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因地製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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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蔡止之前,昭明從壽陵回到鹹陽已經有段時間了,不過他從一回來就非常忙,甚至沒怎麽回過家。
    “先生?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昭明第一時間在東方樓和管皿宋正會合到了一處。
    “國事未定,我心難安。”昭明回答。
    “先生大義,”宋正行禮,“我還以為您會多住幾日,和君上敘敘舊呢。”
    “恐怕他現在沒有這個心情,”昭明回答。
    “怎麽沒有?先生,您有所不知,咱們的那位君上,一天天的可惦記您了。”宋正說。
    “真的啊?”昭明問宋正。
    “千真萬確,”宋正說,“君上總說,您本來體弱多病,又兼命途多舛,本來應該讓您多多休養。”
    什麽?體弱多病?來這裏之前,昭明連續好多年的體檢報告都是毫無問題,這讓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接受自己這個新特征。
    “可沒奈何,眼下自己身邊又沒有什麽能人,可以來幫助您,讓您一人殫精竭慮,他實在是心裏難受。”宋正繼續說。
    “君侯這人,想這麽多做什麽。”昭明說,“有機會你和他說,現在有你當助力,我輕鬆了許多,叫他勿念。”
    “好,多謝先生信賴。”宋正說。
    “應該的,應該的。”昭明回答。
    “管先生,”說話間,幾個仆人進來了,準備和管皿匯報什麽,見有生人在,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都看向管皿。
    “自己人,”管皿說,“怎麽回事?昭先生你們沒見過?這位之前不是經常和公子合作嗎?”
    “是”仆人不知道有沒有想起來,但管皿都說了是自己人,他們也就放心匯報了起來。
    “管先生安排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仆人說。
    說這句話需要猶豫嗎?昭明心想,直接講我也聽不懂啊。
    “好,”管皿笑著說,“你們行事小心些,莫要叫秦人拿住了把柄。”
    “是,”仆人領命去了。
    “先生,”昭明對管皿行禮。
    “昭先生不必客氣,有話可以直說。”管皿回答。
    “多謝,”昭明說,“雖然先生說過,要如何實施計謀是保密的。但如此行事,果然我還是不太放心,還請先生放下國別的成見,將具體計劃告知我如何?”
    “哈哈哈,”管皿又笑了,宋正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昭明不解,“先生何故發笑啊?”
    “不瞞昭兄,”管皿說,“先前我曾言,要對先生保密,並非是因為你我非事一主。”
    “那是為什麽?”昭明問道。
    “昭先生,是這樣的,管先生他……”宋正正要開口。
    “具體原因之後再說,”管皿對宋正說,宋正笑了笑,不說話了。
    昭明看了看這兩個心照不宣的謎語人,一時間有些無奈。
    “好吧,如果管先生不方便說,那我就不問原因了,”昭明說,“那計劃總可以告訴我吧,我想知道你們在做些什麽,這樣問並非是對你們的不信任。我隻是覺得,也許了解具體過程之後,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讓事情更加順利呢?”
    “先生莫急,”管皿不僅不慢的說,“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您隨我到市集上去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這個管皿,怎麽和田響一個樣子,昭明怎麽可能不急。但是眼下管皿不說,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得先和宋正一起去休息。
    東方樓本來隻是茶舍,並不是住宿的地方,宋正來了之後,被管皿臨時安排在閣樓上睡覺。
    閣樓原本應該是堆放雜物的,其中靠窗戶的一側還曬著一些茶葉,管皿睡在靠裏的一側,床鋪直接設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張小桌子。
    昭明去要了一床鋪蓋,在空位上鋪好,宋正則點著一盞小油燈,坐在小桌子上看書。
    “在看什麽書?”昭明問宋正。
    “回先生,是《尹文子》。”宋正回答。
    哦,《尹文子》啊?昭明心想,如果沒記錯,好像是名家類的書。
    “這書,講些什麽?”昭明問宋正。
    “我才剛開始看呢,”宋正回答,“是在管先生那裏拿到的。”
    “這樣啊,”昭明點點頭,“那你慢慢看吧。”
    “好,”宋正說,“先生您先休息吧,如果有什麽突發的情況,我再來叫您。”
    “多謝,”昭明行禮,然後倒頭就睡著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起。
    好香,昭明醒來的時候,聞到了茶葉的氣味。清早的太陽正透過閣樓的窗戶,灑在正在晾曬的茶葉上,散發出陣陣清香。
    簡單的收拾準備之後,昭明和宋正跟著管皿來到了鹹陽的集市上。
    “賣茅草啦,雍城的茅草,”一個小販正在街市上叫賣。
    “秦興之地的茅草,今年有大用處,”另一個小販跟著叫賣。
    “有什麽用處?”昭明上前去詢問。
