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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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太陽終究會升起。
    破城之時也終究會到來。
    當天光大亮,早已經被晚上那兩次大爆炸刺激起戰意的圍城部隊,發起了真正意義上的全麵進攻。
    在炮火的掩護下,無數士兵前仆後繼的衝進甬道中,踩著滿地爛碎殘渣,總有人會滑倒在地,被後來者踩踏碾壓,但也總有人能跑到終點。
    昨晚的爆炸摧毀了城堡裏近六成的武器和彈藥儲備,還剩下的基本都是已經發放到戰鬥人員、位置上的,數量已經支撐不起跟人數眾多的敵方打消耗了。
    僅剩的一個機槍陣地,在打空了彈藥後便埋下詭雷,撤出戰場。
    是的,這條占據絕對優勢地形的甬道裏其實隻有前後兩個機槍陣地。
    立花聰實那會兒要是再努努力,沒準還真就打進去了。
    然而差一點也是差,失敗跟差一點成功某種程度上沒有任何區別。
    更何況,哪怕隻剩一個機槍陣地,絕對優勢的地形依然讓進攻方在這裏付出了相當巨大的代價。
    本就已經滿地殘骸和“餃子餡”的甬道裏再次被新鮮的殘骸鋪滿,至少有上百條生命都消逝在了這裏。
    但進攻方終究還是達成了突破。
    這是它們首次突入城中,也助長了它們本就因為那兩次爆炸而高漲的士氣。
    在城外的幾個藩主不斷增兵,大軍源源不斷的湧入城中和守軍進行殘酷爭奪。
    子彈、刺刀、拳頭、牙齒……
    雙方都是瀛洲人。
    雙方都在用盡各種手段、方法,拚命想要將對方刹掉。
    山田秋造很不想加入其中,但某種程度他又不得不加入。
    他親眼看到,一個中了三槍、挨了一刺刀居然還在“蒸!”的狠人。
    愣是抱著敵人城堡上跳了出去。
    啪唧一聲,全都糊了一地。
    當然,當時的山田秋造已經分不清這倆裏頭哪個是進攻方、哪個是守軍了。
    左右不過都是夷虜子,沒區別。
    但這幫瀛洲虜子似乎刹紅了眼,他想要跟對麵說聲“棄暗投明”都做不到啊!
    每個見到的人似乎都想刹他,甚至連同為守軍的都又好幾次差點互相傷害。
    這城堡內已經成了一團亂麻,他能做的也隻是想盡辦法活下去而已。
    因為他連安全屋都回不去了,那地方的入口附近早已經淪陷,應該到處都是想刹掉他的敵人。
    去安全屋的路上卻非常不安全。
    這種話說出來就讓他難繃!
    他在混亂的城堡中穿行,試圖找到一個還算安全的地方,躲過最亂的階段,等到敵軍開始打掃戰場,應該就能投降了。
    一路上,他遇到了無數次戰鬥,能躲的都盡量躲過,不能躲的也是他贏。
    北司的訓練真不是蓋的,至少短兵相接他還真不怵這些瀛洲夷虜子。
    盡可能避戰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擔心動手太多難免馬失前蹄。
    畢竟……曆史上多的是知名角色被不知名的小嘍囉幹掉這種事。
    比如大明的定興郡王他老人家。
    四朝老臣、一代名將,原本可以混個安享晚年的,誰知道臨了居然被那位堡宗坑死在了亂軍之中,這上哪兒說理去!
    所以啊,這麽厲害的人都可以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糊塗且悲哀啊!
    正可謂: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
    山田秋造不認為自己比得上堂堂定興忠烈王他老人家,但也正因為比不上,他才更應該多加小心才是!
    然而這終究是在戰場上,千小心萬小心也不一定會有用,因為子彈肯定不會因為你小心而避開你。
    真存心要躲,那就隻剩下從根源上遠離戰場這個選擇了。
    山田秋造就是這樣做的,他一路渾水摸魚逐漸靠近了藩主所在的核心區域。
    這裏還有完整的防線和部隊,還不至於變成像低層區域那樣亂成一鍋粥,一度甚至都到了敵我不分的地步。
    見到他自己溜上來,負責防線的旗本還主動命令他過來加入部隊,並沒有說要逼迫他回去添油。
    但這種秩序也是暫時的。
    隨著敵方步步逼近,這裏遲早也會開始亂戰混戰,絕不可能獨善其身。
    那位藩主如果膽小懦弱的話,或許在此固守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
    但就怕他有點誌氣……
    而根據之前在廣播裏聽到的,山田秋造認為這貨並不是有點誌氣那麽簡單。
    “諸君!”
