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拍什麽呢，小老鼠？”
    月山習微微俯下身，輕聲問道。
    “咦？你在這兒啊？”
    掘千繪聽到月山習的聲音，轉過頭來，然後迅速地站了起來。
    “這個。”
    掘千繪一邊說著，一邊調整相機，把剛才拍的照片展示給月山習看。
    “……不好意思，我隻看到了草地。”
    月山習一臉疑惑地說道。
    “那當然，我拍的就是草地呀。”
    掘千繪理所當然地回答。
    “為什麽要拍這麽無聊的東西？”
    月山習忍不住問道。
    畢竟，這個曾用相機記錄下“喰種”捕食震撼畫麵的人，現在卻對著平淡無奇的草地不停地拍照，這巨大的反差讓月山十分不解。
    可掘千繪看起來卻滿臉滿足，似乎從這片草地中發現了什麽別人看不到的美好。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或許有些不妥。
    “不，若仔細觀察，其實這片草地相當不錯。每一片青草都沐浴在陽光的三棱鏡下，閃爍著如同翡翠般迷人的光芒……實在是趣味十足。”
    月山習心裏清楚，此刻絕不能惹掘千繪不高興，於是趕忙收回之前的話，換上一副誇讚的口吻，試圖迎合她。
    “咦？是嗎？我倒覺得挺無聊的。”
    掘千繪眨了眨眼睛，一臉不以為然地回應道。
    她的回答總是這般出人意料，讓人摸不著頭腦，仿佛永遠不按常理出牌。
    “那是我失言了。”
    月山習微微欠身，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說道。
    緊接著，他不動聲色地拋出自己的計劃，“其實，我待會兒要去一個地方，想邀請你一同前往。當然，我絕無傷害你的意圖。”
    月山習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掘千繪的表情，措辭極為謹慎。
    他深知眼前這個女孩難以捉摸，但自認為這個提議應該足以吸引她。
    “我想，你肯定也會喜歡那裏的……”
    月山習話音未落，掘千繪便爽快地答應了：“好啊。”
    月山習微微一愣，原本還準備了更多的說辭來誘惑她，沒想到自己還沒“放餌”，掘千繪就一口應下了。
    隻見掘千繪一邊擺弄著手中的相機，一邊看著有些驚訝的月山習，大大咧咧地說道：“聽起來好像挺有趣的。”
    原來如此，她的“直覺”或許也極為敏銳 。
    月山習心中暗自思忖，對這個看似平凡卻又充滿神秘色彩的女孩，愈發好奇了 。
    月山習帶著爽快應承下來的掘千繪，朝著與高中有一段距離的大學醫院走去。
    一路上，掘千繪像隻歡快的小鳥，一刻也安分不下來，手裏的相機不停地閃爍，將醫院周邊的外觀和風景一一收入鏡頭。
    月山習望著她那活潑的模樣，開口說道：“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明白。其實，我非常喜歡人類。”
    “喜歡到要把他們吃掉的程度，對吧？”
    掘千繪一邊擺弄著相機，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道。
    “我的意思是，即便不把人類當作食物，我也對他們滿懷興趣。人類沒有在野外生存必備的利爪和尖牙，卻能在這世間繁衍生息。我好奇的是，他們背後的這股動力究竟是什麽？他們的本質又是什麽？”
    月山習耐心地解釋著，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可你終究還是會吃他們啊。”
    掘千繪再次強調道。
    “話雖如此……”
    月山習笑著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辯駁。
    兩人走進醫院的電梯，按下按鈕，電梯朝著普通病房的樓層緩緩上升。
    電梯內隻有他們兩人，掘千繪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隨口問道：“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跑到醫院裏，不會有問題嗎？”
    “嗯，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月山習自信滿滿地說道，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微笑。
    電梯穩穩到達八樓。
    這一層不僅有病房，還有一個室內中庭。
    中庭裏，滿地鋪設著柔軟的草皮，高大的林木綠意盎然，營造出一片寧靜祥和的休憩空間。
    幾位住院患者和他們的家人正圍坐在一起，和樂融融地談笑著，溫馨的氛圍彌漫在空氣中。
    “到了，就是這裏。”
    月山習目光望向不遠處的護理站，隻見幾位護士正在裏麵忙碌著。
