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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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育馬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有些幹澀。
    他下意識地按著頭,打算起身,負責照料他的青年見狀,連忙說道:“你還是再躺一下比較好。”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地將育馬再次壓回床上。
    “這裏是咖啡廳【安定區】,我叫做金木研。”
    青年微笑著自我介紹,聲音溫和而友善。
    “研……”
    育馬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微微一動。
    這正是他在自殺勝地遇見的男人告訴他的名字。
    難道指的就是眼前這位青年?
    “你現在身體覺得怎麽樣?”
    金木關切地問道。
    聽到這話,育馬輕輕握住拳頭,又緩緩放開,活動了一下手指。
    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指尖能夠靈活地做出動作,之前那如影隨形、幾乎將他逼瘋的猛烈饑餓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他的身心都沉浸在一種久違的平靜之中。
    育馬再次真切地體會到,自己確實得救了。
    但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也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回想起之前被饑餓感支配的恐怖經曆,他深刻地意識到“喰種”的饑餓感竟是如此強烈。
    如果不是那突如其來的衝天炮聲以及“安定區”的人及時出現,他恐怕早已失去理智,殺了那位好心關心自己的上班族女性,並將其殘忍地吃掉。
    “我從四方先生那邊聽說了一點。你一直極力避免跟喰種扯上關係,想在人類社會中生存對不對?”
    金木看著育馬,目光中帶著一絲理解。
    育馬心想,四方先生應該就是自己在自殺勝地遇到的那個男人吧。
    育馬重新審視眼前這位自稱是金木的男人。
    他敏銳地察覺到,金木身上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味,那是女性“喰種”和人類香味相互交錯的奇異味道,讓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啊,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不好意思,你應該還很疲累吧……”
    看到育馬一直沉默不語,金木以為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連忙道歉,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
    從金木的態度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想要深入了解自己的事情,並非出於單純的好奇。
    育馬在心底暗自感慨,很少遇到像金木這樣的“喰種”,感覺他和自己在某些方麵有著相似之處。
    “……我的母親是人類。”
    在金木獨特氣質的感染下,育馬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突然開口說道。
    “咦?”
    金木發出一聲困惑的聲音,顯然對育馬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你原本也是人類?”
    金木追問道,眼中充滿了好奇。
    育馬對他口中的“也”字有些在意,但還是搖了搖頭,否認了金木的猜測。
    “我一出生就是喰種。不過,將我養大的是人類。”
    育馬緩緩說道,思緒漸漸飄回到過去。
    隨後,他開始一點一滴地向金木講述起自己的來曆。
    育馬的母親是一位優秀的外科醫生,醫術精湛,在業內頗有名氣。
    她的丈夫同樣也是一位醫術高超的醫師。
    然而,他們婚後多年,卻一直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經過漫長而艱辛的不孕症治療,終於在婚後第七年,母親成功懷上了一個孩子。
    孩子的誕生,如同春日暖陽,照亮了育馬父母的世界。
    初為人父人母,兩人滿心歡喜,將全部的愛與關懷傾注在這個小生命上,事無巨細,都要精心照料。
    他們沉浸在為人父母的喜悅之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期待著孩子茁壯成長,見證他人生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然而,命運的軌跡卻陡然一轉,殘酷的現實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向這個幸福的家庭。
    在孩子出生僅僅半年之後,育馬的父親,那位同樣優秀的醫師,因長期高強度的工作,身體不堪重負,最終倒在了崗位上,因過勞離開了人世。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將母親的世界炸得粉碎。
    母親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悲痛之中。
    身為醫生,她本應時刻關注家人的健康,卻在丈夫身體亮起紅燈時毫無察覺。
    她不斷地拷問自己,為何如此疏忽,為何沒能及時發現丈夫的異常。
    這份自責如同荊棘,刺痛著她的內心,讓她陷入了無盡的痛苦深淵。
    但母親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沉淪,因為她還有一個孩子需要照顧。
    看著繈褓中稚嫩的臉龐,她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連同丈夫的那份愛,將孩子培養成一個了不起的人。
    這個信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給予她重新麵對生活的勇氣,讓她在悲傷的泥沼中艱難地掙紮起身。
    日子一天天過去,孩子即將迎來一歲生日。
    就在生日前的幾天,平靜的生活再次被無情打破。
    孩子死了。
    那個夜晚,孩子一反常態,睡得格外安穩。
    往常夜裏總是哭鬧不休的他,那晚卻出奇地安靜。半夜醒來的母親,看著熟睡中的孩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心中想著:孩子今天睡得可真香。她輕輕地伸出手,想要撫摸孩子的臉龐,指尖觸碰到孩子皮膚的瞬間,她的笑容瞬間凝固,身體也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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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的身體,已經涼透了,沒有一絲溫度。
    母親瞬間崩潰,陷入了半瘋狂的狀態。
    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孩子的名字,雙手顫抖著試圖喚醒孩子。
    她憑借著自己的專業知識,用盡各種方法想要挽救孩子的生命,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孩子緊閉雙眼,再也沒有醒來。
    失去孩子的母親,仿佛失去了靈魂。
    在滂沱大雨中,她神情恍惚,抱著孩子的屍體,如同行屍走肉般在路上徘徊。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與淚水交織在一起,她的世界隻剩下無盡的黑暗和絕望。
    她滿心想著,自己也不想活了,不如就這樣隨孩子而去。
    就在母親渾渾噩噩地遊蕩時,她看到一位女性藏身在建築物的陰影下,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也許是醫生的本能使然,即便在如此絕望的時刻,母親還是下意識地走上前去關心。
    “你還好吧?”
    母親開口詢問的瞬間,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清了倒地女人的模樣。
    女人的雙眼散發著詭異的赤紅光芒,那是“喰種”特有的眼瞳。
    “怪物!”
