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隊更衣室。
    隊醫正在為林銳的腳踝做著最後的固定和包紮。
    那駭人的腫脹，在“傷病恢複噴霧”和隊醫的專業處理下，已經消退了大半，但看上去依舊觸目驚心。
    “奇跡，這簡直是醫學上的奇跡。”
    隊醫一邊包紮，一邊喃喃自語。
    “按照那種程度的扭傷，你的腳踝韌帶，至少是二級撕裂，沒有三個月根本別想下地。可現在……它竟然隻是輕微的拉傷。”
    林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可能是我骨骼清奇吧，醫生。”
    他心裏卻在暗自慶幸。
    幸好有係統。
    否則，別說決賽，他的整個職業生涯，可能真的就交代在雅典了。
    姚明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林銳的腳踝。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直到隊醫處理完畢，所有人都退出了更衣室，隻剩下他們兩人。
    姚明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小子，真他媽不要命了。”
    林銳靠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姚哥，這不沒事了嘛。”
    “沒事？”
    姚明猛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壓迫感。
    “你知道我看到你倒下的那一刻，心裏在想什麽嗎？”
    “我在想，完了。”
    “我們完了，中國籃球，也完了。”
    “我們好不容易，才盼來了一個你這樣的天才，一個能真正帶領我們，站在世界之巔的領袖。”
    “如果就因為一個雜種的黑腳，就這麽毀了……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他說著，眼眶，竟然紅了。
    林銳看著眼前這個在nba賽場上，麵對奧尼爾、鄧肯都麵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露出了脆弱的一麵。
    他的心裏，也湧起一股暖流。
    “姚哥。”
    林銳站了起來，雖然腳上還有些刺痛，但他還是走過去，給了姚明一個用力的擁抱。
    “我們還沒完。”
    “不但沒完，我們還要創造曆史。”
    “我們進了決賽，不是嗎？”
    姚明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是啊，決賽……”
    他鬆開林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可你這個樣子，決賽怎麽打？我們……”
    林..銳打斷了他。
    “姚哥，你忘了我們今天是怎麽贏的嗎？”
    “我們是靠著一股氣，一股不服輸，不認命的氣！”
    “那幫歐洲人，以為用盤外招就能嚇倒我們，就能讓我們崩潰。”
    “結果呢？”
    “我們用最硬的方式，回應了他們！”
    “決賽，也一樣。”
    林銳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不管對手是誰，不管我們有多困難。”
    “我們都要把那塊金牌，帶回北京！”
    ……
    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另一場半決賽，也落下了帷幕。
    美國隊，對陣阿根廷隊。
    這場被認為是“提前上演的決賽”的比賽，爆出了本屆奧運會，繼波多黎各擊敗美國隊之後的，又一個驚天大冷門。
    不，或許，這並不算冷門。
    阿根廷的黃金一代，用他們行雲流水般的團隊配合，將不可一世的“夢六隊”，斬落馬下。
    89比81。
    潘帕斯雄鷹，時隔十六年，再次將美國男籃，擋在了奧運會決賽的大門之外。
    當這個消息傳來，中國隊的更衣室裏，一片嘩然。
    “我靠！美國隊輸了？”
    “阿根廷？我們的決賽對手，是阿根廷？”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銳。
    他們都還清楚地記得，在小組賽，他們是如何惜敗給那支阿根廷隊的。
    “有意思。”
    林銳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來，上帝也覺得，我們的複仇，不應該來得太晚。”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隊友。
    “夥計們，還記得小組賽輸給他們之後，我對吉諾比利說了什麽嗎？”
    眾人麵麵相覷。
    林銳緩緩開口。
    “我告訴他，淘汰賽，我們還會再見的。”
    “現在，機會來了。”
    ……
    紐約，nba總部大樓。
    總裁辦公室。
    大衛·斯特恩靜靜地看著辦公桌對麵，那台巨大電視屏幕上反複播放的畫麵。
    林銳倒地。
    腳踝以一個非自然的角度扭曲。
    馬西亞斯考斯卡斯那張裝作無辜的臉。
    最後，是林銳一瘸一拐，重新走上賽場的背影。
    他看了整整一個小時。
    直到他把每一個細節，都刻進了自己的腦子裏。
    然後，他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按下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起。
    “大衛？”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是國際籃聯的秘書長。
    斯特恩沒有寒暄，“鮑裏斯，我希望，你現在看到的，是我正在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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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大衛，關於那件事，我們正在……”
    “你不需要告訴我你們正在做什麽。”斯特恩說道。
    “我需要你告訴我，你們準備怎麽做。”
    “那不是一個籃球動作，鮑裏斯。”
    “那是一次針對我聯盟旗下，最有價值資產之一的，蓄意謀殺。”
    “我們正在調查，我們會……”
    “調查？”斯特恩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裏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