    其中一位年輕的女護士察覺到這邊的動靜，立刻離開護理站，朝著他們所在的廣場走來。
    “月山，你又來啦？這位小朋友是……哎呀，穿的是晴南學院的製服呢。”
    護士臉上掛著如白衣天使般溫柔的笑容，開口詢問道。
    掘千繪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高中生，卻穿著晴南學院的製服，難怪護士會如此驚訝。
    “她是我的朋友。”
    月山習介紹道。
    “是嗎？”
    掘千繪立刻反駁，對月山習的說法表示質疑。
    “擁有共同秘密的人，就可以稱之為朋友。”
    月山習不緊不慢地解釋著。
    護士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開玩笑地說道：“我怎麽感覺有點可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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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話顯然隻是玩笑，畢竟月山習和掘千繪兩人站在一起，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對朋友，實在太不相配了。
    接著，月山習向掘千繪介紹起這位護士：“你看，這間大學醫院到處都是綠意，環境十分宜人。有一次，我在這裏的一張長椅上坐著看書，她就主動過來和我聊天了。她態度親切又細心，在患者中特別受歡迎。你瞧，她的臉上總是掛著這麽美麗的笑容。”
    “哎呀，月山，你太誇獎我了。”
    護士聽了月山習的誇讚，臉頰微微泛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月山習看著害羞的護士，繼續說道：“隻是……她正經曆一場痛苦的戀愛。”
    “月、月山！？”
    護士聽到月山習提及自己的私事，頓時驚慌失措。
    月山習誇張地輕撫胸口，搖了搖頭，仿佛在為這段沒有結果的戀情感到惋惜：“她心儀的那位醫師，一直對她沒有回應。但我相信，隻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他們一定會有美好的結局。因為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你的笑容。”
    原本因為私事被公開而慌亂的護士，聽了月山習最後這句話，苦笑著說道：“要是真能那樣就好了。”
    就在這時，護士背後有個人影緩緩靠近。
    “你在和年輕男人打情罵俏嗎！”
    一個洪亮的聲音驟然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剛走出病房、年逾九十的男性患者正大步走來。
    他滿臉皺紋，前額已經完全禿了。
    這位患者走到護士身後，一把摟住了她。
    “呀！真是的，不可以這樣啦！”
    護士連忙轉身，嗔怪著這位黏上來的患者。
    “……嗯？”
    就在這一瞬間，掘千繪像是被什麽觸動了，毫無征兆地按下了相機快門。
    原來如此……
    老人鬆開手，嘿嘿笑著，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護士露出無奈的笑容，對月山習和掘千繪說道：“我先送這位先生回病房了，再見。”
    說完，便轉身跟上老人。
    月山習目送他們離開，然後開始向掘千繪解釋：“那位老人因為心髒疾病住院，經常像這樣四處閑逛，還總愛對年輕護士進行性騷擾。但他很快就會忘掉自己做過的這些事，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感。”
    而且，他同樣會忘記別人對他做過的事，是個極為健忘的人。
    “不過，他好像是個資產家，有著一大筆的錢，和這間醫院的教授還有親戚關係，所以大家都不敢對他多說什麽。”
    月山習補充道。
    然而，掘千繪似乎完全沒在聽月山習講話，隻是低著頭，專注地確認相機屏幕上的照片。
    這女人總是如此以自我為中心，但月山習並不反感她這種處世方式。
    月山習輕輕湊到掘千繪耳邊，低聲說道：“我想邀請你參加明天的晚餐秀。”
    掘千繪聞言，猛地一驚，抬起頭看著月山習。
    “但是，我希望你能自己去拿到入場券。明天是星期六，深夜零時，你要潛入那個老人的房間。到時候，記得先把窗戶打開。相信你一定能拍到不得了的照片。”
    月山習眼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拋出了這個“誘餌”。
    他希望掘千繪能盡情想象屆時可能發生的事情，讓她那顆小小的心髒充滿期待。
    掘千繪終於將目光從相機上移開，看向等待她回應的月山習，點了點頭，表示：“我知道了。”
