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替你承擔不該承擔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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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嘴,不用,我能吃得下。\"洛保突然偏頭,避開小川探來的手背,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你知道最絕望的是什麽嗎?明知道結果,卻隻能眼睜睜看著。
    \"她的目光穿過小川肩頭,落在斑駁的牆紙上,那裏有道經年累月的水漬,像極了此刻她混沌的思緒。
    小川僵在原地,看著洛保無意識地摳著床單線頭,那些細密的棉線在她指尖糾纏成結。\"我覺得很累,分不清是身體還是心裏。\"她的聲音輕得像病房裏飄蕩的消毒水霧氣,
    \"所有人都在逼我做選擇,可我連怎麽和你們相處都不知道。\"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雨點擊打玻璃的聲音混著監護儀的滴答聲,在密閉的空間裏織成一張壓抑的網。\"我不是故意推開你們。
    \"洛保突然攥緊胸前的病號服,指節泛白,\"但我沒辦法當作那些事沒發生過。工藤新一和毛利蘭的過去、組織的陰影、還有...\"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後腰的舊傷突然抽痛,提醒著她那些無法言說的秘密。
    小川注意到她突然繃緊的脊背,試探著伸手:\"老師...\"
    她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突然輕笑出聲:\"我有什麽資格當醫生?現在連吃飯拿筷子都不穩,我自己就是個病人。\"這句話像是耗盡了她所有力氣,尾音像斷了線的風箏,消散在潮濕的空氣裏。
    提到洛溪時,洛保的睫毛劇烈顫動。\"姐姐回來我很高興。\"她盯著輸液管裏緩緩滴落的藥水,仿佛那是時光的沙漏,\"可我不敢接受她的關心。十七年了,我以為她早就...\"喉間泛起苦澀,她別過臉,不願讓小川看見眼底翻湧的情緒,\"我怕一伸手,這一切又會像泡沫一樣碎掉。\"
    雨聲漸急,敲打在玻璃上的節奏愈發淩亂。洛保突然抓住小川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對方心頭一顫。\"你有過那種無力感嗎?\"她的指甲幾乎掐進小川的皮膚,\"看著周雲生一天比一天虛弱,明明有能力救他,可這副身體...\"話音未落,後腰的蠱蟲紋路突然發燙,她猛地捂住嘴,血腥味在齒間蔓延。
    意識空間裏,那個溫柔的聲音帶著哭腔:\"好痛...別硬撐了...\"
    \"哭什麽哭,給我憋回去!\"洛保在心底低吼,額角青筋暴起。兩種情緒在胸腔裏撕扯,她既想痛痛快快發泄,又習慣用冷漠武裝自己。身體不受控地顫抖,可臉上依舊掛著嘲諷的笑:\"這什麽鬼身體,一邊讓我痛,一邊又讓我...\"
    小川看著突然陷入癲狂的洛保,慌亂中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老師!您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洛保突然爆發,一把推開他,輸液管被扯得晃動不已,\"我需要清醒!給我打退燒針,還有葡萄糖,消炎藥!\"
    \"傷口發炎了不是嗎?我自己會處理!\"
    \"小川,出去吧,打飯錢我會轉你,以後別來了,我有點想睡覺\"她蜷縮在床頭,背對著小川,
    小川站在原地,看著洛保微微起伏的後背,聽見她壓抑的抽氣聲,
    最終,他輕輕帶上房門,在走廊裏撞見匆匆趕來的陳晏梨。
    \"她怎麽樣?\"陳晏梨看著小川通紅的眼眶,心猛地一沉。
    小川望向緊閉的病房門,雨聲中,他聽見裏麵傳來壓抑的嗚咽,像隻受傷的獸。\"就像...兩個她在打架
    \"他聲音沙啞,\"一個拚命推開所有人,一個又在黑暗裏獨自舔舐傷口。\"
    淚水突然不受控地滑落,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真可笑!\"
    黑暗中的洛保突然劇烈顫抖,
    意識空間裏翻湧的情緒如洶湧的潮水,將她拖入記憶的漩渦,
