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風窟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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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海歸墟的焚世之音仿佛還在魂海中震蕩,那淨世燼火的煌煌天威與心脈晶化蝕骨的冰冷,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暮湮的每一寸感知裏。他盤坐在一處遠離沉眠灣、懸浮於幽藍星雲中的巨大龜甲殘骸上,龜甲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晶殼,散發著萬載沉眠的死寂氣息。
破碎的衣袍下,身體依舊慘烈。右半邊,被淨火灼燒的焦痕與重新蔓延的暗紫晶化交織,如同被岩漿與寒冰同時侵蝕過的大地。左半邊相對完好,尤其左小臂那片被熵璃火種淨化的區域,皮膚下透著的微弱暖意,成了連接瀕死意識與現實唯一的錨點。星髓玉牌懸於胸前,那道星軌裂紋光芒黯淡,卻依舊執著地汲取著溟海星雲中精純的死亡能量,化作涓涓細流,滋養著他千瘡百孔的經脈,艱難壓製著晶化的反撲。
洞玄視野內視,心脈如同風暴中的孤島。外圍,暗紫晶化的汙穢脈絡如同猙獰的毒藤,瘋狂纏繞、侵蝕,不斷衝擊著由星髓玉光、燼脈殘力以及左臂熵璃火種暖意共同構築的脆弱防線。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晶化蔓延的冰冷刺痛和防線抵抗的劇烈消耗。魂海深處,熵獸的囈語從未停歇,如同跗骨之蛆,不斷蠶食著他凝聚意誌的清明空間。
修複熵璃!喚醒那點融入龍骸核心的火種!
這執念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支撐著他沒有在溟海絕境中徹底沉淪。但溟海之行,代價慘重。守脈長老團的殺意已明,淨世燼火陣的陰影籠罩歸墟,再想靠近沉眠灣,無異於自投羅網。
燼髓!
風窟核心,那破碎的玄冥燼髓晶核殘留的能量!那是熵璃構築“璃火·燼髓枷鎖”的本源,蘊含著至精至純的燼脈淨化之力與玄冥死氣!若能收取殘餘的燼髓晶塵,或許能成為喚醒熵璃火種、甚至暫時壓製自身晶化的關鍵!
念頭一起,如同野火燎原。風窟雖然凶險,巨獸猶在,但比起固若金湯、有守脈長老團坐鎮的溟海歸墟,那裏反而成了一線生機所在。
沒有猶豫。暮湮強提一口殘存的氣息,燼脈之力引動身下巨大的龜甲殘骸。龜甲表麵的晶殼在暗金光芒流淌下無聲消融、重塑,化作一艘比之前更加厚重、布滿古老防禦紋路的玄甲骨舟。骨舟破開粘稠的星雲,朝著風窟的方向,如同幽靈般悄然駛去。
再次踏入風窟地界,毀滅的氣息撲麵而來。曾經激戰的核心區域,如今已化為一片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骸骨深淵。深淵邊緣犬牙交錯,殘留著被恐怖力量撕裂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玄冥死氣,混雜著巨獸殘留的暴虐魂壓和能量湮滅後的焦糊味。罡風依舊在深淵上空呼嘯,卻比之前更加混亂、無序,如同亡魂的悲泣。
深淵中心,那具被數十道燃燒著暗金骨架、流淌赤紅淨火、纏繞星輝符文的“星骸燼鎖”死死禁錮的骸骨巨獸,如同被釘死在虛空中的遠古圖騰。它龐大的身軀在鎖鏈的束縛下依舊進行著徒勞的掙紮,每一次扭動都引得鎖鏈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能量爆鳴,激蕩起深淵中混亂的能量亂流。幽藍的魂焰在它巨大的頭顱中燃燒,充滿了滔天的怨毒與不甘,死死鎖定著任何敢於靠近深淵的生命氣息。
暮湮駕馭玄甲骨舟,如同行走在刀鋒邊緣,緊貼著深淵外圍最混亂的罡風帶邊緣移動。洞玄視野全力運轉,左眼混沌灰芒流淌,穿透層層能量亂流與死氣迷霧,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掃描著深淵峭壁、懸浮的骨山碎塊、以及能量渦流核心的每一寸空間,搜尋著那可能殘存的、閃爍著幽藍與暗金光暈的燼髓晶塵。
過程凶險異常。深淵中殘留的巨獸魂壓如同實質的重錘,不斷衝擊著他的識海。混亂的罡風裹挾著鋒利的骨屑和凍結靈魂的死氣冰晶,瘋狂撞擊著玄甲骨舟的防禦,發出密集如雨的爆鳴。更危險的是,那些被巨獸掙紮和能量湮滅吸引而來的“歸墟風魘”——由風窟罡風、死氣與古修士殘念凝聚而成的半透明、扭曲嚎叫的能量體,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不斷從深淵暗處撲出,撞擊骨舟的防禦光幕,試圖侵蝕他的靈魂。
“在那裏!” 暮湮破碎的右眼猛地一亮!
