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霜火同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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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王座的死寂被一種更深的、凍結靈魂的寒意所取代。炁無涯分身的投影已然消散,但那句“未來再見”的冰冷餘音,如同無形的詛咒,纏繞在空曠冰殿的每一寸空氣裏。暮湮仰躺在冰冷的暗金冰麵上,斷臂處傳來的不再是劇痛,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被法則湮滅後的空洞與麻木。焦黑的斷口邊緣,星燼輝光與暗紫晶粒如同交戰後的殘兵,在虛空中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撕裂著殘存的神經。
意識在虛脫與失血的眩暈中沉浮,每一次試圖凝聚,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海中掙紮。胸前,那幾塊吸收了玄冥燼髓晶塵的星髓玉碎片,光芒已徹底收斂,隻餘下溫潤的觸感,仿佛沉眠的星辰。心脈深處,那點被涅盤生機護住的火種,微弱卻頑強,成為連接現實唯一的錨點。
修複熵璃!
這個念頭,如同沉船中浮起的最後一塊木板,死死拽住了他即將沉淪的意識。溟海倒影,玄冥界…星髓玉拚盡最後力量指向的坐標,難道隻是為了將他送入炁無涯的陷阱?不!燼脈星雲的涅盤生機還在!那點生機曾護住了他的心脈火種,一定…一定也能喚醒熵璃!
他掙紮著,用僅存的左臂支撐起焦黑殘破的身體。破碎的右眼掃過空曠的王座空間,最終死死鎖定在那座幽藍玄冰雕琢的、散發著凍結萬古氣息的寒冰王座!
溟淵之眼,倒影沉眠!
倒影…王座!
這玄冥界的核心,是否就是溟海歸墟的“倒影”?是否蘊含著喚醒熵璃殘魂所需的、至陰至寒卻又暗藏生機的本源力量?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計劃在絕望中成型——引動王座之力!以自身為容器,強行抽取那凍結萬古的寒冰本源,再以心脈的涅盤生機為引,嚐試喚醒熵璃融入龍骸核心後可能存在的殘魂印記!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
然而,就在他凝聚殘存意誌,試圖引動燼脈之力溝通寒冰王座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惡毒錨定感的刺痛,毫無征兆地從斷臂處那焦黑的能量真空深處傳來!
是因果錨!
那柄猩紅的匕首雖被斬斷、虛影消散,但其最核心的、由炁魘真言法則凝聚的“錨點”,如同跗骨之蛆,並未被完全拔除!它深深潛藏於斷臂的法則湮滅傷痕之中,如同一條蟄伏的毒蛇!此刻感應到暮湮引動王座力量的意圖,瞬間被激活!
“鎖定…宿命…沉淪…”
熵獸冰冷扭曲的意念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與那潛伏的錨點瞬間共鳴!暗紫的晶粒在斷口處瘋狂蠕動、增殖,試圖沿著星燼輝光的脈絡向上侵蝕!更可怕的是,那錨點的力量如同無形的鎖鏈,瞬間纏繞上暮湮試圖溝通王座的意念,強行將他與寒冰王座更深層次地“綁定”!
炁無涯的算計!他留下的因果錨碎片,不僅是追蹤器,更是陷阱!一旦暮湮試圖引動足以威脅到錨點或自身命運的力量,它就會立刻反噬、加速侵蝕、甚至可能將王座之力也扭曲為熵獸的養料!
劇痛與冰冷的錨定感讓暮湮悶哼一聲,凝聚的意誌險些潰散!引動王座之力本就是九死一生,如今加上這潛伏的因果錨碎片反噬,無異於自掘墳墓!
怎麽辦?!
放棄?眼睜睜看著熵璃最後的存在徹底消散?
強行引動?可能瞬間被錨點引爆,化為熵獸的傀儡,甚至將王座之力拱手相送?
絕望的冰棱刺穿心髒。暮湮破碎的右眼中,倒映著那座幽藍的王座,如同倒映著無法觸及的救贖與近在咫尺的毀滅。
就在這進退維穀、心神劇震的絕境——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仿佛直接在暮湮靈魂最深處響起的…共鳴!
不是來自王座,不是來自斷臂,甚至不是來自心脈的火種!
而是…來自那幾塊沉寂的、吸收了燼髓晶塵的星髓玉碎片深處!
隨著這聲共鳴,碎片內部,那融合了玄冥燼髓之力與星髓本源的星燼輝光,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守護執念的熟悉波動,如同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呼喚,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熵獸的囈語,無視了因果錨的鎖定,猛地從碎片中傳遞出來,瞬間沒入暮湮的心脈火種!
熵璃!
是熵璃殘留在燼髓晶塵中的、最後一絲本源印記!是她在風窟化為鎖鏈、在龍骸融入核心後,殘存在這世間、與暮湮血脈靈魂糾纏最深的一縷羈絆!此刻,在星髓碎片的星燼輝光與暮湮瀕臨崩潰的絕望呼喚下,被強行喚醒!