    母親心中一驚,嚇得雙腿發軟,動彈不得。
    她想要逃離,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嬰兒的哭聲打破了死寂。母親循聲望去,隻見女人的胸前抱著一個未滿一歲的小嬰孩。
    仔細一看,女人身上傷痕累累,衣服被劃破,皮膚上布滿了血跡,顯然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鬥,但令人驚奇的是,她懷中的孩子卻毫發無傷。
    母親心中不禁疑惑,這個女人是為了保護孩子才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嗎?
    此時,女人也看到了母親懷中抱著的孩子。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微微睜大了雙眼。
    母親察覺到女人的目光,慌亂地轉身,想要躲避女人的視線。
    但女人似乎已經敏銳地察覺到,母親懷中的孩子早已沒了氣息,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求、求求你……”
    女人用顫抖的雙手,將懷中的孩子遞向母親,聲音中充滿了哀求,“請你……救救這個孩子……”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男人的呼喊聲:“應該往這邊跑了!”
    “快找!”
    母親瞬間明白了,這個女人是“喰種”,正被人追殺,而她手上抱的孩子也是“喰種”。
    孩子發出微弱的哭聲,那哭聲揪著母親的心。
    “……是嬰兒的哭聲!”
    聽到男人的呼喊,母親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一方麵,她對“喰種”心存恐懼,畢竟這是被人類視為怪物的存在;另一方麵,看著眼前這個無助的母親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又心生憐憫。
    在這一瞬間,母親的心中有了一個決定。
    母親一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喰種”的小孩,然後將自己孩子的屍體輕輕交給女人。
    女人接過屍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低聲說道:“謝謝……你……”
    母親沒有多言,轉身立刻跑走了。
    此時,女人咬了一口懷中的屍體,低聲呢喃:“對不起,一點點就好。”吃到人肉之後,女人像是獲得了最後的力量,掙紮著站起身來,朝著母親相反的方向跑去。
    “找到了!在那裏!”
    男人的呼喊聲越來越近,母親聽到聲音,知道那些人去追趕女人了。
    她不敢停下腳步,在雨中奮力奔跑著,雨水濺濕了她的衣服,打在她的臉上,但她渾然不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保護好懷中這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喰種”孩子。
    第二天早上,報紙上刊登了一則關於“喰種”母子的新聞。
    這則新聞,如同一個句號,結束了一段悲慘的故事,卻又像是一個省略號,開啟了育馬未知的人生旅程 。
    被逼到絕境的“喰種”媽媽,滿心絕望,最終抱著孩子縱身躍入大海。
    後來,人們找到了媽媽的遺體,可孩子的遺體卻如石沉大海,蹤跡全無。
    從當時的情形判斷,孩子大概率已經不幸離世。
    育馬的人類母親,正抱著年幼的育馬,仔細閱讀著這篇新聞報道。
    而這個嬰兒,正是育馬。
    母親深知這個秘密太過沉重,自己無力獨自承擔,經過一番掙紮,她決定將此事告知自己的父母,也就是育馬的外公外婆。
    老兩口聽完後,震驚得徹夜難眠,內心滿是波瀾。
    但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神,他們最終還是理解並接納了女兒的決定,給予她支持。
    很快,母親便重新回到醫院工作。
    白天,她把育馬托付給父母照顧,而到了晚上,她會利用在醫院工作的便利,悄悄調度一些“食物”來喂養育馬。
    母親很清楚,隱瞞育馬的真實身份對他成長並無益處,所以很早就坦誠地告訴育馬,他是“喰種”。
    同時,母親也毫無保留地向育馬講述“喰種”在人類世界中的艱難處境,讓他對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環境有清晰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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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這些事情都交代清楚後,母親便按照人類的教育方式來培養育馬。
    在育馬幼兒時期,由於他還不太懂得控製自己的情感,容易暴露“喰種”的本能,所以大多時間都待在家裏。
    但從小學開始,育馬就像周圍的普通孩子一樣,踏入學校接受教育。
    身為醫師的母親向學校解釋,自己的孩子對某些食物過敏,所以總是讓育馬自帶便當上學,以此巧妙地避免了育馬在學校用餐可能出現的問題。
    就這樣,育馬在人類的價值觀熏陶下逐漸成長。
    值得慶幸的是,在成長過程中,他從未傷害過人類。
    “……媽媽似乎一直期望我能成為一名醫生,可惜我腦子不夠靈光,達不到她的期望。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夢想。”
    育馬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簡易床鋪旁那把已經壞掉的吉他,眼中流露出一絲落寞與堅定。
    “人們常說,音樂無國界,能跨越一切界限。所以,不管是喰種還是人類,對我來說都一樣。我渴望創作出能給聽眾帶來力量和鼓勵的曲子。也許你會覺得,像我這樣從鄉下來的人,說這些隻是在做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育馬自嘲地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自信。
    “沒這回事!”
    金木毫不猶豫地立刻反駁育馬這種自虐的說法,他的眼神真摯而堅定,仿佛能看穿育馬內心的自卑與迷茫。
    “……你身為喰種,卻願意如此親近人類,我真的感到非常欣慰。”
    金木的聲音溫和且充滿力量,他像是在以人類代表的身份,對育馬表達著認可和讚賞。
    “所以,我一定會為你加油鼓勁!”
    金木拍了拍育馬的肩膀,給予他力量。
    眼前的金木,身上奇妙地混合著人類和“喰種”的氣息,讓人捉摸不透。
    可就是這樣一位特別的青年,他的話語卻讓育馬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不知為何,育馬覺得自己看似莽撞、遙不可及的夢想,似乎有了實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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