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隻有早上的課。”
    西尾錦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吧台的位子，“我想看一下班表怎麽排。”
    “雖然我覺得近日就能重新開業，不過芳村先生還在養傷，所以我也沒辦法跟你說什麽具體的事情。”
    古間圓兒無奈地聳聳肩。
    “是嗎……”
    西尾錦聽了古間圓兒的話，沉默了下來。
    明明事情已經問完了，可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是煩躁地喃喃自語著：“喔”。
    “不過那也沒辦法……”
    雛實看到西尾錦這個樣子，突然問道：“錦先生，你也在擔心大哥哥的事嗎？”
    聽到雛實這麽問，西尾錦的臉一下子皺了起來，大聲反駁道：“……你、你說啥？才沒那回事咧！”
    古間圓兒看著西尾錦的樣子，忍不住賊笑起來，還伸手撫了撫下巴。
    “你幹麽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啊，古間先生！”
    西尾錦有些惱羞成怒。
    “別生氣，我也泡杯咖啡給你吧。你可以在這裏放鬆一下。”
    古間圓兒笑著安撫西尾錦。
    “我又不需要……”
    西尾錦嘴上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在雛實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一臉不情願。
    “來，請用。”
    古間圓兒很快泡好了咖啡，遞給西尾錦。
    西尾錦沒有說話，隻是大口喝下冒著熱氣的咖啡，然後像在逃避什麽似的，把視線轉向別處。
    古間圓兒看到他這個樣子，似乎更加開心了。
    一時間，店內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和諧氣氛。
    可就在這時，入見萱走了進來。
    “方便借用一點時間嗎？”
    她看著古間圓兒說道。
    “真遺憾，我本來想跟西尾一起擔憂金木的去向呢。”
    古間圓兒調侃道。
    “就跟你說不是這樣了！”
    西尾錦生氣地用力拍了下吧台，發出“砰”的一聲。
    古間圓兒笑著，轉身消失在店的後頭。
    西尾錦不爽地撐著下巴，繼續喝著他的咖啡。店裏一下子隻剩下雛實和西尾錦兩個人，陷入了一陣奇妙的沉默。
    “喂，小鬼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西尾錦，他的頭依舊扭向一邊，低聲問道，“你們家那個不可愛的女人現在怎麽樣？”
    “不可愛的女人？”
    雛實有些疑惑地眨眨大眼睛。
    “董香啦！董香！”
    西尾錦不耐煩地說道。
    雛實注視著西尾錦的側臉，她那純真無邪的目光似乎讓西尾錦有些不自在。
    西尾錦的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結結巴巴地說道：“幹、幹麽啦！”
    “你在擔心董香姐姐吧。”
    雛實肯定地說道。
    “啥！？為什麽會有這種結論啊！”
    西尾錦瞪大了眼睛，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可是……”
    雛實還想說些什麽。
    “我就說不是了！”
    西尾錦拚命否認，可說著說著，他似乎也覺得自己在雛實這樣的小孩子麵前還這麽認真反駁，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閉上了嘴。
    “……金木那家夥好像沒有來大學。”
    過了一會兒，西尾錦又低聲開口說道。
    “大哥哥沒有去上學嗎？”
    雛實驚訝地問道。
    “我感覺他連人類社會都要脫離了……”
    西尾錦把咖啡杯放在杯盤上，身體往後仰，抬頭看著天花板，“那個臭小子以前明明一直在尋找【與人類之間恰到好處的距離】，結果一遇到那些麻煩的喰種，就馬上改變目標了。過去那麽重視的東西，說放棄就放棄了。”
    西尾錦說完那些話，眼神有些複雜，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說給雛實聽，還是在說服自己。
    他把視線重新落回咖啡杯上，下意識地抓了抓嘴唇，似乎想用這個動作掩蓋內心的糾結。
    “那家夥還沒有完全理解，我們喰種要融入人類社會有多難。事實上，隻要有一個地方出問題，就會像推倒骨牌一樣，全盤皆輸……一旦失去現有的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西尾錦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無奈和憤懣。
    在他看來，金木的選擇太過衝動，完全沒意識到其中的風險。
    “那家夥真是個王八蛋。”
    西尾錦罵了一句，然後一口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咕嘟咕嘟”的吞咽聲在安靜的店裏格外清晰。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喂，小鬼頭，喝完之後把杯子給我。”
    西尾錦對雛實說道，語氣裏還帶著剛才情緒的餘韻。
    “咦？喔。”
    雛實被他突然的大聲嚇了一跳，趕忙把杯子裏剩下的少許咖啡一飲而盡，然後乖乖地把杯子遞給西尾錦。
    西尾錦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動作熟練地開始洗杯子。
    他一邊洗，一邊嘴裏還嘟囔著：“……這裏安定區明明也沒什麽不好。”
    洗完杯子後，他仔細地擦拭著，把杯子放回架子上，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認真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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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這些，他頭也不回地說了聲“再見啦”，便大步走出了店外。
    雛實看著西尾錦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些疑惑。
    她年紀還小，很難完全理解西尾錦話裏的深意。
    但她能感覺到，西尾錦對安定區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好像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裏。
    她猜，這種變化或許和金木有關。
    夕陽漸漸西沉，天邊被染成了橙紅色，美得有些不真實。
    結束學校課業的董香來到“安定區”接雛實回家。
    董香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每走一步都能看出她在強忍著疼痛，但她還是堅持來接雛實。
    “小雛實，回家了。”
    董香的聲音很溫柔，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可那笑容裏卻藏著一絲疲憊。
    “今天古間先生泡咖啡給我喝呢。”
    雛實像隻歡快的小鳥，跑到董香身邊，仰著頭說道。
    “喔……很好喝吧？古間先生泡的咖啡。”
    董香回應著，眼神有些遊離，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雛實走在董香身邊，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向她報告今天發生的大小事。
    董香隻是“嗯、嗯”地應著，偶爾點點頭，並沒有太多的回應。
    “錦先生好像也很擔心大哥哥的事。”
    雛實想起西尾錦之前的樣子，忍不住說道。
    “……但我覺得他不是那種人。”
