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這哪裏是針灸,簡直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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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昭的指尖搭上去時,她明顯瑟縮了一下,那點微涼的觸感竟讓她忘了打嗝。
    禪房裏靜得能聽見香爐裏香灰簌簌落下的輕響。
    雲昭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淺影,指腹沉穩地搭在寸關尺三處,時而輕撚,時而微頓。
    中年夫妻屏著氣,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寧靜。
    隻有明慧大師撚著佛珠的動作依舊從容,木珠相撞的輕響成了唯一的節拍。
    片刻後,雲昭忽然皺了皺眉。
    那道眉峰微蹙的弧度極淺,卻像塊石頭投進中年夫妻的心湖,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怎麽樣?”
    女人的聲音發顫,指尖深深掐進男人的胳膊。
    “是不是……是不是很嚴重?”
    男人也跟著往前湊了半步,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眼睛死死盯著雲昭搭在母親腕上的手,仿佛那隻手能決定生死。
    雲昭收回手,指尖在衣襟上輕輕蹭了蹭,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
    “脈象沉弦,舌有瘀斑,分明是氣滯血瘀,肝氣犯胃。”
    她抬眼看向中年夫妻,目光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本該用柴胡疏肝散加減,理氣解鬱,活血化瘀。”
    “你們卻給她灌了旋覆代赭湯這種溫燥之劑,無異於火上澆油。”
    “旋覆代赭湯治的是胃虛氣逆,老太太這是肝氣鬱結化火,本就像堆幹柴,你們倒好,往裏麵扔了把烈火。”
    她頓了頓,視線掃過男人漲紅的臉。
    “那位主任連寒熱虛實都分不清楚,也敢稱國醫?”
    男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想辯解,卻被女人死死按住。
    她比誰都清楚,雲昭說的每一個字都戳在痛處。
    當初那主任確實說過“虛則補之”,可老太太喝藥後整夜咳血的模樣,此刻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至於那位說‘邪氣入體’的大夫……”
    雲昭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像冰錐砸在青石上。
    “連寒邪熱邪都分不清楚,也敢妄談艾灸拔罐?”
    她走到老太太身後,指尖輕輕點在她的風門穴上,老太太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老太太本就陰虛火旺,後背屬陽,艾灸純陽之物,這不是治病,是催命。”
    這話像記耳光,狠狠扇在中年夫妻臉上。
    他們想起老太太後背那些燎泡,想起高燒不退時胡話裏喊的“火燒得慌”,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那些他們以為是“治療反應”的痛苦,原來竟是庸醫的錯診所致。
    “你……你怎麽知道這些?”
    男人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的,眼裏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
    這些細節,連給老太太換藥的護士都未必清楚,這姑娘怎麽能說得像親眼所見?
    雲昭沒理會他的疑問,轉而看向老太太。
    “張嘴,伸舌。”
    老太太下意識地張開嘴,舌尖微微卷起,一層厚厚的白苔鋪滿舌麵,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青紫色。
    雲昭隻看了一眼便直起身,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肝鬱化火,灼傷津液。再拖下去,不僅是打嗝,恐怕還要傷肝損腎。”
    “到時候別說吃飯睡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最後一句話像塊巨石砸在中年夫妻心上。
    女人腿一軟差點跪倒,被男人眼疾手快扶住,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姑娘!您既然看得這麽準,一定有辦法治好我媽是不是?求您發發慈悲,救救她吧!”
    她拽著男人就往地上按。
    “我們之前是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錯怪了真正有本事的人!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們計較!”
    男人被她拽得膝蓋都快碰到地麵,此刻也顧不上什麽麵子,對著雲昭深深鞠躬。
    “是我們糊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姑娘您隻要能治好我媽,多少錢我們都願意出,就算砸鍋賣鐵……”
    “錢就不必了。”
    雲昭打斷他的話,轉身走向蒲團。
    “我不是大夫,出手隻是看在大師的麵子上。”
    明慧大師笑眯眯地撚著佛珠。
    “小姑娘心善。”
    雲昭沒接話,隻是轉向他。
    “大師,借您的針一用。”
    “在後院藥櫃裏,我去取。”
    明慧大師剛要起身,卻被雲昭叫住。
    “不必麻煩。”
    她抬手撩起素色衣袖,從腕間的錦袋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盒子打開的瞬間,幾道銀光閃過,裏麵整齊排列著七根銀針,針身細如發絲,針尖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中年夫妻看得眼睛都直了。這姑娘竟然隨身帶著銀針?
    看這針的成色和做工,絕非普通貨色,她到底是什麽來頭?
    雲昭沒理會他們的震驚,取出一根銀針在指尖撚了撚。
    她的手指纖細白皙,指節分明,捏著銀針的樣子卻穩如磐石,連一絲微顫都沒有。
    “放鬆。”
    她走到老太太麵前,聲音依舊清冷,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老太太下意識地閉上眼,手緊緊攥著衣襟,指節都泛了白。
    雲昭的目光落在她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那裏正是兩乳連線的中點,也是氣機運行的關鍵之處。
    就在中年夫妻還沒反應過來時,雲昭手腕輕抖,銀針“嗖”地一聲刺入穴位,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針尾在空氣中輕輕顫動,像春枝上的新葉,穩穩當當,不偏不倚。
    “唔……”
    老太太低吟一聲,不是疼,而是一種酸脹感順著穴位蔓延開。
    像有股暖流緩緩淌過胸口,把那些憋悶的火氣都衝散了些。
    還沒等她緩過神,雲昭已經取出第二根針,指尖在她手腕內側的內關穴上一點,銀針再次精準刺入。
    緊接著是足三裏、太衝、期門……
    每一次下針都快如閃電,角度、深度分毫不差,仿佛那些穴位在她眼裏是看得見的光點。
    中年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之前陪老太太去做針灸,那些大夫光是找穴位就要比劃半天,下針時更是小心翼翼。
    哪見過這樣幹脆利落的手法?
    這哪裏是針灸,簡直是藝術!
    雲昭的指尖在針尾輕輕撚動,時而快轉,時而慢旋,很快,全部的針都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