洞玄視野穿透一處狂暴的能量漩渦,在漩渦底部,一塊相對平靜的、被厚重玄冰覆蓋的巨大獸骨之上,捕捉到了數十點微弱卻異常純淨的幽藍與暗金光芒!正是玄冥燼髓晶核破碎後殘留的晶塵!它們如同被冰封的星辰,散發著精純的燼脈淨化之力與玄冥死氣本源!
目標鎖定!暮湮毫不猶豫,玄甲骨舟猛地調轉方向,如同離弦之箭,悍然衝向那處能量漩渦!舟首厚重的玄甲符文亮起暗沉的光芒,硬生生撞開混亂的罡風與撲來的風魘!
轟!轟!轟!
骨舟劇烈震顫,防禦光幕明滅不定。暮湮右臂燼脈紋路亮起,引動骨舟本身的死亡道韻,化作一道道暗金骨矛,精準點殺著撲來的風魘核心。左眼湮瞳灰芒流轉,洞玄視野如同手術刀般切割著前方混亂的能量流,為骨舟尋找著最薄弱的突進路徑!
短短百丈距離,卻如同跨越刀山火海!當玄甲骨舟終於衝破漩渦外圍的狂暴能量,懸停在那塊覆蓋著玄冰的巨骨上空時,舟身已是布滿裂痕,防禦符文黯淡無光。
下方,數十點幽藍與暗金交織的燼髓晶塵靜靜躺在玄冰之上,如同沉睡的瑰寶。晶塵周圍,濃鬱的淨化之力與死氣本源形成了一圈相對穩定的力場,將混亂的能量和風魘都排斥在外。
暮湮眼中閃過一絲疲憊的喜色。他強撐著近乎崩潰的身體,躍下骨舟,落在冰冷的玄冰之上。寒氣瞬間侵入腳底,混合著體內晶化的刺痛,讓他打了個寒顫。他伸出那隻殘留著熵璃暖意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向最近的一粒幽藍晶塵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及晶塵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淩駕萬物之上的冰冷毀滅氣息,毫無征兆地從他腳下的巨大獸骨深處彌漫開來!
暮湮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警兆如同冰水澆頭!他猛地低頭,洞玄視野穿透厚厚的玄冰和巨骨的表層,朝著氣息的源頭——巨骨中心一塊相對平整的骨板看去!
嘶——!
看清骨板上的景象,暮湮倒抽一口涼氣,破碎的右眼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那不是天然紋理!也不是巨獸自身的力量烙印!
在巨骨的中心骨板上,覆蓋著厚厚的玄冰之下,赫然被人為地刻印著一幅巨大而繁複的圖案!
那圖案由無數道細微到極致、卻閃爍著冰冷灰芒的線條構成。線條蜿蜒流轉,並非雜亂無章,而是蘊含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宇宙至理!它們相互交織、勾連,形成一片緩緩旋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熱的微型星雲漩渦!漩渦的核心,是一隻若隱若現、漠然俯瞰的——湮瞳印記!
線條的構成方式,灰芒流轉的韻律,星雲漩渦的形態…這一切都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絕對掌控與漠視萬物的氣息!與梟骨身上纏繞的因果絲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恐怖!
湮滅神紋!炁無涯的手筆!
這絕非巧合!這具巨大的獸骨,位置如此特殊,就在殘餘燼髓晶塵附近!這神紋…像是某種標記,某種…陷阱?或者…某種汲取裝置?!
暮湮的心跳幾乎停止!他想起了梟骨,想起了那冰冷的因果絲,想起了梟骨左眼深處那被操控的湮瞳虛影!炁無涯…那位熵魘聖主!他的觸角,竟然早已延伸到了冥骸墟深處,延伸到了這風窟絕地!他一直在注視?在布局?
巨大的恐懼與寒意瞬間攫住了暮湮!他幾乎要立刻抽身暴退!
然而,就在這心神劇震、警兆狂鳴的刹那,他胸前那枚一直沉寂的星髓玉牌,卻毫無征兆地、前所未有地劇烈震顫起來!
嗡——!!!
