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晶髓共鳴

字數:4510   加入書籤

A+A-


    熵燼海浩瀚無垠,液態星雲流淌著永恒的毀滅與創生之息,瑰麗而致命。千燼宮如同燃燒的暗金神山,懸浮在巨大的星雲漩渦之上,永恒燼火構築的宮牆散發著鎮壓萬古的磅礴威壓。宮闕深處,一間由整塊暖白色星髓玉雕琢而成的靜室,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殺機,隻餘下精純溫和的晶髓能量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如同無聲的溪流。
    暮湮躺在玉榻之上,意識在深沉的黑暗與刺骨的劇痛間沉浮。右臂的傷口已被靈族秘法處理,覆上了散發著清涼生機氣息的暗金藥膏,但深可見骨的創口和內部熵獸骨的反噬撕裂感,依舊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筋肉骨髓間反複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脖頸處那暗金晶紋如同冰冷的毒蛇盤踞,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深入靈魂的刺痛,貪婪地吮吸著他緩慢恢複的生機。
    更讓他心神如墜冰窟的,是懷中那冰冷、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的氣息。嬰兒小小的身體裹在柔軟的星髓雲錦中,小臉慘白如最純淨的晶石,毫無血色。兩道幹涸的暗金色血淚痕跡凝固在緊閉的眼瞼下,觸目驚心。唯有心口處那枚毫不起眼的乳白玉鎖,在靜室晶髓能量的浸潤下,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溫潤光澤,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火星,證明著生命尚未徹底熄滅。
    千燼宮長老“燧煌”的斷言如同冰冷的審判,回蕩在暮湮死寂的識海:“燼脈枯竭,源魂重創……此嬰本源已近油盡燈枯,玉鎖之力僅能維係一點靈機不散,若再無轉機……唉。”那一聲歎息,重若千鈞。靈族提供的溫養靈液,也隻能勉強維持這絲靈機,如同在熄滅的灰燼上小心地嗬著一口氣,延緩它徹底冷卻的時間。
    絕望,如同靜室之外熵燼海永恒的黑暗,沉甸甸地壓在暮湮心頭。他幾乎耗盡了所有,才將這嬰兒從冥骸墟的絕地帶出,難道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在這安全的庇護所裏,無聲無息地消散?
    就在這時——
    “嗚……哇——!!!”
    一聲微弱、卻異常清晰、充滿了痛苦與無助的啼哭,驟然打破了靜室的死寂!
    嬰兒醒了!或者說,是他的身體在難以承受的痛苦中,發出的本能哀鳴!小小的身體在暮湮懷中劇烈地抽搐起來,慘白的小臉皺成一團,緊閉的眼皮下似乎有淚水在積蓄,卻無法流出,唯有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如同幼獸瀕死的嘶啞嗚咽。
    “孩子!”暮湮的心猛地揪緊,殘破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想要坐起,卻牽動全身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隻能徒勞地收緊手臂,試圖用體溫給予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然而,嬰兒的痛苦並未因他的擁抱而減輕,反而抽搐得更加劇烈,氣息也變得更加紊亂、微弱,仿佛那維係生機的最後一絲靈機,隨時可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徹底掐斷!
    就在暮湮心急如焚、無計可施的刹那——
    嗡!!!
    他懷中,那枚緊貼著嬰兒身體的、裂痕遍布、內蘊星辰淚的星髓玉礦芯,突然……活了過來!
    一股溫熱的、帶著奇異脈動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礦芯深處湧現!不再是之前星辰淚釋放的擴散星芒,而是一種凝聚的、如同擁有生命般搏動的……熱力!這股熱力透過粗糙的礦芯外殼,清晰地傳遞到暮湮緊貼的手臂上,甚至讓整個靜室的晶髓能量都隨之產生了細微的共鳴漣漪!
    更神奇的變化發生在嬰兒身上!
    那劇烈抽搐的小小身體,在礦芯熱力湧現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無形的撫慰之力,猛地一僵,隨即……緩緩放鬆了下來!緊皺的小臉稍稍舒展,喉嚨裏痛苦的嗚咽聲也變成了斷斷續續、卻不再那麽撕心裂肺的微弱抽泣。雖然依舊虛弱,但那瀕臨崩潰的靈機,竟被這突如其來的熱力……暫時穩定住了!
    仿佛這礦芯感應到了懷中生命的極度痛苦,自發地釋放出溫養的力量!
    “這是……”暮湮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著懷中那枚突然“活”過來的礦芯。粗糙的礦芯表麵,那些裂痕深處,此刻正流淌著微弱的、如同熔融星辰般的暖色光暈,伴隨著一種低沉而穩定的……搏動!如同沉睡的心髒被喚醒!