    那些被塵封的往事,像鋒利的刀片,一片片割裂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
    \"安撫?安撫個鬼!\"她在心底怒吼,聲音裏充滿了絕望與憤怒,\"這麽多爛攤子,全丟給我收拾!\"洛保感覺自己仿佛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在承受著身體上的劇痛,另一半則被記憶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
    \"宮野誌保...灰原哀...\"她喃喃自語,字字泣血,\"你倒是輕鬆,把所有痛苦的記憶都留給我承擔!做宮野誌保的時候,拚命救人,偽造死亡名單;
    做灰原哀的時候,一邊保護那群孩子,一邊還要提防組織。\"她想起琴酒冷酷的眼神,想起組織裏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想起被迫吃下aptx4869的絕望瞬間。
    \"琴酒怎麽可能不知道工藤新一就是江戶川柯南?\"洛保的指甲在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他故意手下留情,
    不就是因為那張照片...毛利蘭和工藤新一...\"想起毛利蘭與工藤新一之間的種種,她的心像被無數根針紮著,
    那些青梅竹馬的回憶,那些旁人的調侃,那些她隻能默默承受的痛苦,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痛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你明明喜歡的是小蘭,卻偏偏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洛保的聲音帶著哭腔,\"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看著她為別人傷心,你就那麽樂意?深海裏的人工呼吸...遊艇上的那個吻...你一次又一次冒險,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想起自己為了保護工藤新一還有那少年偵探團,小蘭,
    無數次將自己置於險境,想起小蘭抱著自己哭泣的那一幕,想起那個失控的吻——那是她壓抑許久的情感,唯一一次的爆發。
    \"你做洛保倒是瀟灑!\"洛保的情緒愈發激動,\"什麽第二人格,什麽報恩,全是狗屁!那個老狐狸新星,到底是來報恩還是來折磨我的?\"她痛恨自己的軟弱,痛恨自己無法擺脫這些痛苦的記憶,痛恨另一個自己將所有重擔都丟給她。
    \"為什麽要讓我記得所有痛苦?\"洛保蜷縮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記憶都擠出去,\"你承擔美好的回憶,卻讓我背負所有傷痛。我算什麽?你的替罪羊嗎?\"她在意識空間裏瘋狂咆哮,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那個溫柔的自己,此刻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她獨自在黑暗中,被痛苦吞噬。
    \"洛保在意識空間裏對著虛無嘶吼,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但他猜錯了一點,我可不會像你把愛人推開,讓自己找罪受!\" 這句話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也斬斷了她與過往痛苦的最後一絲糾纏。
    當洛保再次睜開眼睛時,病房裏的黑暗已不再令她恐懼。她望著床頭微涼的飯菜,喉嚨突然泛起一陣酸澀——原來在與自己的靈魂搏鬥時,時間早已悄然流逝。顫抖的手握住筷子,夾起一塊豆腐的瞬間,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但她沒有鬆開。一口口吞咽間,眼淚無聲地墜入碗中,卻倔強地不肯停下進食的動作。
    吃完最後一口飯,洛保掀開被子。後腰的傷口牽扯著每一寸神經,可她咬著牙扶住床頭櫃,硬生生將自己撐了起來。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卻固執地邁向放置針灸包的櫃子。\"我才不要做被人拯救的廢物。\"她對著空蕩蕩的病房低語,聲音沙啞卻堅定。
