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使楚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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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了幾日之後,使團繼續出發了。出了陽城之後,他們不會再做停留,下一站就是楚國現在的都城壽春。
    昭明一路上還在想之前發生的事情,這一趟是去楚國公幹,自然是沒辦法帶著沅。
    昭明贖買出弟妹之後,帶著她尋到了她要來投奔的親屬,是她的一個小姨。姨母見自己的外甥女被折磨成了這樣,心疼不已,兩人抱在一起哭了許久。
    “弟妹,”昭明朝著沅道歉,“我原本是要帶弟妹同行的,無奈有規定在,不能私自帶人,還請弟妹恕罪。”
    “季哥,你這是說的哪裏話,”沅準備下跪,被昭明攙扶起來,“要不是季哥幫忙,我還要繼續去穀倉裏舂米幹活,我謝謝季哥還來不及,怎麽會責怪你呢?”
    “弟妹暫且忍受幾日,”昭明聽了之後,咬咬牙說,“待我從楚國歸來,一定帶你入秦國,就算是變賣家產也要將你贖為庶民。”
    “多謝季哥,”沅哭著說,“您的大恩大德我絕對不會忘記的,以後但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您盡管說。”
    這都是什麽事啊,昭明想不明白。
    雖然他並沒有前任主人那些和邵晉一起長大的點滴記憶,但在他在家養病的那些時間,邵晉經常來走動,也算是一個熟識的人了。
    當初不帶邵晉去鹹陽,原本是怕他大大咧咧的,觸犯了嚴苛的秦律,結果沒成想反而是害了他。
    但是這個世界上哪有後悔藥呢?他隻得接受這個現實,安慰了弟妹幾句,轉身回到出使的隊伍裏去,收拾出發了。
    雨雖然停了,但是路麵依舊泥濘,很不好走。
    前往壽春的路上大大小小的有許多河流,昭明找到了一個本地的向導,雖然隻會說楚語,而且連腔連調的,整個使團隻有昭明能聽懂個大概,但他確實對這附近很熟悉,帶著他們走過的河都很淺,可以直接涉水度過。
    “縆瑟兮交鼓,
    蕭鍾兮瑤簴;
    鳴篪兮吹竽,
    思靈保兮賢姱;
    翾飛兮翠曾,
    展詩兮會舞;
    應律兮合節,
    靈之來兮敝日”
    走著走著,他們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歌聲,聲音來自於道路的右側。
    “大人,”昭明聽到動靜,來回報王綰,“需要去查看一下嗎?”
    “不必了,”王綰思考了一下,“這裏已經是楚國地界了,再說又不是有人擋了路,繼續前進吧。”
    “喏,”昭明領了喏,車隊繼續前進,路過了傳來歌聲的田野。
    隻見田地裏站著幾個農民,正在插秧,田埂上則站著許多穿著花色長袍,帶著麵具的人,一邊敲鑼打鼓,一邊唱歌跳舞,幾個小孩子在他們之間竄來竄去,好不快活。
    “這是在幹什麽?”昭明問那個向導。
    “大人,這是在春種啊,”向導回答,“他們唱的,這是祭祀的歌,為的是求神保佑,今年有個好收成。”
    “他剛才說什麽?”王綰看到了這個場景其實也有點好奇,見昭明和向導在談論這件事,於是問昭明。
    “回大人,”昭明告訴王綰,“向導剛才說,這是農民在春種前祈福,想要今年有個好收成。”
    “這樣啊,”王綰聽了之後搖搖頭,“想要好收成,應該不違農時,按照四季的節律,使用合適的工具和耕種的方法,求神有什麽用呢?”
    確實,昭明內心裏是支持王綰的。
    “前麵再直走,大概七八百裏就是壽春了,”在壽春附近,向導和昭明告別,“我先回去了,還要種地呢。”
    “好,”昭明拿了說好的工錢給向導,“對了,你回家種地,要記得按照方法來種,比如節氣什麽的,這東西求神是沒用的,要靠精心耕作。”昭明想到了王綰的話,他提醒向導。
    “唉,一年四季,都拴在這田上,還要怎麽細致呢?”向導聽了之後,無奈的說,“大人啊,您一路來應該也經曆過了,這天啊,三不著的就下雨,雖然說春雨貴如油,可這下起來,也叫人愁啊。人事我們當然會盡的,可這老天不能不孝敬啊,不然他老人家發怒,多下幾場雨,我們這些凡人再怎麽努力,也是沒有用啊。”
    昭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和向導行禮告別了。
    說到底,春秋戰國這時候,生產力是最根本的問題,即使是有《田律》指導生產,獎勵農耕的秦國,地裏的收成其實也高不上許多。
    辛辛苦苦一年,卻隻能勉強溫飽,但凡有點天災人禍,立馬就要為肚子發愁,這樣的現實,又怎麽要人不去寄希望於上天呢?