    董香微微皺眉，語氣裏帶著一絲懷疑。
    “沒那回事喔，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大哥哥的事。大哥哥好像還沒去大學上課。”
    雛實努力地解釋著，她不希望董香誤會西尾錦。
    董香聽了，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望向遠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大哥哥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呢……會不會回來看我們？”
    雛實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著董香，卻發現董香好像在強忍著什麽情緒，隻是靜靜地望著遠方。
    “姐姐……”
    雛實心裏想著，是不是聊起金木的事，讓董香感到難過了呢？
    她有些心疼董香，於是趕緊說道：“……姐姐，我們牽手吧。”
    “嗯，好啊。”
    董香伸出手，握住雛實的小手。
    雛實緊緊地握著董香的手，感受到董香回握的力量，她心裏覺得很開心。
    可不知為什麽，這種開心的背後，又隱隱透著一絲寂寞。
    雛實知道，在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董香總是像親人一樣關心自己，陪伴在自己身邊。
    但現在，董香身心都受到了傷害，整個人都變得消沉起來，自己卻好像什麽忙都幫不上。
    雛實最喜歡董香和金木了，她多希望自己能成為他們的助力，為他們做點什麽。
    可她也明白，對他們而言，自己隻是個小孩子，或許並不能成為他們可以依靠的對象。
    這大概就是古間圓兒說的那種“不對等”吧。
    時光匆匆，距離金木離開，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安定區”再次開張營業，乍一看，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又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
    但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關於金木的話題越來越少了。
    這讓雛實心裏有些害怕，她覺得好像金木正在慢慢從大家的生活裏消失。
    董香最近開始頻繁地去書店買參考書，還會和朋友依子一起去圖書館用功。
    她似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學考試上，準備認真為未來努力。
    雛實也喜歡看書，通過看書，她認識了很多不懂的詞匯和漢字。
    她覺得書讀得越多，對新知識的渴望就越強烈。
    雖然雛實沒有上學，不太清楚考試有多辛苦，但她覺得董香為了獲取更高深的知識而努力的樣子很了不起。
    隻是，董香和雛實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會一直埋頭苦讀。
    就算在圖書館開讀書會，也會盡量早點結束，然後回家陪著雛實。
    雛實能感覺到，自從董香把精力投入到課業上之後，精神狀態確實好了一些。
    也許是因為有了目標，董香才慢慢重新振作起來。
    但與此同時，董香提起金木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雛實猜測，董香大概是想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忘掉金木吧。
    “在我下班之前，你先到裏頭等著。”
    又是董香打工的日子，她和雛實一起來到“安定區”，對雛實說道。
    “嗯！”
    雛實乖巧地點點頭，心情很好地去給膽小鬼換上新的飼料。
    現在，大家還是輪流照顧膽小鬼，隻是金木的名字已經從輪班表裏被剔除了。
    被“青桐”破壞的房間也已經整修好了，從外觀上看，和原來沒什麽兩樣。
    雛實不想打擾店裏營業，便找了張沙發坐下，拿出書開始看。
    “啊，這個字……
    ”看到一個筆畫很多、比較難認的漢字，雛實小聲嘀咕著。
    就在這時，她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金木溫柔的聲音：“……這個念作「驟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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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雛實下意識地輕呼一聲，同時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她立刻抬起頭，合上書，像隻小兔子一樣往走廊飛奔而去。
    站在走廊上的是四方蓮示，他沒想到會突然看到雛實衝出來，微微一愣，似乎被雛實的行動嚇了一跳。
    四方蓮示低頭看了雛實一眼，沒有說話，打算直接越過她向前走。
    “請、請問……”
    雛實鼓起勇氣叫住他。四方蓮示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雛實，眼神裏帶著一絲疑惑。
    “……大哥哥……現在過得還好嗎？”
    雛實望著四方蓮示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道。
    四方蓮示用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回頭，問道：“為什麽問我？”
    “因為我覺得，四方蓮示先生應該什麽都知道……”
    雛實的聲音有些小，帶著一絲期待。
    “……你太抬舉我了。”
    四方蓮示直截了當地回答，說完便打算結束對話，繼續往前走。
    “……可、可是！你知道大哥哥人在哪裏對吧？”
    雛實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連忙追問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四方蓮示停下腳步，淡淡地問道。
    “因為……我很在意。我最喜歡大哥哥了，因為擔心他所以才想打聽他的消息。而且如果董香姐姐知道大哥哥的情況，說不定也會比較安心……”
    雛實說著，慢慢垂下頭，心裏有些失落。
    四方蓮示看到她這個樣子，終於再次回過頭。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看著雛實。
    “大哥哥想做的事情，到底什麽時候可以完成呢？等他事情都辦完了之後，會回到這裏來嗎？這麽一來大家……”
    雛實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絲期待，“……大家就能再次團聚嗎？”
    四方蓮示依舊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神有些複雜。
    “我隻要待在這裏等他就好了嗎？跟姐姐一起等他就好了？”
    雛實還在追問，聲音裏已經帶著一絲焦急。
    四方蓮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就算繼續等……”
    “咦？”
    雛實沒想到四方蓮示會回答，驚訝地抬起頭，滿心期待地等著四方蓮示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是，四方蓮示卻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就算繼續等』？”
    雛實小聲重複著，心裏猜測著下半句是不是：……『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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