    “哎呦,這位爺,您還不知道呢吧。”小販得意的說,“今年啊,秦國有了新的規定,凡軍功授爵,必須準備雍城附近的茅草,來舉行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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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樣的事?我怎麽沒聽說,昭明不解。
    “店家,”管皿帶著仆人,去和其中一個小販說話。
    “這位爺,您有什麽吩咐?”小販陪著笑臉。
    “你這些我都要了,”管皿說,“按這個價。”他遞給小販一張紙條。
    “好好好!”小販看了紙條,大概是震驚於自己今天的好運,臉上笑開了花。
    “爺,我這裏也有,”另一個小販看到了,趕忙上來說。
    “不急,”管皿對他說,“會有人來買你的,這東西最近緊俏的很。”
    “是,多謝高人指點,”另一個小販聽了,開心的回去了。
    竟然是這樣?昭明看到管皿的操作,忽然想明白了,管皿這是在人為的製造物品的稀缺性,使得賤物在短時間內獲得價值的急劇膨脹。
    “先生,都弄好了,”仆人過來回報管皿。
    “好,昭兄可有什麽用度要買的?”管皿問昭明。
    “稍等,”昭明離開了一會,很快回來了。
    “好了,回去吧,”他說。
    “走,”管皿帶著昭明和宋正二人走了。
    “我也要買,”在二人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湊過去,正在和手裏還有貨的小販講價格。
    “你這點錢,不夠的,”小販對那個年輕人說,昭明回頭去看了他們一眼,看來這個計策還是有效果的。
    “先生對今日所見,可有什麽感想?”回到東方樓,管皿問道。
    “管先生,這是在效管仲之故事啊,”昭明回答,“您親自下場,來炒作茅草的價格,想以此賤物,來吸收秦國百姓手中的錢,引起秦國市場的混亂,可是如此?”
    “正是,”管皿笑著說,“秦庭要是不管,茅草的價格越炒越高,對誰也沒有好處,還會激起民怨。若是管了,稍有不慎,更會引發連鎖反應。”
    “這就是傳說中的兩頭都堵上嗎?”宋正說。
    “可您之前不是說過,要使得秦國的糧價和兵器的價格升高嗎?”昭明不解的問,“既然這樣,為何不炒作糧鐵的價格,反而倒手這些茅草呢?”
    “糧鐵是重要軍資,也是日常生活的必須之物,價格穩定,短時間內很難炒作,”管皿說,“相比之下,以賤物充盈市場,短期內擾亂貨幣的價值,反而更加容易。貨幣出現了問題,糧鐵自然會跟著出問題。”
    “這樣啊,”宋正點點頭,“原來,您的考慮如此長遠。”
    “過獎了,過獎了。”管皿笑著說。
    “管兄此計甚妙,”昭明說,“但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您的方法看似巧妙,其實有許多疏漏。”
    “哦?”管皿說,“不知有何不妥,還請昭兄指教。”
    “俗話說,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因地製宜,因此,我認為,您計劃中最不妥的地方,來自於對秦國經濟模式的理解,”昭明說。
    “此話怎講?”管皿問道。
    “先生您是齊國人,齊國商貿發達,商品流通的快,人們的生活對物品交易的依賴度高,因此貨幣在齊國人的生活中發揮著很重要的作用。”
    “可是秦國呢?向來有抑商的傳統,可以說秦國人其實隻有農民和士兵兩種身份。而這農業看似脆弱,卻是最為根本之業。
    “在秦國人的生活中,自給自足的農業可以解決大部分的生活問題,商品的交換不是最為重要的活動,連政府收稅,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收糧食,貨幣的重要性遠不如齊國。炒作貨幣,在秦國的影響,遠不如在齊國大。”昭明說。
    “怪不得,商鞅變法的時候,首先是統一升鬥呢。”宋正聽後,若有所思。
    “確實,升鬥之器,看似尋常,其實在秦國的社會生活中發揮著很大的作用,”雖然宋正完全跑題了,但昭明並沒有責備他。
    “商君統一鬥量,不僅僅是為了公平,更是對國家稅收的規範,是立信之舉。”他對宋正說,宋正點點頭。
    “受教了,”他朝昭明行禮。
    “先不提這些曆史上的事了。”管皿並不是個愛借題發揮的人。
    “貨貿之混亂,在秦國真的會激不起水花嗎?”他依舊半信半疑。
    “未成之事,變數眾多,我所說的也隻是一種可能,”昭明說,“另外,還有一個時間的問題,我相信即使在齊國,物價和貨幣價值的變動也不是立竿見影的,而需一定的時間才能起效果。以秦國官吏的行政速度,很有可能在這個周期到來之前,就采取行政的手段,強行壓製住了這種變化,如此豈不也是白費功夫。”
    “怎會如此?”管皿說,“既然這樣,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也說不上是良策,”昭明擺擺手,“既然秦國的經濟模式比較簡單,那不如就采取最為簡單直接的方式,不去搞這麽多彎彎繞繞,直接去各州縣大批收購糧食,送出秦國,從物理上減少秦軍的糧食儲備。”
    “可是,這樣,秦國的政府不會察覺到異樣嗎?”管皿說。
    “先生您不是正在行炒作賤物之計嗎?”昭明說,“此計本來極為巧妙,隻是同秦國的實際稍有不符。依我看不如繼續下去,把動靜搞大一些,來轉移秦庭的注意力,再暗中去采購糧食,如此,豈不是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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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皿沉默了,他坐著思考了一會。
    “也罷,就依先生。”他最終做出了決定。
    “可一定要小心將糧食隱匿好,”昭明補充說,“不然要是讓秦國政府查抄了出來,你我遲早要倒黴。”
    “先生放心,”管皿說,“我們有辦法把糧食送到齊國去。”
    “真的有辦法可以出秦國嗎?”這下輪到昭明不安了,“穩妥嗎?”
