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靜自然涼”的哲學實踐了沒幾天，陸子昂就發現，靜不靜主要取決於外界騷擾的頻率。而他的“外界”，顯然不太懂得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
    這次的風波，起於一張薄薄的銀行流水單。
    陸子昂對物質的需求降到了曆史最低點。
    養老公寓包吃住，他最大的開銷是買毛線消耗量巨大且成品率極低）和偶爾給豆豆買點零食。
    王導那邊偶爾還會有點“閑人陸某”的版權費零零散散打過來，雖然他不怎麽關注，但卡裏的數字確實在緩慢而堅定地增長。
    <機查了下餘額——主要是想確認一下夠不夠買下超市裏那套貴得離譜但看起來很好用的進口鉤針。
    看著屏幕上那串比他預期多出不少的數字，他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取完錢，順手把流水單塞進了裝鉤針的塑料袋裏。
    結果回家路上遇到“總裁”和“地毯”為了一條小魚的歸屬權在花壇邊對峙，他蹲下來看了場免費的“貓界談判”，起身時塑料袋勾到了灌木枝，東西撒了一地。
    等他手忙腳亂撿起來回家後，那張流水單，不見了。
    他也沒太在意，一張紙而已。
    然而，他忘了，他住的是養老公寓，一個情報交流效率堪比互聯網中心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媽就神秘兮兮地敲開了他的門，手裏還端著一盤剛炸好的油條。
    “小陸院長，聽說……你最近搞了大投資？”張大媽壓低了聲音，眼睛卻亮得驚人。
    陸子昂叼著油條，一臉懵：“投資？我投資啥了？我最近最大一筆投資是買了套鉤針。”還是猶豫了好幾天才下手的。
    “哎喲，跟我還保密！”張大媽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老李頭撿著你銀行單子了！我們都瞧見了！那麽多零！
    你是不是偷偷買了王導說的那個什麽……電影版權？還是入股了小宇文那個高科技躺椅廠了？”
    陸子昂：“……”他終於想起那張丟失的流水單了。以及，公寓裏老人們的視力，尤其是對數字的敏感度，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我沒有，我不是，那錢是……”他試圖解釋版權費的事。
    但張大媽顯然已經完成了自我的邏輯閉環：“懂的懂的！低調！悶聲發大財！院長啊，你看……咱們合唱團下次想去市裏參加比賽，經費方麵……”
    陸子昂頓覺手裏的油條都不香了。
    流言就像插上了翅膀，而且這翅膀還是王導友情讚助的——不知道誰把話傳到了他那裏，王導的電話立刻追了過來。
    “子昂！可以啊！都開始玩資本運作了？是不是看好我下一個項目？我跟你說，這次絕對票房爆炸！科幻喜劇！
    講外星人入侵地球結果被廣場舞大媽收編的故事！怎麽樣？投點？給你掛個聯合出品人！”王導的聲音充滿了發現金礦的喜悅。
    陸子昂有氣無力：“王導，我投鉤針了，沒閑錢。”
    “鉤針？哪種鉤針？是不是某種新型影視拍攝設備的代號？代號‘鉤針行動’？聽起來就很懸疑很燒腦！”
    陸子昂直接掛了電話。
    緊接著是宇文殤，他發來了一長達59秒的語音矩陣，核心思想是：
    他的智能養生躺椅3.0版解決了冒煙和噴水問題）急需天使投資，承諾回報率百分之五百，並贈送終身vip售後服務即隨時可能上門維修）。
    連林綰綰都發來一條短信，言簡意賅：“有閑錢？不如買點黃金壓箱底。我知道個靠譜的渠道。”
    陸子昂看著手機，感覺自己不是丟了一張流水單，是丟了一顆炸彈。
    最離譜的是，連食堂王嬸給他打菜時，都偷偷多舀了半勺排骨，小聲問：“院長，你看咱食堂能不能也融點資？換個智能炒菜機器人？”
    陸子昂覺得自己快成了公寓裏的“人形許願池”，還是誰都能來扔個硬幣那種。
    解釋是沒用的，越描越黑。
    他隻好采取冷處理，對任何關於“投資”、“項目”、“賺錢”的話題，一律采用“嗯嗯啊啊哦哦”的糊弄大法。
    但老人們的熱忱超乎想象。
    他們甚至自發成立了“陸院長投資策略研究小組”組長：張大媽），每天分析陸子昂的行為，試圖找出財富密碼。
    比如，陸子昂今天多吃了一碗米飯。
    張大媽：“看！院長這是在暗示我們，農業板塊有搞頭！”
    李大爺：“有道理！明天我就讓我兒子去看看農機股！”
    陸子昂換了個新牌子的貓糧。
    劉奶奶：“‘總裁’都升級夥食了！寵物經濟絕對是藍海！”
    第二天，好幾個老人去寵物店給自家並不存在的）寵物買了同款貓糧，導致該品牌在小區超市短暫脫銷。
    陸子昂不堪其擾，連去老槐樹下自己跟自己下棋都不敢了，生怕被解讀成“布棋局以觀天下大勢”。
    他躲回房間，對著那套昂貴的進口鉤針生悶氣。
    最後，他想出了一招。
    第二天，他當著張大媽、李大爺等幾位“核心委員”的麵，拿著那張終於被李大爺“上交”的流水單，走進了公寓門口那家福利彩票站。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掏出口袋裏所有的零錢，非常隨機地，買了幾注雙色球。
    然後，他把彩票小心翼翼地夾進那本《象棋古譜》裏，對著目瞪口呆的老人們，一本正經地說：
    “這才是最適合我的風險投資。成本可控，回報率未知，主要看命。而且，”他頓了頓，補充道，“絕對不影響食堂換炒菜機器人。”
    老人們看著他那張無比認真的臉，又看了看彩票站牆上那句“公益事業，利國利民”的標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陸院長投資策略研究小組”當天宣布無限期休會。
    關於“陸院長巨款”的流言，總算漸漸平息了下去。大家更熱衷於討論他今天買的彩票號碼有沒有中當然，從沒中過）。
    偶爾，王導還會不死心地打電話來旁敲側擊：“子昂啊，最近有沒有什麽新的……‘投資意向’啊？”
    陸子昂都會慢悠悠地回答：“有啊，剛投資了兩塊錢，賭明天食堂吃紅燒肉還是粉蒸排骨。”
    王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