這縷波動出現的瞬間,暮湮心脈那點涅盤火種如同被注入強心劑,驟然一亮!一股清涼而堅定的意念,並非言語,而是直接的情感洪流,瞬間衝垮了熵獸的囈語和錨點的冰冷!
“引…王座…逼出…錨…我…助你…”
決絕!無畏!守護!
暮湮瞬間明白了熵璃的意圖!她要以這最後殘存的印記為引,分擔他引動王座之力的壓力,甚至…以自身為盾,去衝擊、逼出那潛藏的因果錨碎片!為他爭取一線生機!
“不…熵璃…不要!” 暮湮在魂海中嘶吼,巨大的恐懼淹沒了斷臂的劇痛!這太危險!她的印記本就微弱,稍有不慎便會徹底消散!
然而,熵璃的意誌比他想象的更加決絕!那縷波動不再回應他的恐懼,而是化作一道清涼而堅韌的橋梁,一頭連接著星髓碎片中的星燼輝光,另一頭…悍然撞向暮湮心脈深處那點涅盤火種,並以此為跳板,主動引導著他殘存的意誌,朝著那座幽藍的寒冰王座…狠狠撞去!
轟——!!!
無法回頭!
暮湮發出一聲混合著無盡悲愴與最後瘋狂的咆哮!僅存的左臂猛地拍在冰冷的冰麵上!心脈的涅盤火種在熵璃印記的引導下熊熊燃燒!殘存的燼脈之力、星髓碎片的星燼輝光、連同熵璃那縷決絕的守護意誌,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燃燒著赤金與幽藍交織火焰的意誌洪流,悍然衝入寒冰王座的核心!
嗡——!!!
整個玄冥王座空間劇烈震顫!如同沉睡的巨獸被強行喚醒!
穹頂流淌的幽藍冰晶星河瞬間凝固!腳下光滑如鏡的暗金冰麵發出刺耳的“哢哢”聲,無數蛛網般的裂痕蔓延開來!那座巨大的幽藍王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凍結萬古的恐怖寒潮!
粘稠、幽藍、仿佛能凍結時間與靈魂的玄冥寒氣,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暮湮引導的意誌洪流,瘋狂倒灌而入!目標並非暮湮自身,而是…那潛藏於斷臂處、正瘋狂反噬的因果錨碎片!
“呃啊啊啊——!”
無法形容的極致冰寒瞬間淹沒了斷臂處的湮滅虛空!那潛藏的錨點如同被投入絕對零度的液氮之中,發出淒厲的哀鳴!猩紅的因果絲線虛影被幽藍的玄冰強行凍結、顯形!暗紫的晶粒在至寒下瞬間停滯了增殖!熵獸的意念被這源自溟海本源的極致寒氣衝擊得一片混亂!
逼出來了!
機會!
“給我…滾出來!” 暮湮目眥欲裂,僅存的意誌化作最鋒利的尖刀,混合著心脈涅盤火種的淨化之力,狠狠刺向那被凍結顯形的錨點碎片!
同時,熵璃那縷守護印記,爆發出最後、最璀璨的光芒!她不再引導寒氣,而是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那被凍結的錨點碎片!如同撲火的飛蛾,以自身最後的存在為代價,化作最純粹的燼脈淨化之火,狠狠撞在錨點之上!
滋啦——!轟!!!
冰與火的極致碰撞在斷臂湮滅處爆發!
幽藍的玄冰寒氣,赤金的淨化之火,猩紅的因果絲線,暗紫的熵獸晶粒…數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恐怖的力量在極小範圍內瘋狂對衝、湮滅!
刺目的光芒混合著法則的碎片,將暮湮的身影完全吞沒!
哢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玻璃破碎的聲響!
一點極其微小、卻閃爍著妖異猩紅與冰冷銀灰光芒的“碎片”,如同被強行擠出膿瘡的毒核,猛地從斷臂的湮滅虛空中彈射而出!正是那潛藏的因果錨核心碎片!
碎片被逼出的瞬間,那股如跗骨之蛆的錨定與侵蝕之力驟然消失!熵獸的意念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暫時沉寂下去!
成功了!
因果錨碎片…被逼出來了!
光芒散去,暮湮渾身浴“冰”,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幽藍玄冰,如同冰封的雕像,唯有心口位置,因涅盤火種的燃燒而未被完全凍結。斷臂處,那湮滅的虛空被一層堅韌的幽藍玄冰暫時封住,阻止了進一步的侵蝕。
然而,狂喜尚未升起,便被眼前的一幕徹底凍結!
在他身前,並非空無一物。
一道由純粹幽藍玄冰能量構成的、極其虛幻、卻無比熟悉的輪廓,靜靜地懸浮著。
那是…熵璃。
她的上半身依舊清晰,眉眼如畫,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溫柔笑意,仿佛完成了一場漫長的守護。然而,自腰部以下…卻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景象!
