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穀中歲月 暗流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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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穀的晨霧還未散盡時,影無痕已站在穀崖的老鬆樹下。玄鐵臂的齒輪在晨光中泛著銀輝,墨老新鍍的隕鐵鍍層讓整個手臂看起來宛如天成,連最細微的關節都能靈活轉動,甚至能接住周元拋來的石子。
    “影叔叔,該吃早飯了!” 周元的喊聲從竹屋傳來,小家夥穿著阿蕎新縫的藍布短打,手裏攥著個剛蒸好的窩頭,邊跑邊掉渣,引得幾隻麻雀在他腳邊跳躍。
    影無痕轉身時,正見阿蕎端著粥碗走出屋門。她的發間別著支隕鐵打製的簪子,是墨老用剩餘的碎末鍛造的,簪頭彎月形的紋樣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粥裏放了新采的草藥,對墨老的咳嗽好。” 她將碗遞過來時,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影無痕的玄鐵臂,像觸到炭火般迅速縮回 —— 鍍層下的溫度比尋常鐵器更高,那是隕鐵吸收日光後的反應。
    墨老趴在案前,正用放大鏡研究隕鐵圖譜。昨夜新發現的幾處符文被他用朱筆圈出,旁邊批注著 “與蝕骨龍鱗片紋路吻合”。案角的藥爐還在冒著熱氣,裏麵燉著的龍涎草散發著奇異的香氣,據說能安神定驚,是從皇陵附近采來的。
    “這圖譜的材質不一般。” 墨老的手指拂過泛黃的紙頁,“用火烤過會顯出第二層紋路,你看這裏 ——” 他點燃火折子湊近,圖譜中央的 “鎮” 字突然隱去,露出底下幅微型的山脈圖,與黑風崖的地形驚人地相似,“蝕骨龍的巢穴,或許就在黑風崖底。”
    影無痕的玄鐵臂輕輕按在圖譜上,鍍層下的齒輪突然轉動,發出細微的哢噠聲 —— 每當靠近與隕鐵相關的物件,這隻手臂總會有特殊的感應。“周毛盛說護龍衛在黑風崖有個秘密據點,” 他想起臨別時對方塞給他的玉佩,此刻正貼身藏在衣襟裏,與體溫相融,“或許那裏有關於蝕骨龍的記載。”
    阿蕎端來的藥湯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青瓷碗裏的藥汁泛著深綠色,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隕鐵粉末,那是墨老特意加入的,據說能增強藥效。“墨爺爺,您該歇息了。” 她接過空碗時,注意到案上散落的藥渣裏混著幾根暗紅色的毛發,長度足有半尺,質地堅硬如鐵絲,“這是什麽?”
    墨老的臉色驟變,抓起毛發對著光細看:“是蝕骨龍的龍須!” 他突然想起什麽,翻出從皇陵帶回的泥土樣本,用銀針一試,針尖竟瞬間變黑,“龍息已經滲透到土壤裏了,再這樣下去,穀裏的草木都會枯死。”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指向穀口 —— 那裏的蒲公英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紫色,花瓣邊緣還沾著銀白色的粉末,像是被某種金屬鏽蝕過。幾隻早起的蜜蜂落在花叢中,很快便抽搐著墜地,翅膀僵硬得如同鐵片。
    “是隕鐵粉塵。” 影無痕彎腰撿起隻死蜂,玄鐵指腹輕輕碾過蜂屍,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幽藍,“風從黑風崖方向吹來,帶著崖底的粉塵。”
    周元突然指著穀外的官道:“那裏有個穿黑袍的人!”