    打開針灸包的刹那,金屬針具泛著冷光。洛保盯著自己微微發顫的手,深吸一口氣,找準穴位就要下針。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老師!\"小川舉著退燒藥和消炎藥衝進來,看到洛保搖搖欲墜的身影,臉瞬間變得慘白,\"您在做什麽?快躺下!\"
    洛保穩住身形,將銀針藏在背後:\"不是讓你拿葡萄糖和藥嗎?\"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小川通紅的眼眶,語氣不自覺軟了幾分,\"我退燒了,隻是出冷汗。\"
    小川將藥放在桌上,快步上前扶住她:\"您別逞強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後腰的蠱蟲...陳醫生都告訴我了!\"
    洛保身體一僵,隨即輕輕歎了口氣。她鬆開藏著銀針的手,露出掌心細密的針孔:\"既然知道了,就幫我個忙。\"她直視小川的眼睛,\"幫我紮針。\"
    小川愣住了。記憶裏的洛保永遠是那個獨來獨往、無所不能的強者,此刻卻如此坦誠地向他求助。
    \"兩周時間。\"洛保拿起紙筆,飛快地寫下藥方,字跡雖有些歪斜卻力道十足,\"去藥房抓這些藥,一部分煎成藥湯,一部分用來泡腳。早中晚各一次,我會告訴你具體用量。\"她將藥方塞進小川手裏,\"別忘了,你老師好歹也是中西醫雙料博士。\"
    小川捏著藥方,喉嚨發緊:\"可是蠱蟲...\"
    \"你相信我嗎?\"洛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我需要你幫我把蟲子逼出來。等它們露頭,立刻用滾燙的艾草灰燙死。\"她的眼神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你是想看著我一直躺在病床上,還是想讓我重新站在手術台上?\"
    小川望著眼前這個倔強的身影,突然想起剛實習時,洛保手把手教他縫合傷口的場景。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用看似冷漠的語氣,藏著最熾熱的醫者仁心。
    \"我相信您!老師,\"小川握緊拳頭,\"我現在就去抓藥!\"
    陳晏梨發現異常時,洛保正泡在滿是草藥的木桶裏。蒸騰的熱氣中,她後腰的青黑紋路隨著藥湯的浸泡逐漸變淡。
    \"你瘋了?!\"陳晏梨衝上前關掉加熱裝置,\"這種土方法萬一感染怎麽辦?\"
    洛保靠在桶邊,疲憊卻滿足地笑了:\"相信我一次。\"她指了指床頭的筆記,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蠱蟲的習性和草藥的配比,\"這幾天我查閱了所有古籍,結合現代醫學,改良了驅蟲方案。\"
    果然,第七天深夜,洛保突然抓住小川的胳膊:\"來了!\"她的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後腰的皮膚下,幾條黑線正瘋狂蠕動。小川顫抖著將滾燙的艾草灰敷上去,刺鼻的焦糊味中,幾條細長的蠱蟲蜷曲著掉落在盆裏。
    “你現在立刻去洗手,換了一套衣服,把這套衣服燒了,隻是成功了一半,但勉強可以啊。”洛保氣息未穩,卻已強撐著坐直身子,目光掃過盆裏蜷縮的蠱蟲,“另外一隻……應該還有另外一隻。”她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後腰仍在滲血的傷口,那裏還殘留著蠱蟲蠕動的痕跡。
    小川僵在原地,手裏的艾草灰陶罐微微晃動:“還有一隻?!”
    “幫我把傷口消毒一下。”洛保扯下床頭的繃帶,蒼白的臉上卻浮起一抹笑意,“那隻拿不出來的,我沒打算讓它跑出來。”她突然舉起右手,原本顫抖的手指此刻穩穩懸在半空,“看,已經不抖了。”
    陳晏梨衝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觸到一片冷汗浸透的布料:“你不要命了?!體內殘留蠱蟲會……”
    “這是對我身體最好的保障,
    ”洛保打斷她,目光落在窗外初升的朝陽上,“那隻蠱蟲寄生的位置太敏感,貿然驅除反而會要了我的命。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小川,“這些東西別用下水道衝,用柴油燒——但別直接接觸,它們死前會分泌腐蝕性黏液。”
    小川咽了咽口水,慌忙點頭。消毒藥水的刺痛讓洛保身體一顫,卻仍不忘叮囑:“記得用醫用酒精徹底擦拭地麵,還有你碰過蠱蟲的鑷子……”
    “周老爺子的身體怎麽樣?”洛保突然抓住陳晏梨的手腕,“我昏迷這段時間,他的狀況是不是更差了?”