    “全世界都看到了發生了什麽，你還需要調查什麽？”
    “你需要調查那個立陶宛球員的腳，是不是自己長了眼睛，精準地找到了我球員的落地點嗎？”
    電話那頭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大衛，請你冷靜，朱芳雨的暴力行為同樣……”
    “暴力？”斯特恩打斷了他。
    “我告訴你什麽是真正的暴力。”
    “當你的聯盟，你的賽事，連旗下運動員最基本的安全都無法保障時，這就是最大的暴力。”
    “當一個年僅19歲的天才，因為你們的無能和縱容，差點斷送職業生涯時，這就是對整個籃球運動的暴力！”
    斯特恩靠在椅背上，聲音陡然轉冷。
    “鮑裏斯，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不是來和你商討這件事的性質。”
    “我是來通知你，我的決定。”
    “如果，在24小時之內，我看不到一份讓我滿意的，關於對馬西亞斯考斯卡斯的處罰公告。”
    “一份能讓我的球員們，讓全世界球迷都信服的公告。”
    “那麽，nba聯盟，將重新評估與國際籃聯未來的所有合作關係。”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這是威脅嗎，大衛？”
    “不。”
    斯特恩緩緩說道。
    “這不是威脅。”
    “這是一個承諾。”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玩味起來。
    “查爾斯·巴克利今天在電視上提了個建議，我覺得很有趣。”
    “他說，nba球員應該抵製所有fiba舉辦的國際賽事。”
    “我想，一屆沒有了nba球員的世界杯，或者奧運會，讚助商們應該會很‘高興’吧？”
    “你……”
    斯特恩沒有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紐約璀璨的夜景。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挑戰nba的權威。
    尤其是在他，大衛·斯特恩的時代。
    那個立陶宛球員，動了不該動的人。
    他動的，是能為nba打開十幾億市場的鑰匙。
    他動的，是斯特恩全球化戰略裏，最重要的一塊版圖。
    國際籃聯的官方公告，在斯特恩掛斷電話後的第18個小時，姍姍來遲。
    公告的內容，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立陶宛球員阿爾維達斯·馬西亞斯考斯卡斯，因其在比賽中“極度危險且違背體育道德”的惡意傷人行為，被處以國際籃聯旗下所有賽事終身禁賽的處罰。
    同時，國際奧委會追加處罰，將其永久逐出奧林匹克大家庭。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份堪稱fiba曆史上最嚴厲的罰單，瞬間引爆了世界體壇。
    “終身禁賽！我的天！”
    巴克利在演播室裏，激動地揮舞著拳頭。
    而對於動手打人的朱芳雨，國際籃聯也給出了最終的判罰。
    禁賽兩場。
    這意味著，他將缺席接下來的奧運會決賽，以及下一屆國際大賽的第一場比賽。
    這個結果，在中國國內，引發了一片叫好之聲。
    “罰得好！朱八雖然衝動，但他是為了兄弟出頭！禁賽兩場，值了！”
    “跟那個立陶宛人渣的終身禁賽比起來，我們這處罰跟撓癢癢似的，哈哈哈！”
    “籃協肯定沒少在裏頭斡旋，幹得漂亮！”
    外界的紛紛擾擾，很快便被奧運會決賽那愈發濃厚的緊張氣氛所淹沒。
    雅典，赫裏尼科室內體育館。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場館內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一邊，是揮舞著藍白相間旗幟，高唱著《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潘帕斯球迷。
    另一邊，是漫山遍野的五星紅旗，匯聚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阿根廷，黃金一代。
    中國隊，雙核驅動。
    他們擁有這個時代最無解的內外線組合，一個是在籃下擁有絕對統治力的東方巨人，一個是在外線可以隨時用個人能力摧毀一切的少年神王。
    更衣室裏，哈裏斯教練正在做著最後的戰術布置。
    “……記住，他們的進攻，由吉諾比利發起，但由所有人終結！注意他們的空切和外線射手！”
    “防守端，斯科拉的低位腳步很紮實，諾西奧尼的衝搶和對抗非常凶悍，我們必須保護好籃板！”
    “最重要的一點！”
    哈裏斯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相信林銳，相信姚明，更要相信你們自己！”
    “我們走到這裏，不是靠運氣！”
    “我們是靠著一場場硬仗，拚下來的！”
    “現在，曆史就在門外，去推開它！”
    林銳坐在角落裏，右腳的腳踝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姚明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準備好了嗎？”
    林銳睜開眼，那雙眼睛裏，沒有了絲毫的疲憊與傷痛，隻剩下如同鷹隼般銳利的戰意。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腳踝處傳來一陣陣可以忍受的刺痛，但這，隻會讓他的神經，更加興奮。
    “走吧，姚哥。”
    “去拿回本就該屬於我們的東西。”
    球員通道內，兩支球隊狹路相逢。
    吉諾比利看到了林銳腳上的繃帶，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隨即，便被昂揚的鬥誌所取代。
    他走到林銳麵前，伸出了手。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林銳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是的。”吉諾比利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但今晚，勝利屬於我們。”
    “巧了。”
    林銳笑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
    王座之前，再無退路。
    恩仇了斷黃金夜，一戰功成天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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