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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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明再次醒來時,首先入耳的是大雨的聲音。嘩啦啦的雨落在樹葉上,以及地上的水潭裏,聲音清冷而且響亮。
    “先生?先生!”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昭明循著聲音看過去,身邊坐著一個有點熟悉的人。再仔細一看,李左車也在,正在房間裏另一張床上睡覺。
    “先生你終於醒了,”坐在身邊這人拉起了自己的手,激動的說,眼睛裏還閃著淚花。
    現在這個情況,我要是問你是誰,會不會有點尷尬。昭明迷迷糊糊的想。
    在一旁的李左車聽到了動靜,坐了起來。
    “將軍,你看,先生醒了。”那個有些熟悉的人對李左車說。
    “我看看,”李左車走過來,用手在昭明眼前轉了轉。
    “好像並不是很清醒,”李左車說,“眼睛都不跟著轉。”
    昭明這時候雖然有意識,但確實還是有些模糊,就像是半夜三點沒睡的感覺,雖然他已經不知道睡了多久。
    “總是比之前好一點了,”那個有點熟悉的人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拿下了昭明頭上的毛巾,摸了摸。
    “也不發燒了,”他說。
    “好像是的,”李左車也過來摸了一下。
    “昭先生,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李左車試探著問。
    昭明想回答“能”,但不知為什麽,感覺沒有力氣說話,他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個人開心的竟然哭了起來。
    “誇張了誇張了,”李左車笑著安慰那個人,“我不是和您說過一定沒事的嘛。”
    那個,我這也不能叫沒事,隻能叫沒死。昭明心想。
    “先生,您要是不舒服就繼續休息吧,不要緊的。”那個人說。
    雖然昭明依舊是沒有認出這是誰,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人相當溫柔,而且很是關心自己。他感覺很安心,於是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這到底是誰啊?他半夢半醒的回想,難道是沒見過麵的大哥或者四弟嗎?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他聞到了中藥的味道,再次醒了過來,剛才陪在身邊的那個和藹的大哥現在躺在旁邊床上睡覺,李左車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這一次醒來昭明確實是清醒了,不過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這裏是哪,周圍的人都是誰,仿佛是又穿越了一次一樣。
    “大人啊,您終於醒了。”門外進來一個仆人打扮的人,手裏端著一碗藥。
    “是啊,托你們的福。”昭明笑一笑。
    “來,您先把這藥吃了吧。”仆人把藥碗遞給昭明,“勞煩您稍微輕聲些,君侯這兩天可擔心壞了,一直到見您剛才醒了這才合眼。”
    君侯?昭明愣了一下,在他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裏,一般都是用君侯來稱昌平君。
    不會吧?昭明差點把藥噴出來,他轉頭過去仔細看那個睡著的人。
    知道這是昌平君後,仔細看還是能認出來的,但要是不知道這是昌平君,那就真是仿佛換了個演員。
    這是怎麽做到變化這麽大的?昭明仔細分辨了一下,昌平君最大的變化應該是瘦了,還不隻瘦了一點,是瘦了半個人下去。
    看來,雖然嘴上不提,削爵奪封對昌平君的打擊還是挺大的,從外表上就能看出來。昭明心想。
    以及,雖然不太恰當,但昭明竟然思考起了要不自己也稍微減一點體重,因為這個效果看起來是真的很明顯。
    大概因為不是正常的睡覺時間,昌平君睡的並不安生,聽見他們說話,就醒了。轉過頭來看見昭明醒了,昌平君笑了。
    “好久不見,”昭明也笑了,他對昌平君說。
    “先生你可嚇死我了。”昌平君一臉疲憊,“我真的以為要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這不是沒事嗎?”昭明安慰道,“君侯且寬心。”
    “好,”昌平君淡淡的笑笑,“就依先生,沒事就好。”
    “這裏是哪裏啊?”昭明依舊感覺頭暈,他扶了扶額頭,問道。
    “頭還暈嗎?”昌平君靠過來,試探了一下昭明的體溫,確認他現在沒有發燒了。
    “有一點,”昭明實話實說,“不過沒事,我經常會有一點暈的,早習慣了。”
    “這可不能習慣,”昌平君說,“以後有什麽不舒服都要早點和我說,我立刻就叫醫師來。”
    “不用,”昭明說,“我大老粗一個,又不是沒出閣的黃花閨女,犯不著這樣。”
    “什麽叫沒出閣?”昌平君竟然沒有聽懂,不過他沒有追究這一點,“先生可千萬莫要說犯不著的話,一定得這樣,記住了嗎?”
