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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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鹹陽城,人們今天依舊是早早起來,各忙各自的事情,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駕馬車正在朝城外走。
    “蔡大人,”剛出了鹹陽城,昭明就迎了上來。
    “昭兄!”蔡止見是昭明,趕快下了車,二人相互行禮。
    “這麽一大早的,辛苦你了,這太不好意思了。”蔡止說。
    “沒事,”昭明笑了笑,“能送蔡郡守去奔一個好前程,有什麽辛苦的。”
    “哈哈哈,借你吉言。”蔡止笑著回答。
    “蔡大人。”二人正要繼續寒暄,忽然後方來了一架馬車,遠遠的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仆人。
    “是你?”蔡止顯然認識這人,但是昭明卻不認識,他站在一旁不吭聲。
    “蔡大人,李大人在等你。”仆人說。
    “啊?”蔡止急忙跟著仆人朝馬車走。
    李大人?哪個李大人?昭明思考了一下。
    不會是李斯吧,他反應了過來,朝那架車馬看過去,遠遠的,無法判斷出自己的結論是對是錯。
    “見過李大人,”蔡止行禮。
    “蔡止,我處事不當,連累你了。”車上的簾幕掀了起來,還真是李斯。
    “李大人不必自責。”蔡止回答,“郡守算是封疆大吏,我這也是因禍得福了。”
    “你不明白,”李斯搖搖頭,“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談話嗎?”
    “李大人,您說的是哪一次?”蔡止問。
    “大王賜我尚方筆的那一次,”李斯說,“那時候,北地郡的民變,才剛開始。”
    “臣想起來了,”蔡止回答,“大人,恕臣糊塗。”
    “沒事,”李斯說,“北地郡的動蕩一直都沒有處理好,你此去北地,正是前任郡守處理民變不當,政務混亂之際,萬事切記小心謹慎,不要招致禍患啊。”
    “是,多謝大人提點,”蔡止行禮。
    “蔡止,”李斯也行禮,“保重。”
    “李大人,”蔡止跪下,“李大人,臣知道您在朝中孤苦無依,此回臣無奈遠調於邊地,再無法替大人分憂,還望大人一切小心。”
    “好,我會的,”李斯說,“謝謝你。”
    蔡止起身,又向李斯行禮,隨後轉身回到自己的車馬附近。
    “昭兄,”蔡止對等在這裏的昭明行禮,“就此別過了。”
    “蔡兄,一切順利。”昭明也行禮。相互道別之後,在初生的太陽之下,蔡止踏上了離開鹹陽的旅途。
    “那是誰?”李斯注意到了和蔡止相互行禮的人,那人有一些麵熟,看上去是吏員的裝扮。
    “大人,那人是典客署的行人,”手下告訴他,“前幾日還在廷尉府裏幫忙查典冊,我有些印象,但是名字我不清楚。”
    “哦,”李斯答應了一聲,然後對手下說,“要是有機會,你去打聽打聽,確認一下那個人的信息。”
    蔡止是李斯的同鄉,此人又和蔡止相善,算是比較近的關係了。李斯想要確認一下這個人的履曆,希望他不要出什麽大問題,免得牽連自己。
    “是,李大人。”手下回答。
    “好了,走吧,咱們回去,待會還要上朝呢。”李斯說。
    “是,大人。”手下領命,開動車馬回去了。
    “君上,”壽陵這邊,昌平君並沒有跑去別處,就在屋裏坐著,他很快等來了管皿。
    “又怎麽了?”接連聽到幾個壞消息之後,昌平君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看見管皿,第一反應就是又出了什麽問題。
    “是秦國開始調兵了嗎?”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沒有,暫時還沒有動靜。”管皿回答。
    “哦。”昌平君長舒一口氣。
    “是內庭的消息,”管皿接著說,“秦庭內的搜查力度越來越大了,連我交好的朝中朋友都有被問話的了。”
    “先生怎麽樣?”昌平君問道,“有被針對嗎?”
    “目前還沒有,”管皿回答,“典客署在秦庭實在是個不受重視的地方。”
    “好好好,”昌平君總算是安心了一些。
    由於通訊手段的缺失,管皿的消息顯然不夠靈通,送走蔡止的這天,半下午吃飯的時候,昭明在食舍裏遇到了章邯。
    “昭兄,剛才快吃飯的時候,有人來廷尉府找你。”章邯告訴他。
    “誰啊?”昭明心裏咯噔一聲。
    “不熟,秦庭官吏太多了,我怎麽可能都認識。”章邯說,“我讓他去典客署找你,你見到那人了嗎?”昭明搖搖頭。
    “可能明天就能見到了。”章邯說,“對了昭兄,這幾天怎麽不見你?”
