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黃浦江畔的一間豪華酒店套房內，寶總正恭敬地拿著電話，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不解。
    “林總，”他斟酌著詞句，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客觀，
    “您選擇進軍通信行業，這個……是不是稍微……激進了一些？”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而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激進點不好嗎？寶總，風浪越大魚越貴嘛。”
    寶總幹笑兩聲：“林總……國內的情況，可能和您在海外不太一樣。目前，整個大夏的通信業務，基本上被兩大‘巨頭’壟斷著，郵電和連通。
    他們掌握著核心網絡資源和運營牌照，主營業務是固定電話、尋呼、長途和近幾年流行的大哥大。
    我們遠航集團雖然資金雄厚，技術先進，但想從他們碗裏分一杯羹，恐怕……”
    他停頓了一下，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這不光是錢和技術的問題，涉及到很多……嗯，政策層麵的壁壘。我們貿然闖進去，很可能會碰得頭破血流。”
    “然後呢？”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
    寶總感覺額頭微微冒汗，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所以……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些更穩妥，也更容易切入的領域？比如說，房地產。
    現在國內改革開放的步子越來越快，老百姓手裏的錢也越來越多，對住房改善的需求肯定會爆發式增長。
    以遠航集團的資金實力，在國內任何一個大城市拿地蓋樓，打造高端住宅或者商業地產，前景都非常可觀，風險也小得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鍾，隨後爆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寶總啊寶總，”林遠的聲音裏充滿了笑意，“你的建議很好，很穩健。但是，你讓我拿著一百億，漂洋過海回到國內，就是為了……玩泥沙？”
    “玩泥沙？”寶總一時沒反應過來。
    “蓋房子，炒地皮，在我看來，跟小孩子玩泥沙，有什麽區別？”林遠的聲音收斂了笑意，變得深邃起來，“我當然可以投資房地產，也可以投資其他製造業，甚至可以去收購那些經營不善的國企。
    賺錢的方法有很多，對遠航集團來說，都不難。
    但那樣，我林遠，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有錢人。”
    寶總拿著電話，愣住了。
    普通的有錢人？
    對啊，一百億的投資，如果隻是為了成為一個“普通的有錢人”，何必這麽大張旗鼓……
    等等！
    寶總的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所有的迷霧！
    他猛地明白了！
    林遠，或者說遠航集團，這次回國投資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為了賺錢！
    或者說，賺錢隻是順帶的目標，絕不是核心！
    他要的是——影響力！
    一種能夠深入社會肌理，觸及千家萬戶，甚至能夠影響政策走向的，巨大的影響力！
    還有什麽比投資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基礎設施，更能迅速建立起這種影響力呢？
    水、電、煤氣、交通……這些核心基礎設施，要麽是國家絕對壟斷，要麽早已被各大國企牢牢把控，外來資本幾乎沒有插足的可能。
    唯獨通信行業！
    這是一個正處在變革前夜，技術飛速發展，市場化改革剛剛露出苗頭的領域。
    舊的壟斷格局正在鬆動，新的市場秩序尚未完全建立。
    這裏既有巨大的商業潛力，也充滿了政策博弈的空間。
    更重要的是，未來的通信，尤其是移動通信，將像空氣和水一樣，滲透到每個人的生活中，成為社會運轉不可或缺的神經係統。
    誰能在這個領域占據一席之地，誰就能掌握未來的話語權，誰就能獲得難以估量的影響力！
    寶總恍然大悟，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他終於明白了林遠選擇呂州，選擇通信行業的深層邏輯。
    林遠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商業投資，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旨在撬動更高層級力量，謀求長遠影響力的戰略布局！
    房地產能賺錢，但影響力有限，無非是鋼筋水泥的堆砌。
    而通信網絡，一旦建成，將連接億萬民眾，承載信息洪流，其戰略價值和政治意義，遠非房地產可比。
    林遠要的不是簡單的財富積累，他要的是一張能夠在大夏這片土地上，與各方勢力平等對話，甚至能夠左右局勢的“牌”！
    有了這張牌，有了這份深入社會肌理的影響力，他才能真正擁有對抗那個龐然大物——梁家的底氣。
    也隻有這樣，他才能“說服”他那位身居高位、或許並不看好這樁“聯姻”的省長嶽父，證明自己的價值，贏得尊重和支持。
    這盤棋，下得太大了！
    寶總握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畏。
    這位年輕的林總，其心智之深沉，眼光之長遠，手段之淩厲，遠超他的想象。
    “林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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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總的疑慮和擔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參與到宏大敘事中的興奮和決心，
    “請您放心，我會全力配合，盡快落實呂州這邊的工作，為下一步打好基礎。”
    “很好。”林遠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呂州這邊，就辛苦寶總了。後麵我們還需要去一趟島國。所以，呂州這邊，速度要快，給足他們想要的，讓他們明白，我們能帶來的，遠不止這些。”
    寶總連聲應是，正準備匯報一下初步的接洽思路，卻聽林遠話鋒一轉：“但是……”
    寶總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追問：“但是什麽？”
    “但是，”林遠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你這邊，先不要急著和漢東省高層對接。”
    “啊？”寶總這下是真愣住了，“我們不是要盡快推動項目落地嗎？”
    “寶總啊，你想想，前期鋪墊了這麽多，錢也砸了這麽多進去，又是這麽大一個項目，臨門一腳，最關鍵的亮相，怎麽能假手於人呢？”
    寶總聽得雲裏霧裏：“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遠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我都投了那麽多錢，搭了這麽大個台子，這最後一下，聚光燈打下來，萬眾矚目的時候——當然是要留給我自己來……裝個大逼啊！”
    “啊，這...”
    ……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呂州市委招待所外，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靜靜等候。
    易學習和高育良幾乎同時走出招待所大門。
    兩人都穿著熨燙筆挺的深色西裝，係著領帶，神情嚴肅，眼中卻都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亢奮和期待。
    高育良手上拎著一個厚厚的公文包，裏麵是連夜整理出來的，關於遠航集團投資意向的詳細材料，以及呂州市能夠提供的各項優惠政策草案。
    “老易，都準備好了。”高育良將公文包遞給秘書，然後對易學習說。
    易學習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昨夜的輾轉反側和激動情緒似乎都被這清冽的空氣滌蕩了幾分，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決心。
    “走吧，去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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