    陳晏梨歎了口氣,調出手機裏的病曆照片:“癌細胞擴散速度比預計快,現在隻能靠營養液維持。不過你別操心,醫院已經聯係了北京的專家……”
    “等我好些就去幫忙。”洛保鬆開手,重新躺回病床,扯過被子蓋住微微發抖的雙腿,“放心,我不會上手術台,隻是去看看他的情況。這段時間我會調整教學計劃,實習生的課一節都不會落下。”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她臉上,映得眼底的血絲格外明顯。小川抱著裝滿蠱蟲殘體的密封袋轉身時,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洛保正半撐著身子,在病曆本背麵寫著什麽。
    “老師,您該休息……”
    “把這個給藥房。”洛保撕下寫滿字跡的紙頁,上麵是改良後的驅蟲鞏固藥方,“連續服用三天,每天劑量減半。”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雪白的床單上,卻仍笑著調侃,“看來以後得讓你多練練熬藥手藝,這味道比你第一次煎的還難喝。”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時,洛保已經合上眼睛,呼吸卻依舊緊繃,
    她能聽見小川在走廊裏壓低聲音和陳晏梨爭執,
    病房門被緩緩推開,洛保扶著門框,身形雖還有些搖晃,卻硬是挺直了脊背。走廊裏,小川正攥著手機與陳晏梨爭執,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檢查數據,兩人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激起回響。
    “你們在吵什麽?”她的聲音比往日柔和了些,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小川和陳晏梨猛地回頭,看著她裹著毛毯坐在牆邊的塑料凳上,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病態的紅暈,“身體有了些力氣,沒那麽高冷?別瞎猜。”她垂眸理了理袖口,語氣又恢複了淡漠,“不過要注意,這裏是醫院,多大的人了?”
    說完,她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往病房走去。隔壁床的護士正推著治療車經過,目光忍不住追隨著她的背影。正巧洛承軒捧著保溫桶趕來,目睹這一幕,挑眉看向周圍投來的目光。鄰床的實習醫生壓低聲音:“洛醫生剛才……是不是嫌棄他們倆太吵了?”
    “冷漠裏居然帶了點溫度。”護士小聲嘀咕,“是因為身體沒恢複好?”
    洛承軒望著妹妹單薄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這樣挺好。”
    病房裏,靠窗床位的王大爺正盤腿坐在床上擺弄棋盤,黑白棋子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見洛保進來,他眼睛一亮,舉起手裏的黑子晃了晃:“小丫頭,來下盤棋?”
    洛保腳步一頓,目光掃過棋盤。她向來不喜與人接觸,此刻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大爺,你知道我是誰嗎?”她語氣冷淡,卻還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知道啊!你不就是那位洛醫生?”王大爺咧嘴一笑,缺了顆門牙的嘴漏著風,“不過跟醫生住在一個病房,挺好奇的。都說醫生不會生病,敢情你們也是凡人!”
    洛保下意識摸了摸後腰的傷口,輕笑一聲:“醫生也是人,也會生病。”她指尖劃過棋盤,“你想下什麽棋?醜話說在前頭,我下棋可不留情麵,輸了不許賴賬。”
    “嘿!”王大爺把棋盤拍得震天響,“小丫頭,瞧你這副冷冷冰冰的樣子,總覺得別人欠你幾十萬!”
    “我性格就這樣。”洛保將白子在掌心轉了個圈,“大爺,到底下還是不下?”
    “下!當然下!你想下什麽?象棋、圍棋,還是跳棋?”
    洛保瞥了眼床頭唯一的棋盒:“棋盤上隻有黑白子,你還問我下什麽?就下圍棋吧。”
    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如泉。王大爺落子如風,邊下還邊絮叨:“丫頭,你這手太生了!是不是故意讓著我?”洛保不答,目光緊鎖棋盤,偶爾抬眼時,餘光卻瞥見大爺咳得通紅的臉——指節掩著嘴,指縫間隱約有血絲。
    “下完了。”洛保將最後一顆白子輕輕放下,起身要走。棋盤上,黑子看似占盡優勢,卻在邊角處被白子悄然截斷。
    “不對不對!”王大爺眯著眼湊近棋盤,“你這丫頭肯定使詐了!重來!”
    “我說過,我不研究棋術。”洛保後退半步,卻被王大爺一把拽住手腕。
    “不行!”老人像個耍賴的孩童,“老頭我就賴上你了!以後有空,哪怕你回了崗位,也得來陪我下兩盤!”
    洛保頓了頓,目光落在老人布滿針眼的手背:“大爺是打算長期住院?”
