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校那句“守株待兔”的餘音還在帳篷裏打旋兒，外麵的喧囂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陡然拔高，又猛地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強行摁了下去！
    “攔住那輛車——！”
    “站住！不然開槍了！”
    “砰！”
    尖銳的刹車摩擦聲、士兵的厲聲警告、還有那一聲沉悶的、絕非演習彈的槍響！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頭澆在陸子昂還火燒火燎的胃上！
    趙少校臉色劇變，豹子般衝出帳篷！陸子昂緊隨其後，剛掀開簾子，一股混雜著硝煙、橡膠焦糊味和血腥氣的熱浪就撲麵拍來！
    營門口，一輛本該裝載鼎盛“慰問物資”的墨綠色軍用卡車掛著演習後勤牌照），此刻引擎蓋扭曲變形，正冒著滾滾黑煙！車頭狠狠懟在臨時架設的合金拒馬上，尖銳的尖端已經刺穿了前擋風玻璃！一個穿著鼎盛後勤工裝、滿臉是血的男人被卡在變形的駕駛室裏，生死不知。
    更觸目驚心的是，就在卡車撞上拒馬的前一秒，一條人影從副駕駛位置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了出來！像個破麻袋一樣砸在幾米外的砂石地上，一動不動，身下迅速洇開一灘暗紅！陸子昂瞳孔驟縮——是趙少校！
    幾個反應最快的士兵已經撲了過去，用身體組成人牆，槍口緊張地指向卡車駕駛室和周圍混亂的人群。醫療兵嘶吼著抬著擔架衝過去。營門口一片混亂，鼎盛“慰問團”的人尖叫著四散躲避，林綰綰被兩個保鏢護在中間，臉色煞白，但眼神卻死死盯著地上生死不明的趙少校，又飛快地掃了一眼混亂的現場，像是在確認什麽。
    【警告！高強度敵意鎖定！來源：營區西南角了望塔！】
    【“戰場直覺”暴走式觸發！時間感知減速50！】
    陸子昂眼中的世界瞬間變成了慢放的劣質膠片！士兵奔跑揚起的塵土顆粒清晰可見，醫療兵抬擔架的動作遲緩得像樹懶，林綰綰臉上那絲驚恐也凝固得如同麵具……隻有一點！西南角那座鋼筋了望塔頂端，偽裝網下，一點微弱的、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金屬反光，正隨著某種穩定的節奏，極其緩慢地移動著瞄準線！目標——赫然是地上被圍住的趙少校！
    心髒在胸腔裏擂鼓！陸子昂想嘶吼示警，喉嚨卻像被水泥堵死！【軍事化管理】的被動讓他無法做出任何“失態”動作，身體僵硬得像根木樁！
    “兔……兔子……”他喉嚨裏擠出嘶啞的氣音，腦子裏瘋狂閃過趙少校那句“守株待兔”！兔子來了！還是條要命的毒蛇！
    就在瞄準鏡反光即將鎖定擔架上趙少校頭顱的瞬間！陸子昂脖子上掛著的“鹹魚工牌”，指示燈猛地由急促閃爍的紅光轉為恒定的、刺眼的白光！一股強烈的、近乎灼燒的電流感瞬間從胸口竄遍全身！
    【被動技能“戰場直覺”超頻！臨時激活附屬能力：“指令代償”！】
    陸子昂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地動了！在【軍事化管理】的強製規範下，他的動作精準、標準、甚至帶著點刻板的儀式感！隻見他猛地抬起右臂，五指並攏，指尖繃直，像一柄出鞘的軍刀，以一個教科書般標準的“側翼包抄指引”手勢，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指向西南角的了望塔！同時，他那被係統強製接管、變得異常洪亮清晰的吼聲，撕裂了混亂的現場：
    “11點方向！了望塔！敵狙擊手！火力壓製——！”
    這聲吼，如同在滾油鍋裏潑進一瓢冰水！
    訓練有素的尖刀班士兵反應最快！距離了望塔最近的幾個火力點，幾乎是本能地調轉槍口！突擊步槍的怒吼瞬間蓋過一切喧囂！密集的子彈如同潑水般潑向了望塔頂端！
    “鐺鐺鐺鐺！”
    子彈打在鋼筋和偽裝網上，火星四濺！那點微弱的金屬反光瞬間消失！一個穿著偽裝吉利服的身影從塔頂邊緣狼狽地翻滾而下，消失在塔後的建築陰影裏！
    “追！”山魈的怒吼聲炸響，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帶著人猛撲過去！
    混亂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士兵們迅速控製現場，疏散人群，封鎖營門。醫療兵終於將趙少校抬上擔架，飛快地送往野戰醫療所。陸子昂還保持著那個指向了望塔的僵硬姿勢，手臂酸麻，胸口被工牌“灼燒”過的地方隱隱作痛。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迷彩服。
    雞窩頭中尉連滾帶爬地衝到陸子昂身邊，眼鏡歪在一邊，眼神像在看上帝：“臥槽……陸工！神了！你怎麽知道塔上有人？！”
    陸子昂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冒煙。他能怎麽說？說我的玄學工牌燙我，還強行控製我s了一把人體雷達？
    “直覺……”他幹巴巴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
    野戰醫療所外，氣氛凝重如鉛。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血腥氣，令人窒息。
    陸子昂靠著冰冷的板房牆壁，手裏攥著趙少校被抬走前，警衛員塞給他的一個巴掌大的軍用加密pda個人數字助理），屏幕還亮著，顯示著一條未發送的加密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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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限移交：陸子昂臨時）。任務：接管“漁網”行動指揮節點頻道：荊棘7）。目標：鎖定“兔子”通訊鏈，溯源至“紅爐”關聯點。授權碼：jz】
