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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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來了鹹陽,李左車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門,晚上才回來。而昭明則是重新變回了打工人,天天在典客署學外語。
    真自由,他看著李左車無憂無慮的樣子,心裏想,年輕真好。
    昭明現在可沒法像他那麽自由,他首先得想辦法把田響給送回齊國,還得關注著秦楚之間的局勢。
    可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又沒有什麽適當的理由,要怎麽把田響給送回去呢?
    “良人,”這天昭明下班回到家裏,妻子迎麵就跑了過來。
    “怎麽了,”他問道。
    “你帶回來的那位李先生,昨天找了個老醫師來,說是要未雨綢繆檢查一下身體健康,給我,兒子還有小叔都號了脈。”妻子說。
    “哦?那結果怎麽樣?”昭明想起了自己的免疫缺陷,趕快問妻子。
    “說是沒事,”妻子回答,“但之後,老醫師又單獨和小叔說了些什麽,我和心兒在外邊等著,也聽不到。
    “回來以後,小叔就一直特別傷心,剛才還把自己關在裏屋,良人啊,你快去看看,他到底是怎麽了。”
    “好,多謝夫人,”昭明行禮。
    “和我客氣做什麽,”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總之你快去吧。”
    不會是老婆孩子沒事,但是弟弟也有缺陷吧,昭明心裏不安,他趕緊朝裏屋跑過去。
    “五弟,開門啊五弟,你在做什麽?”昭明敲昭勝的房門,沒有回應。
    “啊,”昭明故意發出慘叫。
    “哥,”昭勝開門跑出來,發現昭明是裝的。
    “你這是咋了,”昭明一把抓住昭勝的胳膊。
    “哥,醫師和我說了,你的病治不好,”昭勝看上去要哭了。
    “嗯我知道,”昭明想的很開,“你沒有事吧。”
    “沒有,”昭勝說。
    “那就好。”昭明笑笑。
    “可是哥哥你?”昭勝想要說什麽。
    “我沒事,”昭明安慰昭勝,“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三哥,”昭勝說,“醫師還問了一些細節,咱們的二哥可能就是這麽夭折的。
    真可憐,昭明心想。
    “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們一起出去玩,天氣忽然變了,淋了一場雨,結果二哥他回來就沒了?”昭勝說。
    昭明怎麽可能記得,他隻能配合著點點頭。
    “三哥,會不會有一天,你忽然也沒了。”昭勝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昭明抱住自己的兄弟安慰道。
    “三哥,”昭勝泣不成聲。
    “沒事沒事,”昭明拍著他的後背,安慰他。
    已經分家出去的大哥和四弟幾乎沒了聯係,眼前能夠照顧到的五弟和兒子都是健康的,倒黴的隻有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怎麽樣了?”妻子坐在院子裏等昭明,過了一會見他來了,趕緊問。
    “五弟他沒什麽事,”昭明告訴妻子,“對了,醫生有和你說過我的事情嗎?”
    “你怎麽了?”妻子皺起眉頭。
    果然沒說,昭明心想,醫生和五弟說話,卻把夫人請了出去,大概是怕夫人聽說這家的男人有遺傳缺陷,直接起來跑了,回頭兄弟幾個去找他麻煩。
    “來來,坐,”昭明請妻子坐下。
    “你快說啊,急死人了。”夫人催促昭明。
    “我呢,先天發育的不好,身體有些缺陷,比別人更容易得病,也更難好。”昭明說。
    “哦,”妻子聽了倒是不怎麽吃驚,“良人,咱們都一起過十幾年了,你體弱多病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不就是因為你沒有種田的力氣,才去從商的麽?這難道也算是病?”
    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昭明心想,不過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我這不是怕咱們的孩子也遺傳了我的體弱多病麽,”昭明說,“所以才找了醫師來看。”
    “這樣啊,”妻子點點頭,“唉,那昨天醫師說的沒事,是不是說咱兒子身體比你好?”
    “嗯,”昭明點點頭。
    “哈哈哈,太好了。”妻子開心的笑了。
    要不,你稍微關心一下我?看著妻子的反應,昭明心情有點複雜,合著兒子才是親的,老公隻是搭夥過個日子。
    唉,等等?他難過了一小會,忽然靈光一閃。
    田響看起來也是文文弱弱的樣子,要不讓他裝病,找個醫生來說他快死了,請秦王放他回國,見父母最後一麵?
    秦王大概沒有這麽好糊弄,他轉念想,要是事情敗露了,那醫師不是死定了?
    “對了,良人,有件事我還沒和你說,”妻子打斷了他。
    “還有啥?”昭明問。
    “咱們要有老二了,”妻子紅著臉說。
    啥?這就懷上了?昭明一愣。
    “你這是什麽反應,”妻子拍了他一下,“就不能開心一點嗎?”
