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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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後洛保在鎮痛泵的作用下緩緩轉醒,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裏,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浮動著淡綠色的光暈。喉嚨裏插著的氣管導管像條冰冷的鐵索,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砂紙摩擦般的刺痛,胸腔深處還回蕩著機械通氣帶來的鈍痛。
    清晨的查房時間,李主任帶著三位住院醫師和責任護士魚貫而入,
    洛保虛弱地動了動手指,費力地將目光聚焦在監護儀上——血氧飽和度98,心率72次分,呼吸頻率由機械通氣輔助維持在18次分。她微微皺眉,喉間發出含混的嗚咽,用眼神示意李主任查看各項指標。
    "洛醫生,我們來評估拔管條件。"李主任戴上橡膠手套,指尖輕輕按壓她的鎖骨上方,"現在試著做吞咽動作,
    "洛保強撐著完成指令,喉結艱難地上下滑動,牽動著固定氣管導管的膠布,
    護士遞來吸痰裝置,在負壓嗡鳴聲中,她被迫嗆咳起來,痰液混著血絲被吸出,導管周圍的皮膚泛起紅痕。
    團隊圍在床邊展開討論。住院醫師舉著平板電腦匯報:
    "胸部x光顯示雙肺複張良好,自主呼吸試驗已通過2小時。
    "李主任點頭,翻開最新的血氣分析報告:"ph值7.38,二氧化碳分壓38hg,符合拔管指征。
    準備工作持續了近二十分鍾,
    護士先調小鎮痛泵劑量,接著斷開呼吸機管路,換上t型管供氧,
    洛保感受到溫濕的氧氣直接湧入氣道,比機械通氣時更真實的觸感讓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
    李主任用止血鉗夾閉氣管導管,觀察她的自主呼吸反應——她的鼻翼輕輕翕動,腹部隨著呼吸規律起伏,監護儀上的呼吸曲線逐漸穩定。
    "準備拔管"李主任的聲音沉穩。護士遞來剪刀,小心剪開固定導管的膠布,碘伏棉簽快速消毒頸部皮膚,
    洛保能清晰感覺到手指在她頸側輕柔按壓,導管固定氣囊裏的氣體被緩緩抽出。當李主任握住導管尾端時,她主動配合著深吸氣,在呼氣的瞬間,氣管導管被迅速抽出。
    強烈的嗆咳幾乎瞬間襲來,洛保弓起身子,喉嚨裏發出撕裂般的咳嗽聲,
    護士立即將吸痰管送入口腔,吸出大量白色泡沫痰,
    她的眼淚不受控地湧出,肺部在擺脫束縛後劇烈收縮,每一次咳嗽都像重錘敲擊胸腔,
    李主任按住她的肩膀,溫聲提醒:"忍住不要說話,先適應自主呼吸。"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血氧飽和度驟降至89,
    洛保掙紮著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慌亂,
    她強迫自己放緩呼吸節奏,感受空氣重新充滿肺泡的刺痛感。隨著護士調高氧流量,數值逐漸回升到95,
    她癱倒在枕頭上,汗水浸透了後背的病號服,後頸被導管壓迫的皮膚留下暗紅壓痕,卻露出釋然的微笑——終於重獲呼吸自由
    轉入普通病房的流程在晨間護理後啟動。責任護士拆除心電監護貼片時,
    洛保注意到自己手背滯留針周圍已泛起青痕——那是車禍當晚建立靜脈通路時反複穿刺留下的。擔架床推入病房的顛簸讓腹部引流管牽扯出鈍痛,
    她攥緊床單邊緣,目光掃過護士手中標注著"一級護理"的藍色床頭牌。
    電梯門開合間,走廊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晨間粥食的香氣湧入鼻腔,
    經過護士站時,她聽見住院總醫師正在電話裏交代:"3床轉入普通病房,注意監測引流液性狀"毛利蘭抱著陪護床被褥跟在擔架旁,發梢還沾著昨夜在icu外長椅上打盹時蹭到的棉絮,
    洛明修西裝內袋露出半本病曆本,指節因攥著電梯扶手泛白。
    普通病房的陽光比icu柔和許多,
    淡藍色窗簾濾過的光斑落在床頭呼叫器上。護士們協作將她移至病床時,
    引流袋掛鉤刮到床欄發出輕響。洛保盯著天花板上的新潔爾滅消毒燈,
    聽著責任護士向逐項交代注意事項:"每兩小時翻身拍背,
    引流管高度不能超過腋中線......"毛利蘭認真點頭的模樣,讓她想起當年實習時帶教老師講解操作規範的場景。
    吸痰器被推到病房角落時,洛保終於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青磚:
    "幫我...調整床頭角度。"
    洛明修立刻伸手去搖床尾搖柄,卻因用力過猛讓床頭驟然升起
    毛利蘭慌忙扶住她的肩膀,觸到後頸未愈的擦傷時,眼眶又紅了,
    洛保望著床頭櫃上未拆封的漱口水,忽然意識到這是三天來第一次能自主調整體位——盡管胸腔仍像塞著團浸水的棉花。
    監護儀換成了便攜式指脈氧儀,夾在食指上的探頭紅光一閃一閃。
    轉頭看向窗外搖曳的香樟樹葉,聽見走廊傳來鄰床家屬削蘋果的聲響,
    消毒水氣味中混進一絲不知哪個病房送來的鮮花香,她忽然想起急救培訓時講過的"icu後綜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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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部留置針貼——此刻真實的痛感,竟比機械通氣時的麻木更讓人安心。
    要過去5天後,病房門被推開,
    洛保的目光落在李主任胸前搖晃的聽診器上
    "她的視線掃過監護儀跳動的數字,轉頭看向他
    李主任知道眼前的人想問什麽,而且他還想讓自己把她的氧氣罩摘下來,
    他摘下被霧氣蒙住的眼鏡,擦拭鏡片的動作比往常慢了半拍,
    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進病房,在他眼下的青黑處投下陰影:"
    洛保,你顱內血腫已經清除,但仍有水腫壓迫神經,脾髒修補術後還在滲血,肝髒挫傷導致凝血功能異常..."他的聲音頓住,看著洛保平靜卻堅持的眼神,終究補充道,"不過你能醒過來,就是醫學奇跡,還有你現在不適合說話"
    毛利蘭突然攥緊洛保的手,指節發白。她注意到少女說話時,"
    別說話了好不好?"毛利蘭的眼淚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你剛醒,先休息..."
    "小蘭說得對"洛明修沙啞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這位素來威嚴的男人此刻佝僂著背,西裝袖口沾著方才打翻的阿膠粥漬,
    他隔著病床與侄女對視,渾濁的眼底翻湧著驚痛與慶幸:"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們慢慢說。"
    李主任"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經不起任何情緒波動。"
    他轉頭示意護士推來鎮靜劑,卻被洛保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阻止,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院長老花鏡滑到鼻尖,鏡片後的目光滿是疼惜:"洛醫生,醫院批了你半年長假,安心養傷。"
    他看著聲音發顫,"你昏迷時,他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洛保艱難地扯動嘴角,輸液管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她的掃過明昊和寧夏染血的衣襟,又落在監護儀旁未涼的中藥上,想要把氧氣罩摘下,讓他們,
    李主任剛要開口反對,卻被院長抬手製止,
    老院長顫巍巍地握住洛保的手,蒼老的掌心布滿老繭:"讓孩子說說話吧,真不舒服就要立馬戴上"
    隨著護士小心翼翼撤下氧氣管,其他人陸續出去,過了好一會,
    洛保半臥在床上,深吸一口氣,牽動腹部傷口悶哼出聲,但眼神卻愈發清明。
    這時,老陳警官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警帽簷還沾著雨珠,
    他翻開記錄本的手有些發抖:"監控和行車記錄儀顯示是蓄意謀殺,但嫌疑人在審訊時服毒自盡..."他的目光掃過洛保驟然繃緊的側臉,補充道,
    "不過人被救回來了,證據確鑿,他逃不掉法律製裁,我們是看看你身體好沒有,順便問問你當時的情況
    洛保閉上眼睛,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汗珠,記憶如潮水湧來——
    雨夜的車燈、毛利蘭驚恐的臉、還有那輛黑色轎車二次加速時引擎的轟鳴她摸到枕邊“你們問什麽就問吧,
    毛利蘭立刻湊上前,小心避開她身上的留置針:"別硬撐著!"洛保卻反手握住少女冰涼的手,
    手拿著視頻按照視頻的錄像"你說...記錄儀顯示我被撞了兩次?"
