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室的鐵門哐當一聲關上，將陸子昂鎖進一片死寂的灰白。狹小的空間裏隻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個蹲坑，空氣裏殘留著消毒水和前人的汗味。牆壁冰冷堅硬，頭頂的白熾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蒼蠅。
    他癱坐在硬板床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手腕上冰冷的手銬已經被取下，但被銬過的地方還殘留著一圈紅痕，隱隱作痛。更痛的是腦袋，像被塞進了一台高速運轉的破壁機，攪得昏昏沉沉。係統重啟後留下的“間歇性‘父愛如山’ptsd”副作用開始顯現——左臂內側那個早已愈合的舊日煙疤，此刻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如同被燒紅烙鐵反複灼燙的幻痛！
    “嘶……”陸子昂倒抽一口冷氣，右手死死捂住左臂，額頭滲出冷汗。這破係統，反向成就的副作用都這麽硬核！物理層麵的幻肢痛？
    視野角落裏，係統麵板幽幽亮著，猩紅的文字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父愛如山’ptsd發作中！幻肢痛等級：中度約等於被老爹用煙頭燙三分鍾）。】
    【建議：嚐試冥想或回憶溫馨童年片段如有）。】
    溫馨童年片段？陸子昂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他腦子裏閃過的，隻有昏暗燈光下砸過來的酒瓶、拳腳落在身上的悶響、還有陸國忠那雙被酒精和毒品燒紅的、野獸般的眼睛。這“溫馨”回憶，簡直是火上澆油！左臂的幻痛瞬間升級為重度！仿佛整條手臂都被架在火上烤！
    “草！”他忍不住罵出聲，一拳砸在硬板床上，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就在這時，拘留室外傳來腳步聲和鑰匙串的嘩啦聲。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一張年輕警察的臉出現在後麵，表情嚴肅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好奇？
    “陸子昂，有人給你送東西。”警察說著，從窗口遞進來一個……油膩膩的、印著“老張頭快餐”字樣的塑料袋？袋口還冒著微弱的熱氣。
    送東西？這時候？陸子昂警惕地看著那個袋子。鼎盛的陷阱？還是……
    “誰送的？”他啞著嗓子問。
    “一個送外賣的，說是你徒弟點的，指明送給你。檢查過了，就是一份炒飯，加兩個鹵蛋，沒別的東西。”警察說著，把塑料袋又往前遞了遞，“趕緊拿了。規定時間。”
    陸子昂狐疑地接過塑料袋。入手溫熱，沉甸甸的。濃鬱的炒飯香氣混合著鹵蛋的醬香飄散出來，瞬間蓋過了拘留室的異味，也奇跡般地稍稍衝淡了他左臂的幻痛。是張明宇！隻有那小子知道他餓的時候最想吃什麽！
    他打開塑料袋。裏麵果然是一個透明的塑料餐盒，裝著金黃的蛋炒飯，上麵鋪著兩個油亮的鹵蛋。餐盒底下，還壓著一個……一次性塑料勺？
    陸子昂拿起勺子，準備吃飯。指尖觸碰到勺子柄的瞬間，一種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異樣感傳來——這勺子柄的塑料材質，似乎比普通的要厚一點？而且重量……也略重？
    係統麵板突然閃爍：
    【檢測到異常電子信號源微弱）！來源：一次性餐具！】
    【臨時技能‘反向破譯’直覺型）被動激活！建議宿主……舔一舔？】
    舔一舔？！陸子昂眼角抽搐。這破係統是越來越離譜了！但他看著那根一次性勺子，再聯想到張明宇那小子跟著宇文殤學了不少歪門邪道……他心一橫，拿起勺子，在拘留室昏暗的光線下，對著勺子柄的側麵，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擦了幾下。
    一層薄薄的、劣質的彩色塑料漆被刮掉，露出了下麵光滑的黑色塑料本體。在那黑色塑料的中央，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與塑料融為一體的銀色金屬觸點，露了出來！
    陸子昂的心髒猛地一跳！這不是勺子！這是一個偽裝成勺子的……微型信號接收器？或者u盤接口？
    他立刻放下餐盒，將勺子的金屬觸點對準自己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充電口——尺寸竟然剛好！他用力將勺子柄接口）懟了進去！
    手機屏幕猛地亮起！不是開機畫麵，而是一連串瘋狂滾動的、完全看不懂的亂碼字符！速度快得如同瀑布！
    【‘反向破譯’技能生效中！正在嚐試解碼……】
    【警告！目標數據流強度過高！可能導致宿主腦細胞過載！】
    【副作用：‘胡說八道’模式強製開啟語言邏輯混亂+50，真相含量+30）！持續時間：未知。】
    陸子昂感覺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根針在紮！眼前滾動的亂碼字符似乎扭曲變形，又似乎蘊含著某種奇異的規律！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左臂的幻痛和腦袋的刺痛交織），死死盯著屏幕！
