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卿家得了這鹵肉方子，宮裏宴會上便多了這道菜。鹵肉鹹香四溢，味道不錯，江為止眉宇鬆快，似乎殿中發生的事與他並不相關。
    他看向葉惜英，後者也正好看了過來。
    江為止坐在第一排，葉惜英幾乎是最後一排，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望，他卻能清晰地看到她眼裏的慌亂。
    他舉了舉手裏的酒杯，似是在和她隔空幹杯。
    葉惜英見他如此氣定神閑，慌亂的心居然平靜了幾分。
    殿門口，一個婆子被宮人押了上來。
    葉惜英手裏的筷子頓時掉到了桌上，在寂靜的店內發出聲響。
    突兀的聲音讓周遭的人都忍不住看向她，她手忙腳亂地將筷子撿起來，眼睛卻緊盯著桌上的菜肴，不自覺咬緊了嘴唇。
    梁婆子畏畏縮縮地被宮人引至殿前，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上座威嚴的皇帝，旁邊坐著些身著華麗宮裝的婦人，正在打量呢，就聽太監一聲厲喝“大膽刁民，竟敢直視天顏！”
    梁婆子哪裏見過這種場景，腿一軟，直直地就跪在了地上。
    “見、見過皇上，皇上恕、恕罪”
    看著她不倫不類地跪倒在地，不少人都想笑她粗鄙，但此刻可不是能出聲的時候，都隻好憋著。
    周圍的官眷們紛紛皺眉看她，這哪裏來的鄉野村婦？這般不知禮數，實在貽笑大方。
    “聽謝小侯爺說，你見過江大人對你兒媳不軌？更是以權謀私將你軟禁，可有此事？”
    皇帝威嚴的聲音傳來，梁婆子更是抖如篩糠。
    謝小侯爺趕緊插話提醒“婆婆，你不是有冤情要跟皇上說嗎？”
    梁婆子一聽他的聲音，猛地一激靈。這人表麵笑嗬嗬，實際心狠手辣，自己要是說錯話，今天可能就沒命了。
    連忙哭喊道“陛下啊，老夫人姓梁，乃青山縣人士，江大人去歲來我青山縣，被我撞見對我兒媳圖謀不軌，我欲喚人，這廝卻唆使我梁家家主，將我軟禁在了莊子上，幸好老婦人命好，逃了出來。”
    “可江家權勢滔天，江閣老門生遍布天下，我除了告禦狀，別無他選，幸好遇到了心善的謝小侯爺，這才帶我來了殿前，皇上明察，老婦人說的句句屬實！”
    梁婆子做戲是她的強項，這一句句哭喊，再加上涕泗橫流的表演，弄的好像江為止真的是貪圖人妻，以權壓人的混賬似的。
    其餘大臣家眷們聽她這麽一說，都震驚了，紛紛低聲私語起來。
    謝元昊斜睨著江為止，嘴裏出聲嘲諷“江大人，難道你一直未成親，竟是有這不為人知的愛好？”
    “不過強奪人妻，還將這老婆婆軟禁，確實不太地道啊……”
    江為止終於抬眼瞥向謝元昊，隨即目光一轉，落在跪地的梁婆子身上。
    那目光銳利冰冷，刺得梁婆子心頭一緊。
    但她立刻認出了這張臉。
    正是那日在葉惜英後院見過的男人。
    “是你！果然是你！”梁婆子情緒激動，想到這些時日所受的折磨，忍不住高聲喊道，“你調戲我兒媳婦不說，竟還反過來害我！我呸！算什麽朝廷命官，根本就是個仗勢欺人的登徒子！”
    滿殿眾人見她毫不猶豫指認江為止，顯然早已識得他的麵容，原本將信將疑的也不由信了幾分。
    難道這位江大人，當真有好他人之妻的癖好？
    一時間，眾人皆在心中暗自揣測。
    “江大人，人證在這裏，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江為止卻涼涼開口，“你說我輕薄了你兒媳？可據我所知，你兒媳可是順天府趙學政的女兒，可要我派人去將趙學政請來，當庭對峙？”
    梁婆子一噎。
    她本來是想混淆視聽，故意沒有吐露葉惜英已經和梁正賢和離的事，沒想到這江為止居然知道兒子已經和趙學政家的千金成了親，兒子已經是贅婿了，她可不能再讓他日子難過，便急忙解釋，“我剛剛看到你，一時氣急，說錯了，是前兒媳，不是兒媳。”
    她解釋的話一出口，皇帝眉頭皺起。
    剛才嗬斥她的太監察言觀色，立刻喊道“大膽，你前言不搭後語，竟想蒙蔽聖聽！”
    他眼神一使，小太監立馬上前，誇誇兩個大嘴巴子抽到梁婆子的身上，宮人罰人都有自己的巧勁，梁婆子兩顆牙都被打了出來，和著血水吐在地上。
    梁婆子渾身顫抖，“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瞎說了！雖然那女子不再是我兒媳，但是我親眼看到江大人摟著她是事實！求陛下明鑒！”
    她慌忙在店內掃視一圈，看到了葉惜英的存在，伸手一指，“就是她！”
    “陛下隻需拉她上來詢問，便知道我並未撒謊！”
    眾人的目光都朝葉惜英看去，葉惜英臉色蒼白，難堪不已。
    梁婆子這是要毀了他麽？難道她掙紮至今，仍徒勞無功？
    難道這一生，注定要毀在梁家人手中？
    周圍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她，沒想到眼前之人便是今日風波的女主角，一雙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有人認出葉惜英，低聲議論道“這不就是為貴妃護理的那位葉小娘子嗎？”
    “竟然是她……”
    “那她和江大人確實有可能見麵，這婆子說的恐怕不假？”
    “哦？”皇後故作驚訝，“這女子竟也在殿中？正好，上前來向大家解釋一番。本宮瞧著這婆子的話未必可信，終究還是當事人說得清楚。說不定隻是一場誤會？”
    她言語間看似在為葉惜英和江為止開脫，實則已將葉惜英推至風口浪尖。
    “表姐……”溫向華與老二憂心忡忡地望著她。葉惜英回望他們一眼，隻得起身，向前走去。
    “參見陛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葉惜英屈膝跪下，恭敬地向殿上眾人一一見禮。
    皇帝麵色沉肅，開口問道“這婦人所說，可屬實情？你須得如實陳述，不得有半句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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