    眾人望去,隻見個身披黑袍的身影正站在穀口的牌坊下,身形佝僂,手裏拄著根隕鐵打造的拐杖,杖頭鑲嵌的黑曜石在晨霧中閃著微光 —— 竟是個從未見過的老者。他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進來,目光在穀崖的老鬆樹上停留許久,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在寂靜的山穀裏格外清晰,三短一長,像是某種暗號。
    “是護龍衛的人。” 影無痕認出拐杖上的龍紋,與周毛盛給的玉佩紋樣相同,“他們在監視穀裏的動靜。”
    阿蕎突然捂住心口,臉色泛起潮紅。自皇陵回來後,她每月總有幾天會心悸,墨老說這是子蠱殘留的後遺症,需要長期調養。“我去采藥。” 她抓起藥簍,避開影無痕擔憂的目光,“後山的龍須草該收了。”
    周元吵著要跟去,被墨老按住:“讓你影叔叔陪阿蕎姐姐去,你留下幫我磨隕鐵粉。” 老人的眼神示意影無痕跟上,玄鐵臂的異常反應和阿蕎的心悸,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後山的竹林比往常更顯幽深。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竹林深處的黑暗。阿蕎的藥簍很快裝滿了龍須草,指尖卻被草葉邊緣的細齒劃破,血珠滴落在草地上,竟讓周圍的雜草瞬間枯萎 —— 那是龍息汙染的跡象。
    “這裏不能久留。”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指向竹林深處,那裏的空氣比別處更冷,隱約能聽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聲響,“有東西過來了。”
    三道黑影從竹林間竄出,動作迅捷如狸貓,黑袍下露出的腰間掛著護龍衛的龍紋令牌。為首者的拐杖與穀口老者的一模一樣,杖頭的黑曜石正對著阿蕎,發出淡淡的紅光:“奉鎮國公令,請阿蕎姑娘移步護龍衛據點。”
    影無痕的玄鐵臂瞬間擋在阿蕎身前,破陣爪彈出的瞬間,將最前麵那人的拐杖格開:“她不會跟你們走。” 他的獨眼死死盯著對方的黑袍,玄鐵臂的溫度正在升高,顯然感應到了危險。
    “蝕骨龍的鱗片粉末已滲入她的血脈。” 為首者的聲音沙啞如磨砂,“再拖延下去,她會變成第二個柳如煙。” 他掀開黑袍的一角,露出底下泛著青灰色的皮膚,上麵布滿與阿蕎相似的紋路,“我等都是被龍息汙染的人,隻有護龍衛的秘方能壓製。”
    阿蕎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落在影無痕的玄鐵臂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鍍層被腐蝕出細小的孔洞。她抓住影無痕的衣角,聲音微弱:“別跟他們打…… 我去……”
    影無痕的破陣爪緊緊攥起,玄鐵臂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看著阿蕎痛苦的臉,又看了看步步緊逼的護龍衛,突然將玄鐵臂按在地上 —— 隕鐵鍍層與地麵碰撞的瞬間,激起的火花中夾雜著細小的磁石粉末,將三人的黑袍牢牢粘在原地。
    “走!” 影無痕拽起阿蕎,玄鐵臂在前方開路,將擋路的竹子盡數折斷。身後傳來護龍衛的怒吼,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如影隨形,越來越近。
    回到穀中時,墨老正將隕鐵粉與磁石粉混合,裝進十幾個陶瓶裏。周元趴在案前,用朱砂在黃紙上畫著平安符,筆法稚嫩卻有模有樣,顯然是跟著阿蕎學的。
    “他們追來了。” 影無痕將阿蕎護在身後,玄鐵臂的破陣爪蓄勢待發,“護龍衛說阿蕎被龍息汙染,要帶她走。”
    墨老的臉色驟變,將個陶瓶塞進阿蕎手裏:“這是隕鐵磁石粉,能暫時擋住他們。” 他突然指向穀崖的老鬆樹,“快從密道走!我早就挖好了通往黑風崖的路,護龍衛的據點在那裏,或許能找到解藥。”
    密道的入口藏在老鬆樹的樹洞裏,僅容一人通過。影無痕先將阿蕎送進去,又回頭叮囑周元:“照顧好墨爺爺,我會回來接你們。” 玄鐵臂的齒輪轉動時,他聽到穀口傳來護龍衛的呐喊,還有墨老擲出陶瓶的脆響。