    “好,”昭明沒有堅持,他答應了。
    “這都說到哪去了?”隨後,昭明笑一笑,“我方才在問,咱們這是在哪裏啊?”
    “這裏是藍田,已經是秦國了。”昌平君告訴他,“使團裏的仆人說你在壽春忽然就昏過去了,一直到剛才才醒。”
    “這樣啊,”昭明點點頭,“那我是為什麽會昏迷?”
    “醫師說是家族病,”昌平君也聽的不是太懂,“就像詛咒一樣,你得什麽病都會比別人重。”他簡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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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昭明倒是挺明白的,免疫缺陷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昭族這種貴族喜歡內部通婚,有很多近親結婚導致的。
    “你怎麽這麽冷靜,”昌平君看見昭明的反應,相當的不理解,“先生您自己身上有一種治不好的病,難道您不覺得難過嗎?”
    “有一點吧,可是難過也沒有用啊,”昭明說,“又不是我一傷心它就好了。既然這樣,還不如開心點。”
    這世界上真的可以有這麽豁達的人嗎?昭明的態度讓昌平君感到很驚訝,內心不禁又對昭明增添了幾分敬重。
    “哎呀,”昭明自己仿佛是想起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沒有剛才淡定了。
    “怎麽了?”昌平君問道,“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這是遺傳病啊?”昭明撓了撓頭,“我的兄弟和孩子不會也得了這病吧。”
    “先生且寬心,等到你稍微好一些,回到鹹陽之後,我讓醫師也給令昆令郎看看診。”昌平君安慰昭明。
    “好,多謝君侯,”昭明準備行禮,被昌平君製止了。
    “先生不要多禮,”昌平君說,“你就先好好休息著,莫要傷神。”
    “行,這個不難。”昭明笑著說。
    “唉,”看見昭明這麽樂觀,昌平君的心情變的非常複雜,不知道這樂觀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對了,”昭明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君侯是怎麽知道我病了的?”昭明問。
    “是你推薦來的李將軍說的,”昌平君回答,“李將軍為寬我的心,還說隻是受了點風寒。”
    不不,他沒說謊,他見到我的時候確實沒有這麽嚴重。
    “唉,先生你醒了,”李左車從外邊走了進來。
    “見過李將軍,”昭明要行禮。
    “不用不用,太客氣。”李左車說。
    “對了,這個先還你,”李左車摸了摸口袋,拿出了昌平君的紋章。
    “好,”昭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發揮”,覺得有些丟人,趕緊把紋章接過來收好。
    “您瞧我說什麽來著,”李左車笑著對昌平君說,“先生可把這東西寶貝的緊,當初給我的時候交待了好多次,生怕丟了。”
    “不要緊的,”昌平君對昭明說,“這個物件我這裏還有,先生不必如此重視。若是先生喜歡配飾,改日我找人打一對玉的送給先生和夫人。”
    太好了,不是就這一個,昭明長舒一口氣。
    “君侯,”昌平君正要繼續說什麽,卻被仆人叫了出去。
    “不知李將軍此行,可有收獲?”昌平君離開以後,昭明問李左車。
    “你這個主人,為人確實不錯,是個寬厚長者,這段時間我在這裏過的挺開心的。”李左車回答。
    “但要是讓我實話實說,在其他方麵,我暫時是沒看出這位昌平君有什麽過人之處。”他話鋒一轉,“單就政治能力這方麵來看,君侯的才華隻能說是勉勉強強,與先生你,還有出使楚國的那位王大人相比,都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我是應該開心還是不應該,聽李左車這樣說,昭明一時語塞。
    “先生既然有能力和大誌向,何不守拙藏鋒,以備天時,岸邊直餌以待雄主?”李左車半建議半疑問,“如此屈身於中材之君,李某竊以為有些不合算。”
    這李左車,說起話來,真是有種不顧人死活的直白,昭明心想。
    昭明一行人現在正下榻在藍田的一間客舍,當昭明和李左車在房間裏議事的時候,昌平君被仆人帶到了一樓的雅座。
    “見過君侯,”雅座裏一個麵白唇紅的年輕士子正等著他,見他來了,起身行禮。
    “免禮,”昌平君回答,“請問,先生您是?”