    “好,我開心,”昭明回答。
    就一次而已,要這樣嗎?昭明心裏想,那這之後的十個月我不是都要當和尚?
    “你不要這麽敷衍好不好,”妻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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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不是怕孩子又隨我嗎?”昭明解釋,“大兒子沒事這是運氣好,我剛放下心,又得擔心老二。”
    “這樣啊,”妻子思考了一下,“沒事的,咱們今年逢節氣和日子多拜拜神仙,會有神仙保佑的。”
    拜神有什麽用?昭明哭笑不得,自欺欺人罷了。
    “以後要是有了孩子,可都得讓我當幹爹。”昭明的腦海裏閃過一個片段。
    嗯?這好像不是他的記憶。
    說這個話的人是邵晉,他正抱著一個嬰兒,可能是自己的大兒子。
    這是觸發了原主人的記憶嗎?昭明心想。
    對了,弟妹還在陽城呢,他想起來。
    “夫人,很抱歉,你有孕在身,但是,我有事要求你。”昭明說。
    “什麽事啊,說吧,”妻子說,“你我之間還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你還記得邵晉嗎?”昭明問他。
    “瞧你說的,我怎麽可能連叔叔都忘了嘞,”妻子回答。
    “他運氣不好,沒了,”昭明說,“留下咱們的弟妹,被趕出家門,還不小心成了奴隸。王上念我出使有功,除了她的隸籍,我想把他接過來住,你們認個幹姐妹,可以嗎?”
    “我的天啊?”妻子聽了驚訝不已,“怎麽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啊,年初你們要出門做生意的時候叔叔不還是好好的嗎?”
    “打仗的時候死的,”昭明搖搖頭,“人的命有誰說的清楚。”
    “良人,不要難過,”妻子安慰他,“我這就寫信托人送去,你要是不放心別人就要五弟去接妹妹過來,以後她就是我親妹妹。”
    “多謝了,”昭明行禮。
    交談之後,妻子回屋準備去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因為想了太多事情,昭明覺得累了,他也跟著準備回屋。
    “先生,”李左車這時候從外邊跑回來了。
    “怎麽了,李將軍?”昭明問他。
    “齊國的使團要來了,”李左車告訴他。
    “是何處得來的消息?”昭明問。
    “當然是茶樓,”李左車說,“是幾個商人說的,他們在來秦國的路上看到過齊國的使團。”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秦庭卻沒有消息?”昭明不解。
    “商人出一單貨要掙錢的,因此行路都是星夜兼程,齊國的使節隻是公差,齊國的輪功行賞也就是走個形式,因此沒什麽積極性,走的慢一些也很正常。”李左車分析。
    “齊國的使團來是做什麽的,有消息嗎?”昭明問。
    “沒有可信的消息,”李左車回答。
    “不可信的有哪些?”昭明問。
    “聽說是齊妃夢見一條龍盤在肚子上,然後懷孕了,秦王高興,要接她的父母過來。”李左車說。
    什麽鬼,昭明無語,可千萬別是真的,要是齊妃的父母都來了,田響徹底是沒什麽理由回去了。
    “還有嗎?”昭明讓他繼續說。
    “齊王說,要和秦國打仗,國內已經準備了足夠三年吃的糧食,是來宣戰的。”李左車說。
    齊王有這個本事嗎?昭明心想,我看是說這話的人心裏有這個想法還差不多。
    “別的呢,還有什麽?”昭明繼續問。
    “還有的更不靠譜,”李左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還有人說,齊國的方士在海外發現了仙山,要來給秦王獻長生不老藥。”
    為什麽我覺得這個不靠譜的聽起來還挺真?昭明心想。
    齊國這個神奇的國家,打仗的時候,沒一點抵抗就投降了,留下一堆神仙方士,忽悠完了齊王,又忽悠秦王,事情敗露之後,始皇帝大怒,殺了一批。結果沒起到什麽作用,後繼者們到漢代繼續大搞讖緯神學,連帶著漢代也忽悠瘸了。
    說起來,篡了西漢的王莽,據說是改姓後的田家後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些消息都很有用,多謝李將軍了,”昭明說。
    “沒事,”李左車笑著說。
    “李將軍還記不記得在藍田見過的那個齊國公子?”昭明問李左車。
    “記得,他看上去好像一個女的,”李左車說,“長的還挺好看的,但是感覺人很陰險,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倒也不必這麽直接,昭明心想。
    “如果是讓你想辦法送他回齊國,你有什麽辦法嗎?”昭明問李左車。
    “這還不簡單,”李左車說,“搞個假身份,換個衣服不就出去了。”
    “既然這麽簡單,你有沒有想過田響自己怎麽不去做?”昭明問他。
    “也許是他沒想到呢?”李左車說。
    “秦國人人都有驗傳,很難做假。即使一朝成功,普通人也就罷了,公子私自回國這麽大的事情,肯定紙裏包不住火,到時候萬一身份作假的事情敗露,大家都要遭殃的。”昭明告訴他。
    “我明白了,”李左車回答,“田響這是害怕連累自己人,所以想拉我們下水,到時候事情敗露了反正死的也是我們,他沒有什麽大損失。”
    “差不多吧,”昭明說,“要不然他一個手眼通天的樓主,還能跑不出這個小小的鹹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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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陰險了,”李左車評價,“白瞎了一張好看的麵皮,不如換個別人長成這個樣子。”
    看來你對田響的長相印象還挺深刻,昭明心想。其實他覺得田響長的也就一般般,隻是年輕,外加不事生產,所以很白。
    “唉?“李左車好像想起了什麽,他對昭明說,“先生,當年君侯的父親能夠回國,就是和臣子春申君交換了衣服。而且在之後,秦王好像也沒怎麽處罰他們的樣子,咱們找個人來換田響,你看怎麽樣?”
