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祭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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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血祭之夜金大安三年二月十一?野狐嶺南麓雪原)
    戌初刻,商隊在亂葬崗東北十裏的背風處宿營,八架羊皮筏圍成半圓,篝火堆騰起的青煙混著狼皮焦香,在雪地上投下搖曳的影。蕭氏跪坐在氈毯上,借著火光鋪開狼頭旗殘片,用虎骨生肌散調了朱砂,銀針在旗麵火焰紋旁遊走,繡出半隻虎首 —— 這是她七年來第一次補繡旗麵,虎紋的每道筆觸都蘸著胡巴爾大叔指甲縫裏的金瘡藥粉。
    “娘,您看。” 蕭虎捏著胡巴爾大叔的銀戒,戒內側的蒙文在火光下清晰可見:“鐵木真汗在斡難河等你”。七年前那個暴雨夜,胡巴爾大叔渾身是血闖入濟世堂,塞給蕭氏這枚戒指便昏死過去,當時她隻顧著治傷,竟未發現戒麵下的秘密。
    蕭氏的針突然頓在旗麵,虎紋的眼睛恰好對上火焰紋的尖峰:“那年你父帶著殘部向斡難河突圍,胡巴爾斷後時被金人射中三箭。” 她望向東北方,那裏的雪原在月光下泛著幽藍,“他故意讓金人俘去,就是要留個活口,給咱們指條明路。”
    蒙古遊騎們圍攏過來,每人手中捧著從木樁取下的狼皮,刀刃刮去女真文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火焰紋,皮麵的硝石痕跡在火光中微微發亮 —— 那是蕭氏早些時候 在金瘡藥裏摻的火硝,此刻成了狼皮與火銃的共生印記。巴特爾將狼皮剪成條,係在火銃木柄上,虎紋槍管與火焰紋狼皮相纏,竟似火獸生出了能抗風雪的皮毛。
    “老夫人,這火銃如今有了狼的皮。” 巴特爾的刀疤在火光下泛著紅,他舉起火銃,狼皮條在風中甩動,“金狗看見這火焰紋,就該想起咱們弘吉剌的狼,不是任人釘在木樁上的羔羊。”
    蕭氏忽然用漢語低吟:“《詩經》有雲:‘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她舉起帖木兒的腰牌,狼頭紋與胡巴爾的銀戒在火光中交疊,“金人用木樁釘咱們的狼,咱們就用這些木樁,燒他們的營。”
    遊騎中有人取出從木樁下挖出的《武經總要》殘頁,上麵 “火攻篇” 的朱砂批注被雪水洇開,卻更顯鮮紅。蕭虎認出那是母親去年在中都鐵匠鋪默寫的段落,此刻殘頁被卷成引火筒,塞進狼皮條之間 —— 明日火銃的第一發火,便要借這漢地的火攻術,點燃草原的複仇之火。
    “少主人,” 一名遊騎呈上胡巴爾大叔的狼皮護腕,護腕內側刻著與蕭虎護腕相同的缺耳狼頭,“老族長說,當年帖木兒大哥與鐵木真汗結拜時,曾立下‘狼虎共尊’的誓約。” 他指向篝火堆裏的木樁碎片,“這些刻著女真文的木頭,明日會變成咱們的箭靶。”
    蕭氏忽然起身,將補繡好的狼頭旗插在篝火中央,虎紋與火焰紋在火中交舞。旗麵的破口處,她特意留了道細縫,讓火光從縫中透出,遠遠看去,竟似狼與虎在火中相擁。“七年前野狐嶺的雪,” 她望向蕭虎,“你父的血染紅了狼頭旗,今日咱們的火,要讓這麵旗在金人眼裏重生。”
    夜深時,蕭虎獨自坐在篝火旁,撫摸著火銃上的狼皮條。胡巴爾大叔的銀戒戴在他無名指上,戒麵的 “弘吉剌” 蒙文與護腕的缺耳狼頭相映,忽然聽見氈帳裏傳來母親的低語,混著蒙古禱文與漢地《金剛經》的片段 —— 那是她在為明日的火祭祈福,用胡漢兩種聲音,向長生天與佛祖共同禱告。
    雪粒子打在羊皮筏上,發出細密的響。蕭虎看見巴特爾在給火銃裝填引信,用的是混著狼油的火絨草,正是胡巴爾大叔生前最擅長的獵狼引火物。引信末端係著小截狼皮,狼毛在風中抖動,像極了胡巴爾大叔當年教他吹狼哨時,狼皮護腕上飛起的絨毛。
    “少主人,” 巴特爾忽然蹲在他身旁,遞過一皮囊馬奶酒,“老族長說,弘吉剌的狼若想在漢地紮根,就得喝漢地的水,認漢地的虎。” 他指向蕭虎背上的刺青,“您背上的虎,就是咱們在雪地裏的路標。”
    篝火在午夜漸弱,蕭氏補繡的虎紋旗卻愈發清晰。蕭虎摸著腰牌殘片,忽然明白,今夜的血祭,祭的不是仇恨,而是讓胡漢兩種血脈在火中交融的決心。當明日火銃打響,當狼頭旗與虎紋火銃共同出現在野狐嶺,金人會知道,他們釘在木樁上的,不是任人宰割的狼,而是即將破繭的,虎狼共生的火獸。
    是夜,雪原深處傳來隱約的狼嚎,三長一短,卻在尾音處多了聲清越的虎嘯。蕭虎知道,那是鐵木真的探馬在回應,是弘吉剌部的魂在歸位,更是胡漢共生的戰歌,即將在這片凍土上,奏響第一曲震碎冰河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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