    “在下是齊國的庶公子田響,”年輕士子回答,“如今在秦國為質子。”
    “原來是田公子,”昌平君行禮,他之前聽昭明提起過這人,但直接見麵這還是第一次。
    “君侯不必多禮,”田響說。
    “不知田公子到此,有何貴幹啊?”昌平君問道。
    “偶然間獲得了一件東西,特來送還,”田響說著,一個手下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一片木牘。
    “這是?”昌平君拿起來一看,頓時失色,這片木牘正是不知去向的司毋檢的投書,不知為何落在了田響的手裏。
    “可不隻這一封,”田響笑笑說,“君侯的手下人可真是不小心,這東西萬一要是落在秦國人手裏,恐怕今日你我就無法見麵了。”
    “是,公子說的是,”昌平君接過木牘收好。
    “既然我幫了君侯如此大的忙,君侯難道就不想有什麽表示?”田響見昌平君並不是很開竅,於是暗示道。
    “先生想要什麽樣的奇珍異寶?”昌平君回答,“無論是玉石還是瑪瑙,隻要開口,某一定奉上。”
    “哈哈哈,君侯好爽快,”田響笑一笑,“可惜在下對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麽興趣。”
    “那,田公子想要什麽?”昌平君問。
    “我想要的東西,說難也難,說簡單,卻也簡單,”田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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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說啊,打什麽啞謎,昌平君心想。
    “我想請君侯,幫助我回到齊國,”田響一邊說,一邊暗暗攥緊了拳頭。
    “這……”昌平君陷入了思考。
    “怎麽,君侯不願意?”田響問。
    “不瞞公子,”昌平君回答,“某因前事坐逃役而失侯,如今已經是與秦庭無關的閑人,公子的忙某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了。”
    “這樣啊,”田響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我本意也不是要君侯為難。”
    “是,多謝公子,”昌平君陪著笑。
    “君侯您的那位先生,現在何方?”田響問道。
    “不知公子問的是哪一位?”昌平君心裏知道田響問的是昭明,但還是裝了個糊塗。
    “君侯難道還有好幾位先生嗎?”田響笑笑,“當然是前番來尋我的那位昭明先生。”
    “先生近日偶感風寒,尚在病中,”昌平君委婉的說,“不知公子尋他所謂何事,某可以代為傳達。”
    主子替臣子傳話?有意思,田響心想。
    “我現在心裏還能有什麽別的事,”田響回答,“你把我剛才的要求和你那位昭明先生說一遍,我相信他會有辦法的。”
    “如若不然,”田響見昌平君想要拒絕,於是接著說,“我手中剩下的幾份投書放的有些久了,若是無人認領,就掛到東方樓的牆上好了。”
    “你,”昌平君騰的站了起來。
    “非常時期,還請君侯不要怪罪,”田響似笑非笑的說。
    “你要是想掛,就掛吧,”昌平君甩出一句話,“這投書裏不僅有我楚國,也有你齊國,掛出來,無非大家一道上路,到時候,公子可真是秦國的大功臣。”
    “天陰多雨,小小的木片經受不住,有些潮了,”田響早有準備,“一部分字啊,認不清了,正好是和齊國有關的部分。”
    “什麽?”田響的手段雖然說不上高明,但確實非常致命,昌平君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絕對不是我故意要它看不清的。”田響見昌平君無法應對,故意補充了一句。
    “這要不是故意的,還有什麽是故意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田響循聲看去,看見一個年輕人扶著昭明,站在雅間的門口。
    “昭兄,好久不見,”田響笑著說。
    “先生,”昌平君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田公子擔心國家想要還齊,這份心情我能理解,”昭明說,“先前我去尋你時便說過,但有什麽幫的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盡力,你有要求來和我說就可以,這樣苦苦相逼卻是為何?”
    “事情緊急,”田響回答,“還請昭兄不要怪罪。”
    “罷了,”昭明沒有繼續追問,“我會想辦法的。”他答應下來。
    “多謝先生,”見昭明答應了,田響的態度好了許多,他行了個禮。
    “但是,如果有什麽需要公子出力的地方,還請您莫要含糊,”昭明補充道。
    “一定一定,”田響回答,“這也是為了我自己能夠還齊。”
    “好,”昭明說,“那就這樣說定了。”
    “一言為定,”田響注意到了跟著昭明的年輕人,“請問這位是?”
    “此是我族弟,與此事無關,”年輕人剛要自我介紹,被昭明攔住了。
    “是這樣啊,”田響對著年輕人行禮,“見過先生了。”
    “免禮免禮,”年輕人回答。
    “公子還有其他事情嗎?”昭明問田響。
    “田響此刻心中隻有此事,”田響回答,“既然先生已經答應,還請您多多上心,告辭。”
    “送客!”昭明吩咐仆人,把田響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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