    “君侯的母親是宗室女,田響又沒和贏家人結親,女婿和甥舅不一樣的,”昭明搖搖頭,“再說,放走楚考烈王的是秦昭襄王,又不是當今的秦王,秦國的政治局勢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恐怕是無法故技重施了。”
    “這樣啊,”李左車繼續思考,“對了先生,”他和昭明說,“您那位朋友邵晉的驗傳我見過的。一般來說,在秦國,死了的人要將驗傳銷毀,但是現在碰巧邵晉的驗傳還在昌平君那裏,他保存的可好了。我們要不讓田響拿著那東西回去?”李左車問昭明。
    “辦法是可行的,”昭明說,“但是,入鹹陽的時候,我和昌平君是一起登記的,若事發,核對文冊,發現邵晉已死,有人冒名頂替,我馬上就要暴露的。”
    再說,我那朋友都已經去世了,你就饒了他吧,昭明心裏哭笑不得。
    “要我說,沒辦法出鹹陽,主要問題都在田響自己身上,”李左車被反駁了三次,非常的不開心,“這些齊國人,真是個個都膽小怕事。”
    怎麽忽然開始地圖炮了?昭明心想。
    “就拿之前那場仗來說,打仗就打唄。楚國的軍隊,無論自己的實力怎麽樣吧,都自豪的穿著楚國的衣甲,打著楚國的旗幟。
    “可你看看那位樂將軍呢?手裏本來拿的就是楚國的兵,卻還要他們打上魏韓燕的旗幟,把人都要搞糊塗了,生怕牽連到他們齊國。
    “這也就是他帶的是楚兵,要是齊軍,說不定遇到秦軍就跑散了,根本贏不了。”
    其實,假扮韓魏的主意是昭明出的,沒想到李左車竟然這麽鄙視這個點子,昭明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啦,咱們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昭明勸李左車,“再說,田響要是真能在齊國掀起點風浪來,說不定秦王的注意力就轉移了呢。”
    “我看不會,”李左車否認,“這個公子響,要是真有骨氣,就學太子丹,自己想辦法逃回國去。可是他呢?人都要走了,還戀戀不舍的,害怕自己在秦國的勢力受影響,反而要我們來幫他。
    “這樣的人,即使回去了,也起不了什麽大作用,齊國人,成不了氣候。”
    “再說,秦王看上的是楚國的土地,美玉和珍寶,這些都是齊國沒有的。齊楚王室的事,他才不會關心的。又不是一兩百年前,還講究各國之間相互扶持,早就禮崩樂壞了。”
    其實,幾百年前的春秋時代,各國也不是相互扶持。春秋無義戰,諸侯之所以打著禮義的旗號,隻是為自己爭奪封建中心張本而已。昭明心想,但他不想打碎李左車對於春秋時代的美好想象,於是什麽也沒說。
    “試試吧,”昭明和他說,“萬一呢。”
    “那就依先生吧,”李左車說,“先生這些想法,都是縱橫家的想法,我對此不敢苟同。縱橫之學講究一個平衡。可是這天下人心早就散了,平衡來平衡去,沒有用的,要是想讓人服,隻有打敗他。”
    我這原來是縱橫家的做法嗎?昭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時代的人對他的評論。沒想到,他一個幾千年後來的人,卻被一個戰國人看做了過時的縱橫策士。
    “我先去睡覺了,累死了。”發表完武力征伐天下的言論之後,李左車打了個哈欠,好像他真的出去打仗了一樣。
    “快去吧,”昭明笑笑,“我也睡覺去了,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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