    幾秒鍾後，瘋狂滾動的亂碼字符驟然停止！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個極其簡陋的文件夾圖標，文件夾名稱是：【青萍の骨灰盒】
    點開文件夾。裏麵隻有兩個文件：
    1. 【鼎盛生物研發三區建築結構圖含通風管道及危化品處理室標注）.jpg】
    2. 【音頻文件加密）.aac】
    陸子昂毫不猶豫地點開了音頻文件。
    滋啦……一陣電流雜音後，宇文殤那壓低到極致、帶著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出來：
    “老陸！聽著！時間不多！明宇黑進了拘留所附近的外賣平台後台，就這一次機會！”
    “你爹……呸！陸國忠那老王八蛋在手術台上挺屍呢！但醫生說他求生欲賊強，腦子裏有東西！陳國濤那老狐狸派人24小時守著，蒼蠅都飛不進去！”
    “u盤裏的東西，明宇用你之前給的‘車間守夜人’的通道送出去了，但鼎盛的水比太平洋還深！光憑賬本和那些邊角料，弄不死他們！”
    “重點是這個！”宇文殤的聲音陡然急促，“明宇在破解你爹那台撞爛的越野車行車電腦時，發現了一段被多次覆蓋的加密日誌！關聯到一個加密衛星電話！最後一條定位記錄，就在你被關進去前半小時，信號源指向……”
    宇文殤的聲音被一陣劇烈的幹擾噪音淹沒，滋滋啦啦聽不清。
    陸子昂急得差點把手機捏碎！指向哪？！！
    幾秒後，幹擾稍弱，宇文殤的聲音再次出現，帶著孤注一擲的嘶啞：
    “……指向市局拘留中心！就在你附近！信號源是……是陳國濤辦公室的座機？！媽的！這他媽……”
    音頻到這裏戛然而止！隻剩下忙音。
    陸子昂握著手機，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信息量太大！鼎盛在警局內部有眼線？級別可能還不低？信號源指向陳國濤辦公室？是陳國濤本人？還是他身邊的人？宇文殤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指向哪裏？
    拘留室的白熾燈管突然毫無征兆地閃爍了幾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走廊外隱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呼喝，似乎發生了什麽騷亂！
    陸子昂的心猛地懸了起來！鼎盛要狗急跳牆？在警局裏動手？
    就在這時！
    砰！哐當！
    拘留室厚重的鐵門猛地被一股巨力從外麵撞開！門鎖扭曲變形！
    門口，站著的不是預想中的頭套男，而是……張明宇和宇文殤？！
    兩人同樣穿著“老張頭快餐”油膩膩的外賣服，張明宇手裏還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砂鍋，宇文殤則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印著“餓了別叫媽”的塑料袋。兩人臉上都蹭著灰，宇文殤的假發套都歪了，露出底下幾根倔強的毛茬。
    “師父！快走！”張明宇聲音帶著哭腔和焦急，“鼎盛的人混進來了！要滅口！”
    “媽的！差點被保安當真的外賣員扣了！”宇文殤罵罵咧咧，一把將手裏的塑料袋塞給陸子昂，“拿著！你的‘骨灰盒’外賣！”
    陸子昂下意識接過塑料袋。入手沉甸甸，裏麵……好像是個硬邦邦的方塊？他來不及細看，就被張明宇和宇文殤一左一右架著往外衝！
    走廊裏一片混亂！幾個穿著警服的人正和另外幾個穿著維修工製服的人扭打在一起！拳腳相加，警棍和扳手揮舞！其中一個“維修工”手裏赫然握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正對著他們這個方向！
    “趴下！”宇文殤怪叫一聲，猛地將手裏的砂鍋朝著那個持槍的“維修工”砸了過去！
    滾燙的湯水和粉絲天女散花般潑灑！持槍者猝不及防，被燙得發出一聲悶哼，動作一滯！
    “這邊！”張明宇拉著陸子昂，衝向走廊盡頭一個標著“設備間”的小門！
    三人剛衝進設備間，反手鎖上門，就聽到外麵傳來子彈打在門板上的悶響！
    “快！這裏！”宇文殤衝到設備間角落一個布滿灰塵的配電箱前，粗暴地扯開麵板，露出裏麵纏繞的電線。他像變魔術一樣，從油膩的外賣服裏掏出幾個小零件，手指翻飛地接上線路。“給爺幹擾！斷網！斷電！斷他媽的！”
    滋啦——！
    一陣藍光閃爍！設備間外走廊的燈光瞬間熄滅！陷入一片黑暗！打鬥聲和槍聲也戛然而止，隻剩下混亂的怒罵和驚呼！
    “走！通風管道！”宇文殤踹開設備間天花板一塊鬆動的扣板，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三人手腳並用地爬進狹窄、布滿灰塵和蛛網的通風管道。張明宇在前，陸子昂居中，宇文殤斷後。
    在管道裏艱難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現微光。張明宇小心翼翼地頂開一塊出口格柵。外麵……竟然是醫院住院部走廊的天花板夾層？！
    三人依次跳下，落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角落。濃重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