    偵探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眼底的憤怒:"黑色轎車第一次撞擊石凳後倒車,二次加速直接撞向你。"他調出手機裏的監控截圖,畫麵中飛濺的血珠刺得人眼眶生疼。
    "不是兩次,是三次"洛保的聲音輕得像風,卻讓整個病房陷入死寂,
    她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思緒飄回那個雨夜:"第一次推開小蘭時,我滾到石凳內側,他撞空後趴在方向盤上,我以為他暈過去了..."
    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櫻花吊墜,金屬邊緣在掌心刻出紅痕:"我想往綠化帶躲,剛起身就看見他突然睜眼,
    第三次撞擊,石凳替我擋了大半衝擊力。"洛保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一絲血沫,"但他沒停...倒車時我清楚看到,他盯著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具屍體。"
    鳶尾的銀色硬幣"當啷"掉在地上,
    洛明修死死攥住窗框,指節泛白得幾乎透明,周雅芝捂住嘴的手止不住顫抖。
    最令人心驚的是洛保平靜的敘述,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唯有她微微發顫的睫毛,泄露了深埋的恐懼。
    "第四次..."洛保頓了頓,望向毛利蘭驚恐的眼睛,"如果不是門衛老張和陳護士長他們衝出來,他一定會倒車碾過來。"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我當時躺在地上,看著他轉動方向盤,突然覺得...原來死亡離我這麽近。"
    毛利蘭猛地撲進她懷裏,淚水浸濕了洛保的病號服:"別說了別說了!"洛保艱難地抬起手,撫摸著少女顫抖的後背
    "誌保!"毛利蘭突然撲到床邊,帶著哭腔的聲音裏混著埋怨與慶幸,
    "你下次再敢這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洛保費力地抬起手,卻因輸液管的牽絆停在半空。她望著少女泛紅的眼眶喉嚨發緊:"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陳警官“謝謝,我這邊已經了解了,你好好休息,我這邊就先走了”
    洛保點了點頭“好,慢走”
    病房裏
    李主任看著重新趨於平穩的監護曲線,終於長舒一口氣:"既然你執意要知道,那就聽清楚——接下來三個月是康複關鍵期,任何情緒激動都可能引發腦出血。
    "他的目光掃過病房裏大家都在,"現在,讓病人休息。"
    洛保卻拉住想要離開的明昊,指尖點了點自己的手腕:
    "師兄...我的脈象如何?"明昊對上她含笑卻倔強的眼神,眼眶突然發熱,
    他將三根手指搭在她腕間,感受著那微弱卻逐漸有力的搏動,聲音發顫:"元陽漸複...但心脈仍虛,需要..."
    "需要靜養,我懂!"洛保替他說完,靠回枕頭時牽動腹部傷口,卻仍保持著笑意,"我知道的。
    "她望向窗外重新放晴的天空,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臉上,恍惚間竟覺得,這場與死神的博弈,或許正是為了此刻——能再看見親人們失而複得的表情,能重新握住那雙手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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