    “沒問題的,”管皿打包票。
    “管兄,既然這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昭明行禮。
    “先生但說無妨,”管皿回答。
    “昌平君現有兩萬兵暫時屯駐於東郡,”昭明說,“不知先生可否將這些糧食送去東郡以充軍需?”
    “當然可以,畢竟是昌平君出的錢,何況東郡的兵丁還是由樂將軍統帥的,哪有拒絕的道理。”管皿答應了。
    “多謝先生,”昭明再次行禮。
    “你們,過來,”管皿叫來仆人,將采買糧食的事情吩咐了一番。
    “都聽明白了嗎?”管皿問道。
    仆人們相互看看,有的點頭,有的搖頭。
    “罷了,照做就是了,”管皿沒有繼續解釋,他揮揮手命令道。
    “是,”仆人們行禮去了。
    “先生,我也去幫忙了,”宋正對昭明行禮。
    “去吧,小心仔細些,”昭明對他說。
    “是,謹遵先生教誨。”宋正回答,然後跟著管皿的仆人一起走了。
    “管兄,那就先這樣,”昭明準備去閣樓上趟一會,他站起來準備走。
    “等等,”管皿叫住了昭明。
    “還有什麽事嗎?”昭明問道。
    “你的主人昌平君,是個怎麽樣的人?”管皿問道。
    為什麽忽然問這個?昭明不解,是想要確定合作夥伴的可靠程度嗎?
    “管兄,人都是複雜的,昌平君也不例外,不知道你想了解哪一麵?”昭明坐了回去,對管皿說。
    “我想知道,治國理政方麵,昌平君的才能如何?”管皿回答。
    “君侯曾經做過秦國的丞相,對於具體的政務工作很拿手,做事很細致,”昭明回答,“但是在權力鬥爭這方麵,卻可以說幾乎是一張白紙。”
    “白紙是什麽?”管皿問。
    “啊,咳咳,”昭明忽然反應過來,這會還沒有紙,“一種楚國罕見的寶物,顏色像雪一樣白。”
    “這樣啊,”管皿被糊弄過去了,昭明暗自鬆了一口氣。
    “不懂權力鬥爭,能當上丞相?”管皿提出疑問。
    “秦國的官吏任免都是按照一定的規矩來的,有經驗的人積累功勞就可以當丞相,並不需要官員之間勾心鬥角,相互傾軋。”
    “況且秦王更喜歡把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如果丞相想從他手裏分權,隻會被他舍棄,甚至處死。君侯若不是如此性格,可能就無法活到今日了。”昭明回答。
    “也對,秦王是這樣的,”管皿點點頭,“那打仗治軍方麵呢,才能如何?”
    “打仗是多方麵的事情,”昭明回答,“若是操辦糧草後勤,蓄養士卒,那君侯很拿手。但是運籌帷幄,在千變萬化的戰場上尋找關鍵的勝機,則不行。”
    “那主君之德,如何?”管皿繼續問。
    “若從個人品德的角度來說,昌平君宅心仁厚,且寬以待人,很好相處,”昭明回答,“可要論主君之德,則狠辣果決不足,做事有些瞻前顧後,並不是殺伐果斷之人。”
    “好的,我知道了,”管皿點點頭,“先生您去休息吧,我想問的都問過了。”
    “是,管兄也早些歇息。”雖然無法猜透管皿的真實意圖,但昭明並沒有多問。他起身行禮,回閣樓上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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