    “哦,我最近忙。”昭明回答,“我馬上南行百越去了,這幾天在典客署做些準備工作,所以沒有去廷尉府那裏幫忙。”
    “怎麽忽然跑那麽遠,”章邯暫停了吃飯,問道。
    “章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和夷族打交道才是我們的本職,”昭明告訴章邯,“對我們行人來說,出門和來這裏上班是一樣的,所以沒特別交待。”
    “聽上去,行人這工作,還挺不錯的,”章邯嘟囔了一句,“可以經常公費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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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是旅遊,”昭明哭笑不得,“都是不開化的地方,去了可能人直接沒了。”
    “啊,這麽誇張?”章邯驚訝的說。
    “我這麽和你說吧,就上一趟派人去百越,出去了四個,就回來了一人。”昭明告訴他。
    “天,”章邯說,“我不會以後就見不到你了吧。”
    “很有可能,”昭明說。
    “啊,真可惜,我覺得你人還不錯的,”章邯說。
    “真的?謝謝誇獎。”昭明笑著回答。
    另一邊,正在和昌平君談話的管皿,忽然轉換了話題。
    “君上,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他說。
    “嗯?怎麽了,”昌平君看了看他,“有什麽問題,你問吧。”
    “您是怎麽認識昭先生的?”管皿問,“您別誤會,在下就是好奇。”
    “哦,這個啊,”昌平君笑了笑,“偶然間認識的,我被大王派去新鄭平叛,隨後任為睢陽郡守,以安楚地。大概半年前,聽說秦國將要伐楚,我便想回秦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避免。”
    “歸秦的路上,我的門客意見相左,有的說該回有的說不該回,就僵持住了。我們正在商量,來了兩個過路的商賈,我手下最堅定要歸秦的那位也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上去就求他們二人帶我們離開楚國。誰知其中一人不僅拒絕了,還依靠蛛絲馬跡猜出了我的身份。”
    “難道人就是昭先生?”管皿問道。
    “是的,”昌平君回答,“隨後我與他交談了一番,越發覺得他是個奇人。以前我從來不信什麽傅說、薑太公釣魚一類的故事,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了這樣的奇遇,於是便將他收到了帳下。”
    “竟然是這樣偶然的事件,”管皿說,“我還以為昭先生是您的青梅竹馬一類的,畢竟昭氏在楚國也是大公族,和熊氏相親也不奇怪。”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昌平君說,“昭先生這個昭氏,是後來攀的親戚,如果他當時不是以秦使的身份去的楚國,可能人家還不認。而我這個熊氏也從來沒回過楚國,要不是秦楚之間要打仗,我那大哥一直都是當沒有我這個兄弟。”
    “我們二人,雖然都是楚國貴族,但都可謂是不倫不類,正好湊到一起了而已,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哪裏有什麽天意,”管皿否定了昌平君,“君上,如果您和昭氏並不是非常緊密的關係,那臣有些事情想要提醒您。”
    “什麽事?”昌平君問道,“你說。”
    “君上可熟悉李斯鄭國之事乎?”管皿問道。
    “怎麽了?”昌平君等著他繼續說。
    “鄭國原為韓國間諜,然而受到了秦王的賞識,現在做了秦國的水工,”管皿說,“李斯原本是呂不韋的門客,卻暗中聯係上了秦王,成了扳倒呂不韋的關鍵,現在常伴秦王身側,位極人臣,炙手可熱。”
    “你想說什麽?”昌平君問道。
    “昭兄雖然暫時投奔到了您的門下,但這不過是因為他身份低微,又兼機會難得。你們的關係不過是一時之遇,並不牢固。”管皿說。
    “如今楚弱而秦強,昭兄又已經在秦國謀到了職位。以他的能力,受到關注不過是時間問題,即使沒有特別的際遇,隻要不犯錯,單靠論資排輩,時間長了也能混個高官。”
    “您所能給他的賞識和敬重,不過是虛無縹緲的禮節,而秦王能夠給的卻是實在的官職爵位和土地,這樣又怎麽能保證他長期忠心於您呢?”管皿繼續說,“有那麽多前車之鑒,您還是多留心為妙。”
    “先生不必多慮,我既然選擇相信,那就不疑有他。”昌平君回答。
    “是,”管皿行禮,“我多嘴了,抱歉,先告辭了。”
    雖然嘴上說的很堅決,但昌平君的內心不受控製的動搖了起來,這是人的本性,並非理智所能控製。
    先生現在,還算是我的人嗎?他開始擔心了起來。以他現在的處境,如果昭明真的跳反了,立刻就得萬劫不複。換了誰,可能也沒法完全安心。
    “奇怪了。”剛才被點名批評過的李斯,此刻拿到了手下收集來的信息,那個和蔡止送別的小吏叫昭明。他仔細分析了一下手裏的情報,發出了感慨。
    “怎麽了,李大人。”手下問道,“此人入仕不過幾個月,原係楚國的昭氏旁支小族,是昌平君的門客,在昌平君被削爵奪封之際,經過蔡兄的推薦,以出使的功勞,進入了典客署擔任行人。經曆簡單清晰,您覺得是哪裏有疑點呢?”