    “陸國忠在頂層icu！”張明宇壓低聲音，“陳國濤的人守著呢！但剛才的騷亂……”
    “調虎離山！”陸子昂瞬間明白了。拘留所的襲擊是為了吸引注意，真正的目標，恐怕還是昏迷中的陸國忠！鼎盛要確保他永遠閉嘴！
    “快！”三人顧不上身上的灰塵和狼狽，朝著樓梯狂奔！
    剛衝上頂層icu所在的走廊，就看到icu緊閉的大門！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警服、臉色凝重的守衛。
    “站住！幹什麽的？”守衛警惕地舉槍。
    “警察！自己人！”宇文殤立刻舉起雙手，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另一隻手卻悄悄摸向油膩的外賣服口袋，“鼎盛的人混進局裏了！樓下打起來了！陳隊讓我們來加強icu守衛！”
    守衛一愣，眼神狐疑地在他們三個穿著外賣服、一身狼狽的人身上掃視：“證件呢？”
    “證件在……”宇文殤假裝掏口袋，突然猛地從口袋裏抓出一大把……辣椒粉？！朝著守衛的臉就揚了過去！
    “請你們吃宵夜！”
    “咳咳咳！”守衛猝不及防，被辛辣的粉末嗆得眼淚直流，劇烈咳嗽！
    “衝！”陸子昂低吼一聲，三人趁機猛地撞開icu大門，衝了進去！
    icu病房內，燈光慘白。陸國忠依舊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昏迷不醒。但病床邊，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正背對著他們，手裏拿著一支注射器，針尖對準了陸國忠手臂上的輸液管接口！針管裏是某種無色的液體！
    “住手！”陸子昂目眥欲裂！
    那“醫生”猛地回頭，露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狠厲和驚訝！顯然沒料到他們能衝到這裏！
    他毫不猶豫，手腕一翻，針尖就要紮進輸液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陸子昂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猛地將宇文殤塞給他的那個“餓了別叫媽”塑料袋，朝著那“醫生”狠狠砸了過去！
    塑料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裏麵的硬方塊脫袋飛出——赫然是一個嶄新的、印著某共享充電寶ogo的充電寶！
    砰！
    充電寶精準地砸在“醫生”持針的手腕上！
    “啊！”那“醫生”手腕吃痛，注射器脫手飛出，掉在地上，針管破裂，無色液體流了一地！
    “草！老子的新充電寶！”宇文殤心疼地嚎了一嗓子。
    那“醫生”見事敗露，眼中凶光一閃，竟從白大褂下掏出一把匕首，朝著離他最近的陸子昂撲來！
    陸子昂剛想躲閃，左臂那該死的“父愛如山”幻痛再次猛烈發作！劇痛讓他動作慢了半拍！
    眼看匕首就要刺到！
    “師父小心！”張明宇猛地撲過來，擋在陸子昂身前！
    噗嗤！
    匕首刺入皮肉的聲音！
    “明宇！”陸子昂和宇文殤同時驚呼！
    然而，匕首並沒有刺入張明宇的身體！它刺中的是……張明宇在千鈞一發之際舉起格擋的、那個已經報廢的、外殼焦黑的“電擊充電寶”！
    滋啦——嗡！！！
    報廢的充電寶內部殘存的電路，在匕首刺入的瞬間，竟然爆發出最後一點回光返照般的電流！藍白色的電弧順著匕首猛地竄到“醫生”手上！
    “呃啊！”那“醫生”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匕首脫手，整個人踉蹌後退，撞在醫療儀器上，警報聲大作！
    守衛此時也衝了進來，迅速將還在抽搐的假醫生製服！
    “明宇！你怎麽樣？”陸子昂一把扶住臉色煞白的張明宇。
    “沒……沒事……師父……”張明宇驚魂未定，看著手裏那個被匕首刺穿、冒著青煙的充電寶，“它……它又救了我一次……”
    陸子昂鬆了口氣，目光轉向病床上依舊昏迷的陸國忠。剛才的混亂似乎驚動了他。他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抖著，幹裂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仿佛在掙紮著想要說什麽。
    陸子昂鬼使神差地湊近，將耳朵貼到陸國忠嘴邊。
    “……橫……店……b……區……水……”幾個破碎的音節，伴隨著微弱的氣息，艱難地擠了出來。隨即，陸國忠的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橫店？b區？水？
    陸子昂直起身，眉頭緊鎖。這是什麽意思？遺言？地點？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那個共享充電寶造型的u盤接口在震動！他拿出手機，屏幕亮起，上麵跳出一條來自“車間守夜人”的新信息：
    【信號溯源成功。最後指向：鼎盛法務部首席顧問私人加密線路。代號：黑桃k。】
    【青萍不在醫院，不在警局。它在橫店。】
    【b區水牢。那是它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