清越而急促的玉鳴聲,如同被強行喚醒的星辰警鍾,瞬間壓過了風窟的罡風呼嘯和巨獸的鎖鏈轟鳴!玉牌表麵那道黯淡的星軌裂紋,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星輝!光芒之盛,甚至穿透了暮湮破碎的衣袍,將周圍幽暗的玄冰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更讓暮湮靈魂震顫的是,在星軌裂紋爆發的星輝照耀下,他通過洞玄視野看到的、那骨板上刻印的湮滅神紋圖案…
其構成線條的軌跡,其星雲漩渦旋轉的韻律,其核心那枚湮瞳印記的形態輪廓…竟然與星髓玉牌表麵那道流淌著宇宙星圖的——星軌裂紋,在億萬分之一刹那,達到了驚人的、分毫不差的…重合!
灰芒流轉的湮滅神紋,與星輝閃耀的星軌裂紋…
炁無涯的毀滅印記,與秋氏星髓的宇宙軌跡…
截然相反的本源,截然相反的意誌,卻在最細微的法則層麵,顯露出了完全一致的…形態?!
這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巨大的荒謬感與更深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暮湮的心髒!他感覺自己的認知在崩塌!星髓玉牌能切斷炁無涯的因果絲,能幹擾湮瞳烙印,他一直以為這是相克的力量!可眼前這完全一致的形態…意味著什麽?!
難道…同源?!
“吼——!!!”
似乎是被星髓玉牌爆發的強烈星輝和暮湮劇烈波動的氣息所刺激,深淵中心被星骸燼鎖禁錮的骸骨巨獸,發出了更加狂暴、更加憤怒的咆哮!它掙紮的力量陡然增大!數十根粗壯的星骸鎖鏈瞬間繃緊到了極致,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其中兩根束縛在脊柱要害的鎖鏈表麵,甚至開始浮現出細微的裂痕!
同時,深淵中混亂的能量亂流在巨獸掙紮和玉牌星輝的雙重刺激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瞬間狂暴了十倍不止!無數道由死氣、魂焰、罡風和湮滅能量混合而成的液態閃電般的光流,在深淵中瘋狂亂竄、爆炸!
“哢嚓!”
一道粗大的混合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狂龍,狠狠抽打在暮湮立足的巨大獸骨邊緣!覆蓋其上的厚重玄冰瞬間炸裂!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塊獸骨劇烈搖晃!
暮湮立足不穩,身體一個踉蹌!伸向燼髓晶塵的左手被一道濺射的能量擦過,瞬間皮開肉綻!更要命的是,他胸前爆發的星髓玉輝,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瞬間吸引了深淵中所有殘餘風魘和混亂能量的注意!
無數扭曲嚎叫的風魘放棄了攻擊骨舟,如同嗅到血腥的蚊群,瘋狂朝著暮湮撲來!狂暴的能量亂流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從四麵八方向他立足的獸骨匯聚、擠壓!
前有炁無涯留下的、形態與星軌裂紋一致的湮滅神紋帶來的巨大謎團與恐懼!
後有被徹底激怒、鎖鏈即將崩斷的骸骨巨獸!
周身是瘋狂撲來的風魘與毀滅性能量亂流!
腳下立足之地岌岌可危!
收取燼髓晶塵的最後機會,轉瞬即逝!
暮湮破碎的右眼瞬間赤紅!所有的驚駭、恐懼、疑惑,在死亡的絕對威脅和修複熵璃的終極執念麵前,被強行壓縮、點燃,化為最純粹的、不顧一切的——瘋狂!
“給我…收!”
一聲嘶啞的咆哮!他不再顧忌腳下的湮滅神紋,不再顧忌吸引而來的風魘亂流!左眼湮瞳灰芒與右臂燼脈暗金再次本能地沸騰!他猛地俯身,那隻被熵璃火種淨化過的左手,不顧一切地朝著玄冰上散落的數十粒幽藍暗金晶塵,狠狠一抓!
燼脈之力混合著洞玄視野的牽引力場,瞬間籠罩了所有晶塵!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腳下那塊刻印著湮滅神紋的巨大骨板,在星髓玉輝的持續照耀和暮湮爆發力量的刺激下,其上的灰芒神紋驟然亮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光暈…仿佛…被激活了某種沉寂的機製!
深淵之上,骸骨巨獸脊柱處的兩根星骸鎖鏈,在它傾盡全力的掙紮和狂暴能量亂流的衝擊下,終於——
嘣!嘣!
兩聲刺穿耳膜的脆響!應聲而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