對了,你母親……娘家是做什麽的? 前幾日聽陛下說,你母親是個能人?”
    李萱的心髒猛地一縮——來了! 馬皇後果然開始查她的底細了。 母親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馬皇後這種對“外人”極度敏感的人。
    她捏緊了茶杯,指尖泛白,臉上卻堆著笑“臣妾母親就是個普通婦人,早年做點小生意,去世得早,陛下是抬舉她了。” 她說得飛快,故意讓語氣帶著點慌亂,像是在掩飾“母親身份低微”的窘迫。
    馬皇後盯著她看了半晌,佛珠停了“是嗎? 可有人說,你母親當年和前朝的欽天監有來往,懂些旁門左道?”
    李萱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這話是郭寧妃傳的吧? 第19次輪回時,郭寧妃就編造過她母親“會妖術”,想把她打成“妖孽”。 沒想到這次換了個說法,還扯上了欽天監。
    “娘娘明鑒!”她“撲通”跪下,膝蓋磕在金磚上,疼得她悶哼一聲,“臣妾母親連字都認不全,怎麽可能和欽天監來往? 這定是有人故意造謠,想害臣妾!” 她抬起頭,眼裏含著淚,卻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臣妾雖是小門戶出身,卻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絕不敢沾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她知道,馬皇後最吃“示弱但倔強”這套。 果然,馬皇後的臉色緩和了些,抬手讓她起來“起來吧,朕也隻是聽說。 後宮裏的閑話多,你別往心裏去。” 她頓了頓,又說,“不過往後行事,更要謹慎,別給人留下話柄。”
    “謝娘娘恩典。”李萱站起來,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心裏卻鬆了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從坤寧宮出來,太陽已經偏西,金紅色的光把宮牆染得暖暖的,可李萱卻覺得後背發涼。 馬皇後的試探隻是開始,郭寧妃的算計不會停,呂氏被禁足肯定也憋著壞,更別提那個藏在暗處的時空管理局…… 她低頭摸了摸腰間的紅繩,突然想起母親留的另一塊東西——藏在發髻裏的雙魚玉佩碎片,上次清洗時掉出來一小塊,她一直收著。
    原來母親早就留了後手。 李萱抬手理了理頭發,指尖觸到發髻裏的硬物,心裏突然定了點——不管這第五十次輪回有多難,她都得找到完整的雙魚玉佩,不光是為了躲開追殺,更是為了弄明白,母親到底是什麽人,她和時空管理局之間,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回到自己的殿裏,春桃趕緊給她敷膝蓋,藥膏冰冰涼涼的,壓下了磕在金磚上的鈍痛。 “小主,剛才坤寧宮的小太監偷偷跟我說,馬皇後讓掌事嬤嬤去查您母親的底細了。” 春桃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慌。
    李萱沒慌,反而笑了笑——查吧,母親的身份哪那麽好查? 時空管理局的高管,哪是後宮嬤嬤能摸清的。 她現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朱元璋剛才在殿裏敲桌子的節奏,和她小時候聽的“摩斯密碼”有點像,短、長、短…… 像是在說“小心郭”。
    是她想多了,還是朱元璋其實知道些什麽? 李萱拿起內務府送的新玉,對著光看,玉裏的紋路像極了迷宮,就像她現在的處境——看似處處是路,實則每一步都藏著陷阱。
    但她不怕。 第五十次輪回又怎樣? 她帶著四十九次的記憶,知道誰會在背後捅刀,知道哪杯茶不能喝,知道哪句話能戳中人心。 更何況,她現在有了新的目標找到雙魚玉佩的另一半。
    “春桃,”李萱把玉放下,“去打聽一下,去年負責打掃欽天監舊址的太監,現在在哪當差。”
    春桃愣了一下,還是點頭“哎,這就去。”
    看著春桃的背影,李萱走到窗邊,望著天邊的晚霞。 晚霞是緋紅色的,像極了第39次輪回時,她被郭寧妃推下蓮池時看到的顏色,那次她差點淹死,是母親的玉佩在懷裏發燙,讓她掙紮著抓住了浮木。
    這次,她不需要浮木了。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浮木。
    第五十次輪回,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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