    “反差,”李斯回答,“此人能夠擔當出使之任,是有能力的;棄其原主而事秦,是有野心的。如此既有能力又有野心之輩,怎麽一進入秦庭,反而沒了動靜,變的默默無聞?這前後行動的邏輯不對,更像是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
    “大人,那要深入調查嗎?”手下問道。
    “怎麽深入調查?”李斯說,“我現在不是廷尉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私下裏偷偷調查秦庭的屬官,這是越俎代庖,會招致禍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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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受教了,李大人。”手下點點頭。
    “君上,”宋正回到了壽陵,見到了昌平君。
    “怎麽樣?”昌平君連忙問他,“先生想好要去哪裏了嗎?”
    “先生說,他要去百越。”宋正說。
    “啊?”昌平君兩眼一黑。
    “君上,你怎麽了?”宋正上前去扶他。
    原本昌平君不願意昭明遠行,更多是因為百越的條件太過惡劣,擔心昭明的安全。可是聽了管皿那番話之後,他生出了一些別樣的想法。出行百越是昭明作為行人的工作,在這樣危難的關頭,昭明卻要去履行身為秦吏的職責,這難道是在和自己劃清界限嗎?
    “君上,這是先生寫給您的信。”宋正沒有體會到昌平君的想法,他把昭明寫的信遞給了昌平君,昌平君有氣無力的拿起來看著。
    “君侯,秦庭最近同時在清查州郡的典冊,以及內部的官吏,而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伐楚之事倒是聲音小了許多,請您不要過於著急,損害自己的健康。”
    “清查典冊,”昌平君思考了一下,“唉,不對啊。”他猛的反應過來。
    “怎麽不對了?”宋正問道。
    “哎呀,原來是這樣。”昌平君忽然把前後邏輯串了起來,“司毋檢前幾天派人來告訴我田響在四處招兵買馬,肯定是人口數據的異常引起了秦王的注意,才會去清查典冊。這個田家公子,做事也太不講究了!”
    “君上,那怎麽辦?”宋正也著急了起來,“要不我這就去送信,要司毋檢帶兵離開東郡?”
    “晚啦,”昌平君皺著眉頭說,“田響現在手裏有兵,咱們沒有,你這時候去等於是送死。”
    “那怎麽辦啊?”宋正說。
    “我托人交代過司毋檢,要他想辦法聯係項燕,項燕背後有支持,說話管用。”昌平君說。
    “君上,我可以去找項將軍。”宋正表態說,“看看他有沒有什麽好辦法,一定讓田響把您的軍隊吐出來。”
    “好,那就有勞了。”昌平君拿出信物交給宋正。
    “路上千萬小心,不要出什麽岔子。”他交待道。
    “放心吧,君侯,”宋正說,“我一定把話帶到。”
    “我是說你自己注意安全,”昌平君說,“東西哪有人重要。”
    “是,多謝君侯,我一定注意安全,”宋正回答。
    “好,去吧,”昌平君說。
    送走了小宋之後,他這才繼續往下看信。
    “如此危難之際,臣本來不應該離開您身邊。奈何秦庭已經對內部的事情有所察覺,臣隻能暫時應了公事,南行於百越,此去路途艱險,如有不測,求您送我的家小歸楚。”
    “臣不僅沒有完成您的請托,還將您置於了危險的境地。這都是怪我能力不足,連累了您,請您恕臣之罪。”
    “君上?”管皿在這時過來了,他發現昌平君正在默默哭泣。
    “哦,管君。”昌平君趕快收拾好了情緒,“管君何事?”
    “君上,”管皿回答,“聽說昭家最近都在收拾行禮,您是要將昭兄送回楚國嗎?”
    “不,他是到百越之地去。”昌平君回答。
    “百越?”管皿一愣,昌平君和宋正對他都是有所保留的,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去那裏幹什麽?”
    “記錄風土民情,繪製山川水澤。”昌平君回答道,“重點是避避風頭,等秦庭的清查結束了再回來。”
    “君侯,您可得當心了啊。”不出所料,管皿提醒道,“百越之行既然是秦庭的差事,這難道不是說明昭兄在秦楚之間選擇了秦嗎?”
    “雖然是去出公差,但是我同意了。”昌平君回答,“管家。”他叫道。
    “怎麽了,主人?”管家走了進來。
    “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準備的東西,”昌平君說,“有用的,就給先生送過去,免得路途折磨。”
    “是,”管家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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