    晶髓共鳴! 礦芯在主動呼應嬰兒瀕危的生命!
    然而,這並非結束!
    就在暮湮心神被礦芯異變所吸引的瞬間——
    嗤——!
    一陣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冰涼刺痛感,如同細小的冰針,驟然從他脖頸處那暗金晶紋的位置……傳來!
    這刺痛並非來自晶紋的吞噬,反而像是一種……剝離?
    暮湮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脖頸。指尖觸碰到晶紋的瞬間,他渾身猛地一震!
    那原本如同烙印般深入皮肉、散發著冰冷不祥氣息的暗金色晶紋,此刻其邊緣區域,竟然……褪色了!
    不是幻覺!指尖能清晰地感覺到,晶紋邊緣處,那暗金的色澤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過,變得淺淡、模糊!原本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凸起感也減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冰涼!仿佛覆蓋在晶紋表麵的某種汙穢能量,被短暫地壓製、驅散了!
    雖然隻是邊緣極其微小的一片區域,雖然晶紋核心處那冰冷的搏動和吞噬感依舊頑固存在,但這突如其來的褪色,如同絕望深淵中驟然透下的一縷微光!
    “晶紋……在褪色?”暮湮的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是因為靜室精純的晶髓能量?還是因為……懷中這枚正與嬰兒共鳴、釋放溫熱血脈搏動的星髓玉礦芯?!
    他猛地低頭,目光在懷中溫熱的礦芯與自己脖頸褪色的晶紋邊緣來回掃視。一個驚人的、帶著無限可能的猜想,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他的識海——這礦芯的力量,不僅能溫養嬰兒,竟似乎……也能克製自己脖頸這詭異的晶紋侵蝕?!
    就在這時,靜室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靈族長老燧煌的聲音隔著門扉響起:“暮湮小友,老夫燧煌,可否入內一敘?關於那孩子……”
    暮湮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迅速拉高衣領,遮住脖頸褪色的晶痕,同時將懷中因礦芯溫養而暫時平靜、沉沉睡去的嬰兒小心地放回玉榻中央。那枚搏動著溫熱光暈的礦芯,依舊緊貼著嬰兒的心口。
    “長老請進。”暮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新的希望。
    靜室門無聲滑開,須發皆白、氣息如淵如海的燧煌長老步入。他深邃如燼火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玉榻上沉睡的嬰兒,以及他心口處那枚散發著微弱暖光的星髓玉礦芯上。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異。
    “咦?這礦芯……”燧煌長老快步上前,目光如炬地凝視著礦芯表麵流淌的暖色光暈和細微搏動,“竟在自發溫養這垂危的靈機?這脈動……好生奇特的晶髓共鳴!”
    暮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欲解釋自己發現的晶紋褪色異狀——
    嗡!!!
    異變再生!
    玉榻上,那枚緊貼嬰兒的星髓玉礦芯,其搏動的暖色光暈陡然一盛!一股清晰、強烈、帶著某種古老召喚意味的共鳴脈動,毫無征兆地從礦芯深處爆發出來!
    這脈動瞬間穿透了靜室的星髓玉壁,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朝著千燼宮深處某個方向……瘋狂傳遞!
    而就在同一刹那!
    千燼宮最核心、最隱秘的禁地——“祖燼熔爐”深處!
    一座被永恒燼火環繞、由整塊巨大無比的暗星髓玉雕琢而成的古老平台上,供奉著幾件散發著洪荒氣息的靈族聖物殘骸。其中,一根通體布滿裂痕、黯淡無光、卻依舊能感受到其曾經恐怖威能的巨大帆骨殘骸,正靜靜懸浮在燼火之中。
    這根殘骸,正是燼工岩烙遺留在靈族的、共振帆的核心主體之一!它沉寂了萬載,如同徹底死去。
    然而,就在暮湮懷中礦芯那強烈的共鳴脈動傳遞而來的瞬間——
    嗡……!
    這根沉寂萬古的巨大帆骨殘骸,其表麵一道最深的裂痕深處,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帶著同源洪荒氣息的悸動,如同沉眠巨獸被遙遠的呼喚驚醒時的心跳,在永恒燼火中……一閃而逝!
    晶髓城孤兒的星髓玉礦芯,與靈族供奉萬載的燼脈共振帆殘骸,跨越空間,於此刻……產生了超越時光的共鳴!
    暮湮雖未看到熔爐深處的景象,但懷中礦芯那突如其來的強烈悸動,以及燧煌長老瞬間劇變、充滿無盡震撼與狂喜的眼神,讓他明白——
    有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被觸動了!一條通往燼脈源初真相、通往拯救懷中嬰兒的、更為艱險卻也蘊含生機的道路,在這晶髓的共鳴中……悄然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