    密道裏漆黑一片,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阿蕎的手緊緊抓著影無痕的玄鐵臂,冰涼的指尖讓發燙的鍍層漸漸降溫。“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黑暗中的什麽,“墨爺爺說,被龍息汙染的人活不過半年。”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停下,破陣爪在岩壁上劃出火星,照亮她蒼白的臉:“不會的。” 他從懷中掏出周毛盛給的玉佩,塞進她手裏,“這是護龍衛的信物,他們不敢傷你。”
    密道盡頭的光亮越來越近,隱約能聽到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響 —— 黑風崖底竟是片隱蔽的海灣,數十艘戰船停泊在岸邊,船帆上繡著鎮國公府的龍紋。護龍衛的據點就建在崖壁的洞穴裏,洞口的火把在海風中搖曳,映出 “護龍司” 三個蒼勁的大字。
    “果然在這裏。” 影無痕的玄鐵臂輕輕推開偽裝的石門,裏麵的景象讓兩人同時愣住 —— 洞穴中央的石台上,躺著數十具與阿蕎症狀相似的軀體,皮膚泛著青灰色,身上插滿了隕鐵針,顯然在接受某種治療。
    個穿白褂的老者正用銀針為其中一人施針,手法與墨老相似,隻是更顯嫻熟。他聽到動靜回頭,露出張與墨老有幾分相似的臉,左眼戴著隻隕鐵打造的眼罩,遮住了被龍息灼傷的疤痕:“你們來了。”
    “你是誰?” 影無痕的玄鐵臂擋在阿蕎身前,破陣爪的倒刺微微彈出。
    “我是墨山,墨老的弟弟。” 老者放下銀針,眼罩下的右眼閃過複雜的情緒,“也是護龍司的首席醫師。” 他指著石台上的軀體,“這些都是被龍息汙染的人,包括阿蕎姑娘在內,我們一直在尋找徹底清除龍毒的方法。”
    阿蕎突然捂住心口,呼吸變得急促。墨山的臉色驟變,迅速從藥箱裏掏出個瓷瓶,倒出三粒金色的藥丸:“快服下!這是用隕鐵精華和龍須草煉的,能暫時壓製毒性。”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淌下,阿蕎的喘息漸漸平穩。她看著石台上插滿銀針的軀體,突然明白墨老為何執意要研究隕鐵圖譜 —— 他早就知道弟弟在這裏,或許還知道治療龍毒的關鍵。
    “蝕骨龍的鱗片能解龍毒。” 墨山的聲音帶著沉重,“但需要有人深入巢穴,取下它的逆鱗,那是毒性最烈的地方,也是唯一的解藥來源。” 他指著洞穴深處的暗門,“裏麵有通往巢穴的密道,護龍衛派去三批人,都沒能回來。”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指向暗門,鍍層下的齒輪轉動得越來越快,像是在回應某種召喚:“我去。”
    “不行!” 阿蕎抓住他的胳膊,玄鐵臂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發紅,“太危險了!”
    墨山的獨眼閃過一絲讚許:“玄鐵臂能抵禦龍息,你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從牆上取下幅地圖,“巢穴裏有三處陷阱,用磁石能破解。這是解毒的配方,如果你能帶回逆鱗,我就能煉製解藥。”
    影無痕將配方貼身藏好,玄鐵臂的破陣爪在石台上劃出深痕:“照顧好她。” 他最後看了眼阿蕎,轉身走向暗門,金屬腳掌在地麵留下沉重的腳步聲,像在倒計時。
    暗門後的密道比穀中的更顯陰森。岩壁上滲出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發出叮咚的聲響,與玄鐵臂的齒輪聲交織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節奏。越往深處走,空氣越發寒冷,岩壁上漸漸出現青灰色的鱗片狀紋路,與隕鐵圖譜上的記載完全吻合。
    洞穴的盡頭豁然開朗,竟是個巨大的地下溶洞。鍾乳石在洞頂垂下,像無數把倒懸的利劍,地麵的水窪裏倒映著幽藍的光,那是蝕骨龍的龍息在流動。
    影無痕的玄鐵臂突然劇烈震動,鍍層下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前方的水窪中,道巨大的陰影正在緩緩升起,青灰色的鱗片在幽藍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兩隻燈籠大的眼睛睜開時,整個溶洞都被照亮 —— 蝕骨龍醒了!