    他沒有太多時間去細想這些東西,車隊眼看就到了壽春城下。
    “這兩位官爺,”籲糜冶出來和守城的官兵行禮,他拿出了使團的文牒給他們看。
    “我不識字,”小兵說。
    “哦,這寫的是我們是秦國來的使團,”籲糜冶解釋說。
    “今天有說會有使團過嗎?”小兵問另一個小兵。
    “有啊,前幾天說過的,這幾天有秦國的使團來,你糊塗了?”另一個小兵顯然更清醒,他趕緊拉著這個和籲糜冶行禮,然後自己帶他們進了壽春,還另外找了一個趕緊去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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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就進來了?”籲糜冶回來之後,昭明問他。
    “難道不該這樣嗎?”籲糜冶奇怪。
    “不是應該楚王親自出來,郊迎幾十裏之類的,”昭明回答。
    “大人啊,”籲糜冶提醒昭明,“咱們這是戰敗出使,哪有這個待遇啊。”
    對哦,昭明差點忘了,說起來秦國的戰敗多少還是他造成的,現在他竟然又跟著秦國的使團來了楚國。
    我這是在幹什麽?昭明自己也被自己的操作給迷惑了。自己打敗自己,然後上趕著來等著別人羞辱自己?
    帶著滿肚子的問號,昭明跟著使團的隊伍住進了楚國的驛館。
    一進門,正對著大門放著一個虎座鳥架鼓,這東西昭明在博物館見過,通體是黑色的,有一些紅黃的花邊,兩邊是兩頭鳥,中間是一個鼓。
    現在荊州的不少酒店也還是放著這東西,不知怎麽的,竟然讓他感到有些親切。
    王綰對於這些擺設顯然沒什麽興趣,他收拾停當之後,叫來了左右副使。
    “籲先生,你對楚國的政局很了解?”他問右使。
    “耳聽目聞了不少,”籲糜冶回答。
    “好,”王綰拿出一份名單,“你找幾個可靠的下屬,把隨行帶來的蜀錦珠寶等物分出來一部分,隨我去拜會這些名單上的人。就說如此如此。”他吩咐道。
    昭明聽了一愣,他沒想到原來這次出使還有間諜戰的任務。
    “左使,”吩咐完籲糜冶之後,王綰叫昭明。
    “臣在,”昭明跪下行禮。
    “來日楚王召見,你隨我一同去見楚王,”王綰說。
    “喏,”昭明領喏。
    “到時候,可要放聰明些,”王綰交待。
    “是,”昭明回答。
    不知是什麽緣故,楚王並沒有馬上召見秦國的使者。
    王綰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也沒有多話,把工作的重點放在了拜會那些對楚國有二心的臣子上,昭明則是留在驛館處理一些日常的雜事,沒有跟去。
    “見過景大人,”王綰來到景氏的府邸拜會。
    “拜見秦使,”景氏的老臣來接見他們。
    “老先生,不必多禮,”王綰扶起了景氏的老頭。
    “請問秦使此次來,有何吩咐?”景氏小心翼翼的問。
    “唉,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王綰笑著說,“先生有恩於秦國,我們從秦國來,自然要想著先生。”
    在李斯的名單上,這位景氏的老臣是收禮收的最多的,雖然他早已經退休,不能上朝,但是景氏一族內部的事務還是都要經過他來處理。
    “老臣,不敢言恩。”老頭顫顫巍巍的說。
    “有何不敢言,”王綰讓手下把金銀珠寶拿進來。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老頭推辭。
    “唉,我們秦國,講究一個輪功行賞,沒有什麽使不得的。”王綰說,“以後如果秦楚有戰事,還請景氏一族多多幫助啊。”
    “大人啊,”老頭子說,“我是楚臣,要怎麽幫助秦國呢?”