    “誰會盼著自己生病啊!”王大爺把棋子嘩啦啦倒進棋盒,“可癌細胞都爬到肺管子了,不住院等死嗎?”他突然抬頭,布滿老年斑的臉上綻開笑紋,“不過有你這個醫生當病友,老頭子覺得日子還挺有意思!”
    洛保沉默片刻,突然伸手:
    “大爺,把手給我”不等對方反應,她已經扣住老人的腕脈,指尖感受著微弱而紊亂的搏動。良久,她鬆開手,從床頭抽過便簽紙寫下幾行字,
    “每天早晚我陪你下棋。你的身體……現在我還是病人,沒辦法係統治療。但如果你的家屬同意,可以試試艾灸。”
    她將紙條塞進老人掌心:“這是穴位圖,用陳年艾草條懸灸,每個穴位十分鍾。”
    “哎喲,還真把自己當醫生了?”王大爺嘴上打趣,卻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折好放進枕頭下,“不過……丫頭,你這算不算是特殊關照?”
    陳晏梨帶著王大爺的兒女走進病房時,洛保正半倚在床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一本《腫瘤中西醫結合治療學》,
    書頁間夾著的艾草標本隨著翻動輕輕搖晃。王大爺的女兒一眼瞥見坐在陰影裏的洛保,突然捂住嘴:“您是...洛醫生?神經內科那位?”
    洛保的指尖頓在書頁上。記憶如潮水漫過意識——三個月前剛蘇醒時,她確實在神經內科看過診,但具體的病例卻像被迷霧籠罩。她不動聲色地合上書本:“病曆本上隻有文字,認不出病人也正常。”
    “您還治過我女兒的麵癱!”王大爺的兒子突然激動地向前半步,“當時中醫科排了三個月的號,是您加的急診...”
    洛保垂眸看著病曆上王大爺的ct影像,肺部陰影如墨團般擴散。她抽出便簽紙,鋼筆尖在紙麵沙沙作響:“我建議用艾灸緩解疼痛,這不算治療,隻是養療。”墨跡在紙上暈開,“若要係統治療,等我出院後,讓你父親轉入中醫科。”
    小川抱著工牌和病曆夾站在門口,欲言又止。洛保抬頭時,他看見老師眼底閃過一絲決然——那是當年在手術室,決定挑戰高難度手術時才有的眼神。
    接下來的日子,病房成了臨時教學場。洛保斜倚在病床上,蒼白的手指點著王大爺的全息影像:“癌細胞已侵犯主支氣管,傳統西醫的切除術風險極高,但放任不管...”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節抵住嘴唇,再鬆開時指縫間已染上血絲,“中醫可先以扶正固本為主,用黃芪、黨參配伍抑製癌細胞活性。”
    實習醫生們圍在床邊,筆記本上飛速記錄。李默舉起手:“老師,若術中出現大出血,中醫該如何應急?”
    “用三七粉外敷,配合針刺人中、湧泉穴。”洛保的聲音沙啞卻清晰,“但真正的關鍵...”她突然掀開被子,不顧小川阻攔強行下床,“是術前調理。去藥房抓這幾味藥——半枝蓮、白花蛇舌草、薏苡仁,煎成濃湯,每日三次。”
    第五天深夜,心電監護儀尖銳的警報聲撕裂寂靜。洛保幾乎是滾下床撲向王大爺,他的嘴唇已泛起青紫,喉間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小川!備急救箱!”她扯開老人的衣領,三根銀針閃電般刺入膻中、內關穴,“快!通知麻醉科!準備緊急手術!”
    手術室無影燈下,洛保的白大褂還沾著艾灸的灰燼。她盯著顯示屏上瘋狂跳動的生命體征數據,突然扯下口罩:“改用草本止血線縫合!”