    它的頭顱比穀中的老鬆樹還要粗壯,口一張便噴出幽藍的龍息,所過之處,鍾乳石瞬間被腐蝕成粉末。影無痕的玄鐵臂在龍息中發出滋滋的聲響,鍍層雖能抵擋,卻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裏麵的齒輪。
    “就是現在!” 影無痕的飛輪突然飛出,斬斷了洞頂的鍾乳石,巨大的石塊砸向蝕骨龍的眼睛,為他爭取了片刻時間。玄鐵臂的破陣爪全力彈出,插入龍頸下方的逆鱗縫隙,那裏是龍息最薄弱的地方。
    蝕骨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尾巴橫掃而來,將影無痕狠狠甩向岩壁。玄鐵臂從逆鱗中拔出,帶出的血珠濺落在地上,竟讓青灰色的鱗片瞬間變得焦黑 —— 那是純淨隕鐵與龍血接觸後的反應。
    影無痕的玄鐵臂緊緊攥著帶血的逆鱗,金屬關節在撞擊中嚴重變形,卻仍能勉強活動。他看著蝕骨龍在痛苦中翻滾,洞穴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知道這裏即將坍塌,轉身踉蹌著衝向密道。
    當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回到護龍衛據點時,正見阿蕎趴在案前,臉色青灰如紙,墨山正用銀針維持著她的生機。“逆鱗…… 帶來了……” 影無痕將染血的鱗片遞過去,玄鐵臂 “哐當” 一聲掉落在地,徹底失去了動靜。
    墨山接過逆鱗,迅速將其磨成粉末,與草藥混合後敷在阿蕎的胸口。青灰色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正常的膚色,隻是眉心仍殘留著淡淡的印記,像枚彎月。
    “暫時穩住了。” 墨山長舒一口氣,看著地上變形的玄鐵臂,“隕鐵鍍層全毀了,需要重新鍛造。”
    影無痕的獨眼望著溶洞的方向,那裏的震動已經平息,蝕骨龍的咆哮也消失了,或許已隨著洞穴的坍塌徹底埋葬。他摸了摸懷中的 “柳” 字玉佩,又看了看沉睡的阿蕎,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三日後,影無痕帶著阿蕎回到山穀。周元撲上來抱住他的腿,小家夥的臉上沾著隕鐵粉,像隻小花貓。墨老正在熔爐前忙碌,新鍛造的玄鐵臂泛著銀輝,比之前的更顯堅韌,上麵還刻著新的符文 —— 那是用蝕骨龍的逆鱗粉末混合隕鐵打造的,能永久抵禦龍息。
    穀口的護龍衛已經撤離,隻留下封信,是周毛盛的筆跡:“黑風崖已加固封印,護龍衛會世代守護。若有異動,玉佩為信。”
    影無痕站在穀崖的老鬆樹下,新的玄鐵臂在陽光下轉動,齒輪的聲響比以往更顯清脆。阿蕎端著藥碗走來,發間的隕鐵簪在風中輕輕晃動,眉心的彎月印記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墨爺爺說,再過三個月,你的手臂就能完全恢複。” 她將碗遞過來,裏麵的龍須草粥散發著清香,“周元在教墨爺爺放風箏,說是要放隻鐵做的,能飛到黑風崖那麽高。”
    影無痕接過粥碗時,玄鐵臂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阿蕎的手背,兩人同時像觸電般縮回,臉上都泛起紅暈。遠處傳來周元和墨老的笑聲,混著風箏線的嗡鳴,在山穀中回蕩。
    而在黑風崖底,坍塌的溶洞深處,塊碎裂的蝕骨龍鱗片突然閃爍,幽藍的光透過石縫滲出,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與天邊的彎月遙相呼應 —— 或許正如月姬所說,有些東西,永遠無法真正封印。但至少此刻,山穀裏的歲月靜好,足以讓每個人都暫時忘卻那些潛藏的危機,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