    這必將是一場令人愉快的“晚餐”。
    月山習看著掘千繪，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道意味深長的弧線，仿佛已經預見了明天即將上演的精彩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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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點半，夜幕已然完全籠罩大地，太陽的餘暉消失得無影無蹤。
    掘千繪孤身一人來到大學醫院，今天，是她與月山習約定的日子。
    她之所以提前來到這裏，自有一番考量。
    若按照常規思路，要在深夜零時潛入醫院絕非易事。
    醫院的大門到了夜裏大概率會上鎖，而且必定會有警衛在各處巡邏。
    因此，掘千繪打算佯裝成探視住院患者的家屬，先行混入醫院內部。
    她首先前往的地方是女廁所。
    進入單間後，她迅速從背包裏掏出一套睡衣，麻利地換上，再將脫下的衣服整齊地放進背包，順手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最後拉上拉鏈。
    接下來，她要找個地方藏好背包。
    掘千繪朝著醫院內的廣場走去。廣場沿路兩旁栽種著一整排杜鵑花，花朵在夜色中影影綽綽。
    她刻意避開有照明的區域，將背包藏進光線照不到的樹叢後麵。
    藏好後，掘千繪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確認。
    好在夜色漆黑，背包藏得極為隱秘，從遠處望去，完全看不到蹤跡。
    “啊。”
    就在這時，廣播的鈴聲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請各位訪客注意，會客時間即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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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大學醫院的會客結束時間是晚上八點。
    前來探病的人聽到廣播後，紛紛陸陸續續地離開醫院。
    醫院入口處，一大群患者正站在那裏，目送訪客離去。
    掘千繪在入口處佇立了一會兒，出神地凝望著眼前的景象。
    她外表看起來和中小學生無異，即便獨自孤零零地站在那裏，旁人也隻會以為她是因為父母離開而感到落寞。
    “會客時間結束。”
    最終廣播響起後沒多久，醫院入口的大門便緩緩鎖上。
    掘千繪混在返回病房的患者當中，順利進入醫院。
    大學醫院的患者數量動輒數以千計，且人員進進出出，流動性極大。
    醫院方麵根本不可能記住每一位患者的模樣。
    途中，與掘千繪擦肩而過的醫師和護士，看到她理直氣壯走路的樣子，沒有一個人產生懷疑。
    她跟著其他患者一同搭上了電梯。
    “接下來！”
    電梯穩穩停在八樓的普通病房區。
    從這裏開始，情況與剛才截然不同。
    病房區的護士和醫院其他區域的醫師護士有所不同，他們對自己負責樓層的住院患者基本都有印象。
    而且這裏高齡患者居多，像掘千繪這樣外表看起來像中小學生的人，要是在這裏走動，必定會顯得格外突兀。
    掘千繪小心避開值夜班的護士，再次走進廁所。
    她把馬桶蓋放下來蓋上，打算暫時坐在上麵等待時機。
    此時，醫院裏還能聽到喧鬧聲以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
    不時有患者走進廁所，但由於廁所隔間不止一個，即便其中一間一直顯示正在使用，也沒有人會在意。
    掘千繪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相機，一張張欣賞自己拍攝的照片，以此打發時間。
    相機裏有昨天在醫院拍攝的照片，也有之前月山習吃人時的那張震撼畫麵。
    “……喔。”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醫院開始播放古典音樂，掘千繪聞聲抬起頭。
    她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到了熄燈時間。
    曲子播放完畢後，醫院裏的電燈一盞接著一盞熄滅。
    掘千繪所在廁所外麵的走廊，燈光也隨之熄滅，四周幾乎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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