    “可是老師,您的傷口...”小川舉著手術器械的手微微發抖。
    “別廢話!”洛保的目光死死鎖在患者肺部病灶上,“用浸泡過抗癌中藥的桑皮線,既能止血又能持續抑製癌細胞。
    ”她的指尖精準地避開血管,每一針都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後腰的傷口滲出的血漸漸洇濕了手術服。
    當最後一針縫合完畢,洛保踉蹌著扶住手術台。她看著監護儀上趨於平穩的曲線,從口袋裏摸出早已寫好的藥方:“術後以參苓白術散加減,配合艾灸足三裏、關元穴。”字跡因為手抖變得歪歪扭扭,“小川,告訴家屬...”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洛保眼前突然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洛保栽倒的瞬間,小川幾乎是撲過去接住她。沾著血漬的手術服下,後腰的傷口已經洇濕大片布料,監護儀尖銳的警報聲裏,她氣若遊絲地抓住小川的手腕:\"大爺的藥...配方不能忘...按我說的做...\"
    \"老師!您別說話!\"小川聲音發顫,眼眶通紅地大喊,\"快叫元醫生!準備強心劑!\"
    \"聽著...\"洛保猛地咳嗽,鮮血濺在小川的白大褂上,她卻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聯係...小蘭...還有工藤...他們知道...我該吃什麽藥...\"她的指甲深深掐進小川的皮肉,\"之前沒吃...以為好了...\"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陳晏梨舉著急救箱衝進來,卻在看清洛保的狀態時僵在原地。小川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護士喊道:\"立刻聯係工藤新一、毛利小五郎,還有工藤優作夫婦!\"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補充,\"告訴他們...老師的心髒舊傷複發了。\"
    走廊裏,王大爺的兒女焦急地來回踱步。聽到手術室裏此起彼伏的警報聲,女兒突然抓住弟弟的胳膊:\"洛醫生不會出事吧?她剛才還在給我爸做手術...\"
    手術室外的等待漫長如世紀。小川攥著手機躲在樓梯間,屏幕上是一連串未接來電。當赤井秀一的號碼第三次亮起時,他終於按下接聽鍵:\"秀一哥...老師她心髒突然出問題了!\"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小川聽見背景音裏傳來毛利蘭焦急的詢問,接著是工藤新一冷靜的聲音:\"具體什麽症狀?之前有過類似情況嗎?\"
    \"她說...她說你們知道該吃什麽藥。\"小川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提到在日本的經曆...還有一個叫木村的醫生...\"
    電話突然被切換成免提模式,毛利小五郎的大嗓門震得小川耳膜發疼:\"木村醫生?!是不是京都大學附屬醫院那個?當年小哀...誌保在日本出事,就是他救的!\"
    工藤新一的聲音變得急促:\"小川,你立刻讓秀一聯係世良真純!我記得她最近在東京!讓她去毛利偵探事務所的地下室,找到一個藍色筆記本!裏麵記著誌保需要的特殊藥物配方!還有...\"他頓了頓,\"那些藥需要冰凍保存,很多已經過期了,必須讓木村醫生重新開具。\"
    赤井秀一接過電話,聲音低沉而冷靜:\"新一,你確定木村醫生的聯係方式還能用?\"
    \"他的號碼從來沒換過。\"工藤新一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苦澀,\"當年他說過,永遠等著那個叫灰原哀的女孩再次找他...\"
    手術室裏,洛保的生命體征依舊不穩。元醫生擦著額頭上的汗,轉頭對小川說:\"她的心髒承受不住這樣的負荷,必須盡快用藥!\"
    小川咬著牙再次撥通電話。這一次,世良真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我已經到事務所了!藍色筆記本...找到了!不過這裏的藥都過期很久了,我現在就去聯係木村醫生!\"
    與此同時,遠在東京的木村拓哉盯著突然響起的陌生號碼,猶豫片刻後按下接聽鍵。當聽到\"灰原哀在中國需要救治\"時,他握著手機的手猛然收緊,辦公椅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在哪裏?!我立刻訂機票!\"
    世良真純的聲音帶著喘息:\"她現在情況危急,您能不能先遠程告知用藥?還有那些需要特殊保存的藥物...\"
    \"去秋葉原的地下藥房!\"木村拓哉迅速報出一串地址,\"找一個叫黑川的老板,他知道我給灰原哀準備的應急方案!\"他頓了頓,聲音突然哽咽,\"告訴她...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手術室外,赤井秀一將手機遞給滿臉淚痕的毛利蘭。聽筒裏傳來世良真純焦急的聲音:\"小蘭姐!木村醫生說有一種藥必須在三小時內用上,否則...\"