    “和以前一樣就行,”王綰說,“到時候若秦國取勝,你景家今天是楚國的貴族,明天就是秦國的貴族。”
    “好吧,好吧。”老臣語氣緩慢的答應下來。
    “大人,大人,”王綰還打算客套兩句,忽然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仆人。
    “怎麽了?”王綰心知不妙,於是拉著仆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
    “大人,”仆人氣喘籲籲的說,“驛館被圍起來了
    “什麽?”王綰震驚,“是什麽人?圍了幾時了。”他趕快帶著仆人往回走,甚至沒去和景氏的老頭道別。
    驛站這邊,王綰離開之後,昭明正在看書,這幾天他發現此處擁有不少古楚國的書,他都拆開竹筒看了看,不過上麵的字很多不認識,隻能看個大概。
    “先生,”驛館的小二跑了過來,臉上掛著一副非常為難的表情。
    “怎麽了?”昭明心裏覺得不妙,於是問跑堂。
    “門外有幾個打扮華麗的老爺,氣衝衝的來堵門嘞,”跑堂著急的說。
    “啊?”昭明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跟著跑堂一起來到門口。
    隻見一個穿著白底藍袍,梳著楚人發型的士大夫立在人群當中,身後跟著一些家丁仆人,抬著幾箱東西正堵在那裏。
    來往的行人都低著頭不敢往這邊看,有一個小孩好奇朝這裏望了一眼,立馬吃了家長送的一個腦瓜崩,哭著跑走了。
    “你就是秦國的使節?”那個藍袍士子問昭明。
    “回大人,小人是左使,”昭明行禮,“主使大人和右使外出有事,您有什麽事情可以由我來轉達。”
    “哼,”那個士子雖然看起來很憤怒,但是他臉上卻帶著悲傷的神色,“秦國,一個堂堂的泱泱大國,竟然也會在背後搞這些把戲?”他指了指背後的幾個箱子。
    昭明其實認得那幾個箱子,他前幾天搜尋車夫丟失口糧的時候看到過,是秦國帶來的裝寶物的箱子,但是眼下並不清楚來人要做什麽,於是他開始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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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小的不知啊。”他回答。
    “別給我裝傻,”士子並沒有上當,“前幾日我不在家裏,我弟弟個沒出息的東西,竟然收了這些敵國的東西,我剛才已經家法伺候了,這些東西,在下如數奉還,請秦使好自為之。”
    “好的,我會傳達的,”昭明行禮,“敢問這位大人尊姓大名,我好通報主使。”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藍袍士子說,“在下羋姓屈氏,名為問天。”
    “大人可是屈子的後人?”昭明問道。
    “與你何幹?”屈問天顯然並不想和昭明多聊,“好了,東西都在這裏了,我們走。”他對仆人說,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去了。
    這麽禮貌,就隻是還了東西?所以帶這麽多人到底是來幹嘛的?昭明不太理解。
    如果換成是昭明,找著這個機會,至少要衝進去,把收買官員的名冊搶出來獻給楚王。
    可惜了,這個屈問天,昭明心想,雖然好像是個忠臣,但也確實是有夠迷的。
    屈問天走後沒多久,王綰急匆匆的回來了。
    “見過主使,”昭明行禮。
    “包圍使館的人呢?”王綰氣喘籲籲。
    “走了,”跑堂插話,“多虧了這位昭大人。”
    啊?昭明愣住了,不,其實我也沒做什麽。他想說。
    “是這樣啊。”王綰鬆了一口氣,“有勞副使了。”
    “大人,”昭明實話實說,“這其實並不是小人的功勞,來人是屈家的人,隻是送還了禮品,並沒多刁難小人。”
    “屈家是吧,”王綰點點頭,好,記下了。
    我是不是不該說,看到王綰的反應,昭明心想。
    在這件小事之後,楚國的王室終於有了反應,接見使節的時間定在了三日之後。
    晚上,昭明收拾洗漱了一下,在腦海裏構想了一下在楚國朝堂該怎麽反應。這幾天昭明的燒雖然退了,但身體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準備了一會之後,他累了,於是決定睡覺。
    “刷,嘭。”正要入睡時,忽然聽到了一陣響聲。
    誰啊?他坐起來,左右觀察了一下,在院牆附近發現了一片竹簡,綁在一塊石頭上。
    “明日,雲夢館。”竹簡上寫著。
    這是什麽意思?昭明看看四下無人。這是給我的嗎?他不敢確定,但還是悄悄的把竹簡藏了起來。
    麵見楚王在後天,明日確實無事。他盤算了一下。
    還是去吧,反正來都來了,去看看這是怎麽回事。他最終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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