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渡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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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暗渡冰河金大安三年二月初九?媯水河畔)
    金大安三年二月初九,媯水河畔的冰河泛著幽藍,未化的冰層下暗湧流動,冰裂聲如戰鼓轟鳴,驚起寒鴉掠過水麵。濟世堂的商隊行至河畔,二十架羊皮筏已在蘆葦叢中備好,筏底鋪著凍硬的羊肉,血腥氣混著羊皮的膻味,正是蒙古牧民在冰河期慣用的藏物法。
    “少主人,火銃藏在筏底第三層羊皮下。” 巴特爾掀開羊皮,精鐵槍管在冰光中泛著冷光,筒口的狼虎紋被羊油抹過,膻味完全掩蓋了鐵腥味。蕭氏站在岸邊,望著河麵三道黑色水柵,柵上的海東青木雕瞪著赤紅雙眼,正是金軍水哨的標誌。
    “金狗的水柵距此三百步,” 巴特爾用蒙古語低語,手指在冰麵上劃出三道線,“每柵配五艘巡邏船,船首火銃手專盯河麵。” 他忽然望向蕭虎,“老夫人說,冰麵反光會吞掉火銃的準頭,得貼近了打。”
    蕭虎趴在羊皮筏上,聽著羊皮與冰層摩擦的 “咯吱” 聲,手按在火銃的虎紋木柄上。七年前母親在他背上刻的虎紋刺青隱隱發燙,仿佛與這冰河下的暗流共鳴。遠處傳來金軍士卒的叫罵:“蒙古狗的皮筏子!給老子拖上來!”
    三艘巡邏船破浪而來,船首的海東青木雕在冰麵上投下陰影,恍若女真神鳥正展翅欲啄。蕭虎盯著敵船火銃手的動作:對方正往鐵管裏填粗劣硫磺粉,引信是浸過桐油的麻繩,末端還滴著冰水 —— 這樣的引信,在零下二十度的冰麵上,至少要多等三息才能點燃。
    “起網!” 金軍百夫長的鐵槊砸在船舷,漁網嘩啦入水,攔住羊皮筏去路。蕭虎聽見巴特爾在另一艘筏子上用狼嚎打暗號,三長兩短 —— 這是 “冰下伏兵” 的信號。他深吸口氣,想起母親昨夜的叮囑:“冰麵如鏡麵,火銃的準星要往下壓半寸。”
    扣動扳機的瞬間,火銃後坐力震得他手腕發麻,虎紋槍管噴出的火焰在冰麵上劃出赤練。第一個火銃手的胸甲 “當” 地一聲,凹痕正中海東青徽記的心髒位置,雖未穿透,卻讓金軍以為遇到了能碎甲的神物。“妖器!” 士卒們驚叫著後退,麻繩引信在慌亂中掉入冰水,徹底熄滅。
    巴特爾的馬刀同時劈向水柵,刀刃上的虎紋與冰麵反光交織,竟似火獸破冰而出。蒙古遊騎從冰下冒出,他們穿著浸過狼油的牛皮衣,手持改良的短柄火銃,虎紋木柄在冰層上格外醒目。蕭虎看見自己射出的第二發子彈擦著敵船的海東青木雕飛過,鷹喙應聲而落,墜入冰河時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形成一道彩虹。
    “火虎咬斷金雕喙了!” 蒙古遊騎的呼聲響徹河麵,羊皮筏上的火銃接連轟鳴,虎紋焰舌舔過金軍的船帆,桐油帆布瞬間燃燒。冰河在激戰中崩裂,浮冰載著燃燒的敵船順流漂向遠方,船首的海東青木雕在火中扭曲,宛如女真的威嚴正在融化。
    蕭氏站在岸邊,看著兒子趴在羊皮筏上射擊的背影,與七年前野狐嶺雪地裏那個繈褓中的嬰兒重疊。丈夫的狼頭旗殘片在她懷中發燙,如今旗角已繡上虎紋邊飾,正如她和兒子這些年所做的 —— 用漢地的火,為弘吉剌的狼續上燃燒的翅膀。
    “老夫人,水柵破了!” 陳大掌櫃的青驄馬踏碎薄冰,馬鞍下露出半支火銃,“金人在河底埋了鐵索,虧得巴特爾兄弟潛水砍斷。” 他指向河麵,浮冰間露出的鐵索斷口還滴著血,正是蒙古遊騎用虎紋匕首砍斷的。
    蕭虎趁機換上新的火銃引信,這次用的是混著狼油的火絨草,在冰麵上 “滋滋” 燃燒如活物。他忽然看見一艘敵船企圖突圍,船尾繪著的 “忠孝” 二字 —— 正是前日在沙丘遇襲的同一支忠孝軍,他們竟追至冰河,可見金人對火銃的忌憚。
    “瞄準船舵!” 蕭虎的命令混著蒙古語的尾音,火銃再次轟鳴,虎紋子彈穿透船舵,敵船在冰麵上打轉,最終撞上碎冰沉沒。他摸著護腕上的缺耳狼頭,忽然明白,當火銃在冰麵打響的這一刻,胡漢混血的怒吼,已穿透了金軍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冰河防線。
    申時初刻,商隊終於渡過媯水河,二十架羊皮筏在北岸重新集結。蕭氏蹲下身,用金瘡藥為受傷的遊騎包紮,指尖在對方肩甲內側刻下虎紋 —— 這是新的聯絡暗號,日後在野狐嶺的雪地中,將成為胡漢共生的印記。
    “少主人,” 巴特爾遞過半截海東青木雕,鷹喙缺失的位置與蕭虎火銃的準星形成奇妙呼應,“這玩意見證了金狗的敗相,該獻給鐵木真汗,作咱們火銃軍的信物。”
    蕭虎接過木雕,忽然聽見冰河下遊傳來密集的馬蹄聲,由北而南,如滾雷逼近。他望向北方,那裏有野狐嶺的皚皚白雪,有鐵木真的九旃白旗,更有屬於他的命運 —— 當火銃在冰麵點燃第一簇火焰,當胡漢的血第一次在同一條河流中交融,野狐嶺的戰場,已在冰河的崩裂聲中,向他敞開了大門。
    是夜,商隊在北岸宿營,篝火映著冰河殘冰,如同散落的碎金。蕭虎躺在羊皮毯上,火銃枕在頭下,虎紋木柄貼著他的狼皮護腕。他聽見蕭氏在篝火旁與老醫婦交談,用蒙古語說著 “虎狼共主” 的預言,而遠處的馬蹄聲,正應和著他背上虎紋的心跳。
    冰河的冰裂聲漸歇,卻有更宏大的戰鼓在天地間回響。蕭虎知道,明日跨過野狐嶺南麓,便是金軍的三道防線,是父親舊部的複仇之火,更是胡漢兩種文明在火銃與馬刀下的第一次正式對話。而他手中的火銃,這柄用狼皮護腕的硝味、虎紋刺青的血味、冰河的寒氣與漢地的硝粉共同鍛造的利器,終將在野狐嶺的雪地裏,刻下屬於虎狼共生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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