    jz……陸子昂盯著這串數字，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1987年11月7日……糧票大叔張建軍犧牲的日子！趙少校在失去意識前，用最後的力氣，把這個日子設成了授權碼，把指揮權……交給了他這個“臨時工”！
    沉重的責任感像山一樣壓下來。
    雞窩頭中尉湊過來，看著pda屏幕，倒吸一口冷氣：“荊棘7頻道？！那是最高加密級別的戰術鏈！頭兒他……”
    “頭兒把網交給我們了！”山魈的聲音傳來，他帶著一身硝煙味和塵土大步走來，臉上還帶著追捕未果的戾氣，眼神卻異常銳利，“塔上那孫子，滑得像泥鰍，讓他從排汙管道溜了！但他跑之前，留了點‘紀念品’！”他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枚被子彈擦變了形的、造型奇特的蛇形金屬徽章——與林綰綰手包裏那個u盤的紋飾一模一樣！
    “鼎盛……”陸子昂盯著那枚扭曲的蛇徽，牙關緊咬。
    “還有這個，”山魈又遞過來一個用證物袋裝著的、染血的黑色小方塊，“從那卡車司機身上摸到的，藏在鞋跟裏。”
    陸子昂接過證物袋。那是一個微型信號中繼器，做工極其精密，絕非民用貨色。上麵沾著暗紅色的血跡，觸目驚心。
    “通訊保障組！”陸子昂猛地抬頭，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嘶啞和決斷，“立刻！給我接‘荊棘7’頻道！調用所有可用偵測資源，給我盯死營區西南方所有可疑信號源！尤其是……與這個中繼器可能產生耦合的頻段！”他舉起證物袋。
    雞窩頭中尉精神一振：“是！”轉身就跑，雞窩頭在夜風中淩亂。
    “尖刀班！”陸子昂轉向山魈，眼神銳利，“排查營區所有車輛，尤其是鼎盛慰問團帶來的！重點檢查車輛底盤、夾層、油箱附近！看有沒有被動式信號發射器或者……炸彈！”
    山魈深深看了陸子昂一眼，沒有廢話，一個標準的軍禮：“是！”帶人如風般卷走。
    陸子昂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刺激著肺部。他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微型中繼器和趙少校的pda，屏幕幽光照亮他緊繃的下頜線。他知道，自己這條被硬趕上架的“鹹魚”，現在成了風暴中心唯一的魚餌，也是唯一的漁夫。
    通訊保障組的帳篷成了臨時指揮中樞。儀器嗡嗡作響，屏幕上數據流瀑布般滾落。雞窩頭中尉眼鏡片上反射著幽藍的光，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
    “捕捉到了！西南方向，距離營區約1.5公裏，廢棄氣象觀測站方向！一個極其微弱、但加密模式與野狼穀‘毒蜂’高度相似的信號源！正在嚐試破譯跳頻序列……”
    “報告陸工！”一個技術兵喊道，“尖刀班在鼎盛三號物資車底盤發現異常！有非原廠焊接痕跡！熱成像顯示內部有電子元件發熱！”
    陸子昂的心猛地提起：“拆！小心點！”
    就在這時，他脖子上沉寂了一會兒的“鹹魚工牌”突然又輕微震動起來，頂端的ed指示燈穩定地亮起幽幽的藍光，不再閃爍。同時，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感覺”湧入腦海——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存在感”，正從營區西側圍牆外的某個點，如同無形的觸須般延伸過來，似乎想與某個東西建立連接……目標，赫然是他口袋裏那個染血的微型中繼器！
    【“戰場直覺”深度共鳴！目標鎖定：營區西側圍牆外，直線距離300米，桑樹林！】
    “山魈！”陸子昂抓起對講機，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西牆！桑樹林！‘兔子’在嚐試激活他留下的‘蛋’！帶人包過去！要活的！”
    “收到！”山魈的聲音帶著嗜血的興奮。
    幾分鍾後，對講機傳來一陣激烈的搏鬥聲和短促的慘叫，隨即是山魈粗重的喘息和匯報：“抓到了！一個硬茬子！裝備精良，嘴裏藏著毒囊，差點讓他得逞！人打暈了，正往回帶！”
    帳篷裏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雞窩頭中尉也猛地一拍桌子，眼鏡滑到鼻尖：“破開了！信號源指向……指向鼎盛製藥第七實驗場內部的一個獨立加密子網！代號……‘舊爐膛’！”
    舊爐膛！
    陸子昂渾身一震！這個代號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的鏽鎖！父親陸建國當年那個塵封的保密車間，在內部圖紙上的非正式代號，就叫“紅爐”！而“舊爐膛”……幾乎就是它的另一個稱呼！
    一切的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舊爐膛”這根線猛地串了起來！鼎盛！林綰綰！涼茶！毒劑！父親的研究！
    他顫抖著手，拿起趙少校的pda。屏幕幽幽亮著，荊棘7頻道的加密通訊界麵安靜如初。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冰冷的按鍵上，輸入了那條趙少校未能發出的指令：
    【“漁網”行動最終指令：目標鎖定，“舊爐膛”。證據鏈固定，請求……收網！授權碼：jz】
    指令發送成功的綠色標誌亮起。
    陸子昂脫力般靠在冰冷的儀器櫃上，後背的冷汗已經冰涼。帳篷外，夜色濃稠如墨，遠處的桑樹林方向，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黑暗，正押解著獵物返回。
    他低頭，看著掌心裏那枚染血的、扭曲的蛇形徽章。冰冷的金屬硌著皮膚，像一條毒蛇最後的嘶鳴。
    “爸……”陸子昂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將徽章死死攥緊，尖銳的邊緣刺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二十年前的紅爐……今天，該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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