她的雙腿,連同腰腹的下半部分,不再是能量虛影,而是…化為了晶瑩剔透、散發著極致寒氣的幽藍色玄冰!冰晶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凝固了她奔跑、支撐、最後撲向錨點的姿態,卻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冰晶內部,隱約可見細微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暗紫色絲線——那是強行引動王座寒冰本源、對抗因果錨碎片時,不可避免沾染的、被熵獸晶化汙染的痕跡!
腰部以下,徹底晶化!
以自身殘存的印記為代價,引王座寒冰之力逼出錨點,卻也承受了最直接的法則衝擊與熵獸汙染的反噬!
“熵…璃…” 暮湮的喉嚨被玄冰和劇痛堵住,隻能發出模糊的、如同嗚咽的氣音。破碎的右眼死死盯著那懸浮的、半身冰晶的身影,巨大的悲痛如同冰錐,狠狠刺穿了他剛剛因逼出錨點而升起的一絲慶幸。
冰晶中的熵璃虛影,仿佛聽到了他的呼喚。她微微低下頭,那雙由純淨能量構成的眼睛,溫柔地凝視著暮湮斷臂處被封住的湮滅傷痕,又緩緩抬起,看向暮湮那雙充滿絕望與血絲的右眼。
沒有恐懼,沒有怨恨。
她的嘴角,極其艱難地、卻無比清晰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個…微笑。
一個平靜的、帶著無盡眷戀與釋然的微笑。
然後,在暮湮絕望的注視下,她緩緩地、張開了那雙由純淨能量構成的、虛幻的臂膀。
沒有言語。
沒有能量波動。
隻是一個簡單的、張開懷抱的動作。
仿佛在無聲地說:來。
緊接著,她那已然晶化的下半身,幽藍的玄冰如同被點燃的引信,驟然亮起!冰晶內部那些細微的暗紫汙染絲線,被這突然爆發的能量引動,瞬間變得活躍、刺目!
嗡——!
熵璃整個冰晶化的下半身,連同虛幻的上半身,驟然化為一道燃燒著幽藍冰焰與暗紫邪芒的混合能量流!這能量流帶著她最後的微笑、最後的守護意誌、以及那不可避免的汙染,如同撲火的最後飛蛾,朝著暮湮被玄冰覆蓋的胸膛——那心脈涅盤火種跳動的位置,決絕地…擁抱而去!
“不——!!!” 暮湮發出了撕心裂肺的、靈魂被撕裂般的咆哮!
他眼睜睜看著那燃燒著冰與火、純淨與汙染的身影,無視了一切阻隔,狠狠撞入自己的心口!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種極致的…融合與…湮滅!
幽藍的冰焰與暗紫的邪芒瞬間沒入暮湮的身體!心脈處那點涅盤火種被這突如其來的、混合了熵璃最後存在與王座寒冰本源的洪流狠狠撞擊!
霜火同燼!
極致的寒冰與涅盤的火焰,守護的純粹與熵獸的汙染,在暮湮心脈的核心處,轟然交匯!
無法形容的痛苦瞬間席卷全身!身體一半如同墜入萬載冰窟,血液骨髓都被凍結!另一半則如同被投入焚世熔爐,皮肉靈魂都在燃燒!心脈如同被冰錐與烙鐵同時貫穿!那點涅盤火種在兩種極端力量的衝擊下瘋狂搖曳、明滅不定!
“呃…啊…” 暮湮的身體在冰麵上劇烈地痙攣、翻滾!覆蓋體表的幽藍玄冰寸寸龜裂、剝落!焦黑的皮膚下,暗紫的晶化脈絡如同被刺激的毒蛇,再次瘋狂蔓延、扭動!右臂斷口處的封冰炸裂,湮滅的虛空再次暴露,其中殘留的星燼輝光與暗紫晶粒劇烈衝突!
熵璃…用她最後的存在,為他逼出了致命的錨點碎片,卻也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將自身、王座之力、連同那絲無法避免的汙染,徹底融入了他的生命核心!以“霜火同燼”的獻祭,強行護住了他心脈那點即將熄滅的涅盤火種,為他爭取了…一線未知的生機!
代價是…她的徹底消散,以及…更深重的晶化汙染!
翻滾中,暮湮的視野被淚水、冰渣和血汙模糊。他仿佛看到,在意識徹底沉淪於痛苦深淵前的最後一瞬,那融入心口的能量流中,熵璃最後的微笑,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靈魂深處。
冰冷與灼燒的煉獄中,唯有一點融合了幽藍與赤金的奇異火苗,在心脈最深處,於霜火湮滅的灰燼裏,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王座空間,隻餘下痛苦的痙攣聲,和那散落一地、徹底失去光澤的星髓玉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