    毛利蘭的手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泛白:\"我和新一立刻去蘇州的機場接木村醫生!秀一,你先去告訴誌保...讓她一定要撐住!\"
    走廊的盡頭,小川看著重新推進手術室的洛保,耳邊回響著工藤新一最後的叮囑:\"當年在日本,她被灌入了不明藥物,還中過槍...心髒早就不堪重負。這次如果能挺過去...\"他的聲音突然沙啞,\"告訴她,我們都在等她回家。\"
    宮野明美攥著手機的指尖微微發顫,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質問:\"你們從來沒說過誌保心髒有問題,為什麽隻有你們知道她吃什麽藥?\"她的目光掃過毛利蘭泛紅的眼眶,突然提高聲調,\"小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看過她瀕臨死亡的樣子對不對?\"
    毛利蘭別過臉去,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我...我看過太多次了。\"她的聲音哽咽,\"中槍、被強行喂下三顆aptx4869...每一次她都在生死邊緣掙紮。\"
    赤井秀一沉默良久,喉結滾動:\"我是不是錯過了太多東西...\"
    鈴木園子突然開口,語氣裏帶著怒意:\"秀一姐夫,你出現得太晚了!如果你早點出現,小蘭也不會天天以淚洗麵!\"她攥緊拳頭,\"誌保是個天才,可總有人想要她的命。她拚了命保護所有人,卻唯獨沒保護好自己。在日本的時候是這樣,回國後還是這樣!\"
    \"我聽陳醫生說過,誌保剛經曆三次病危搶救,好不容易好轉,就因為看到你的身影追出去,結果出了車禍!\"園子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不是答應過明美姐要保護好她嗎?\"
    宮野明美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她想起小時候那個總是躲在實驗室角落的妹妹,如今卻在世界各地都不得安寧:\"我以為她回到中國就能平安,可不管在洛杉磯,還是在日本...甚至有個叫銀麵的瘋子,想抓她做活體實驗...\"
    毛利蘭突然顫抖著開口:\"那次在日本,我和誌保上樓時她還好好的。誰知道遇到命案,淩晨凶手闖進她房間,把縮小的她強行喂下三顆aptx4869。等我們找到她時,她已經變回大人模樣,卻一直在吐血,疼得不停地變換形態...\"
    她的聲音幾近崩潰:\"她求我殺了她,說不想再這樣痛苦下去。我爸爸開車,我抱著她瘋狂給阿笠博士打電話。博士說誌保研製了救命藥,可注射後情況反而更糟。最後是木村醫生...他救了誌保兩次,一次是她中槍,一次是被車撞得奄奄一息...\"
    \"那輛車衝著我來,卻被誌保擋住!\"毛利蘭泣不成聲,\"司機連撞三次,最後直接從她身上碾過去...後來還被趙予真誤會捅了一刀。她剛從洛杉磯死裏逃生,又要麵對這些...\"
    工藤新一握緊拳頭,聲音低沉:\"在日本追凶手時,誌保被強行喂下三顆aptx4869。那個凶手被捕時還在喊她是怪物,說一個人怎麽能隨意變換形態。我們找到她時,她在樹林裏不知經曆了多少折磨。\"
    \"琴酒還逼她吃下恢複性藥丸,導致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他閉上眼睛,仿佛又看見灰原哀蜷縮在雨中的模樣,\"從那以後,她的心髒就留下了隱患。\"
    毛利蘭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小哀說過,她從不堅強。就算沒有解藥,她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她問我,看著自己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需要多堅強才能承受?\"
    \"這就是為什麽她總是推開我。\"毛利蘭的聲音帶著苦澀,\"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太愛了,愛到一碰就痛。她連麵對明美姐時都不敢接受關心,因為每一次回憶都像在撕裂傷口...\"
    宮野明美淚水決堤:\"所以,另外一個誌保才會說她是笨蛋、聖母,說她不要命...可現在,這個罵她的人不也做了同樣的事嗎?明知道身體撐不住,還要堅持上手術台!\"
    這時,世良真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哥!我拿到藥了!訂了最快的航班,三小時後到蘇州!\"她突然頓住,\"對了,我該怎麽稱呼誌保姐?按輩分我該叫她什麽呀?\"
    赤井秀一望著手術室外的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