    “我們不能在這坐以待斃!”
    “如今賊兵猖獗,已經到了吾等以性命報效皇恩的時候了!”
    戴著頭盔,腰掛佩刀,手上卻還握著把精致手槍的藩主,肅立在堂上。
    他環視在場的旗本、部眾、家臣……
    哪怕遠遠站在人群之中山田秋造,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話中帶著的決意。
    “全軍!出陣!”
    他拔出佩刀,高舉手槍。
    在場眾人無不拜倒垂首,以行動表示將追隨他戰鬥到最後一刻。
    隻有山田秋造很絕望。
    他好不容易才跑到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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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為能安全地休息會兒了,誰知道要被打包成團丟回去啊!
    然而這次他不能跑了。
    因為無路可逃,再往上躲就隻能爬到這城堡頂端的瓦片上了。
    “亻也女馬我跟定你了!”
    “等著我把你當禮物獻給敵人!”
    混入人群中的山田秋造,將目光緊緊鎖定在位於最前方的藩主頭上。
    最開始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但他似乎忘記了……
    人是善變的。
    殘酷的戰鬥改變了一切,藩主所帶的部隊在混亂的低層也被迅速打散,勉強維持的建製在四麵八方襲來的敵人麵前,很快就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他們打的很艱難,因為敵人的數量實在是比他們多太多了。
    甚至連山田秋造都受了傷,暗處射來的冷槍打穿了他的左肩,讓他不得不換成右手繼續戰鬥,非常的不適應。
    看來北司的訓練還不到位,怎麽就不能訓練人左右手都熟練運用呢?
    他暗自吐槽著,將身負重傷的藩主攙扶到一個小隔間裏休息。
    說一直盯著就是一直盯著,他都不知道自己跟著藩主“並肩作戰”了多久,反正現在就剩他們兩個人了。
    而藩主傷的遠比他重得多。
    他現在完全有能力實現目標——將藩主當成禮物獻給敵人。
    以此來換取一個投降的機會。
    現在時間不多了,外頭越來越稀疏的槍聲和喊刹聲都在表明,這場殘酷的城堡爭奪戰已經到了尾聲。
    理所當然的,進攻方要贏了。
    他是當俘虜,還是“棄暗投明”的,就看他的選擇了。
    可是……
    他並沒有如之前想的那樣做。
    甚至,他還在很努力的尋找能給藩主治傷的醫療用品。
    “山田君,不必忙活了。”
    藩主靠在牆角,聲音萎靡。
    還在尋找的他一頓,頹然垂手,走過去在藩主麵前坐下。
    “需要在下為您做什麽嗎?”
    他彎腰曲背,很是恭謹。
    藩主沉默一會兒,歎道:“等會兒幫我燒掉這一切吧。”
    “這座城,是我先祖造的。”
    “傳到我卻守不住了。”
    “倒不如隨我一同毀滅,總好過落入賊虜子的手裏。”
    與船同沉,與城同毀。
    他已滿足了。
    “山田君。”
    藩主直起身子,盤腿坐好。
    仿佛傷勢已經恢複。
    又或者是回光返照。
    他衝著山田秋造彎腰道:“之後就請你去投降吧。”
    “無論如何,都請活下去。”
    “拜托了!”
    山田秋造不敢怠慢,立刻回禮,腰都彎得有些疼了,沉聲道:“謹遵命!”
    隨後不再多言,起身離開,留出空間給藩主獨處。
    小隔間裏安靜了下來,隻剩藩主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
    連呼吸都悄然無聲。
    不多時,有火光亮起,照亮了他那早已蒼白的麵容。
    “哈!”
    “人生五十年。”
    “果真是如夢如幻啊……”
    他豁達一笑,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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